第1章 殷阳殷扬 “喂你好，这里是木木食府，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殷阳熟练地接起了电话，一边听一边拿笔在本子上记录，“一份青椒土豆丝盖浇饭，一份咖喱牛肉炒饭，就这两样是吗？还需要别的什么吗？没有是吧？好的，一共是十七块钱，两份外卖将在半小时内送到。请问地点是？b栋，302室。好的我记下了，谢谢，再见。” 举着那张专门用来记录外卖单的本子，殷阳对着厨房高声喊道：“老板，一份青椒土豆丝盖浇饭，一份咖喱牛肉炒饭，打包。” 十分钟后，殷阳拎着两个打包盒推门而出，在看到等在餐馆门口的人时，先是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此人很瘦，个头不高，戴着一副没有度数的眼镜，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这人手里抱着一本砖头厚的书，殷阳随意瞥了一眼，只看见书名上隐约写着“中国神话”这样的字眼。这人靠在门口的一棵树上，原本是在安静地看书的，直到感应到殷阳出来，才收起了厚厚的书本，朝他微微一笑。 如果一定要用一句话来形容这个人，那一定是时下最流行的那句话：这是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殷阳嘴角一抽，认命地走了过去：“你怎么又来了？” “等你一起回宿舍。”男生回答道，目光停留在殷阳手上的两份外卖上，“今天最后一单了？” “是啊。”殷阳说，“空点时间准备明天下午最后一场考试。” 此时正是期末阶段，明日下午考完最后一场，殷阳就彻底解放了。并不是他本末倒置，考试期间还要在餐馆打工，实在是他没法放弃这份工作。孤儿什么的，就素辣么可怜！ “去哪儿？”男生问。 “b栋。” 男生听了眉头一皱：“我陪你去。” “不用。”殷阳觉得麻烦，“也没几步路，一会儿还要回到这条路上，何必让你跟我多跑一趟。” 意外的，男生格外坚持：“听我的。” 殷阳深叹一口气：“好吧。”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个家伙莫名其妙地就缠上了自己。男生叫殷扬，对，你没看错，殷扬，同殷阳同音不同字。由于殷阳大上半年，班里叫他大殷阳，而管另一个人叫小殷扬。不过两人的缘分还不止这么一点点，他们不仅是同专业的同班同学，还是同寝室的室友，两人的床位都靠着阳台。 殷阳宿舍一共六个人，坑爹的是其中四个是基佬，也就是gay，只留下大小殷阳（扬）两个直男。这年头腐女是最不奇缺的生物，出于强迫症心理，她们对殷阳和殷扬这对cp的yy程度甚至大过了另外四个真基佬。 殷阳不喜欢被人这般调戏，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对殷扬都是爱理不理的。幸运的是，同孤儿的他不同，小殷扬家里似乎是本地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家族，除了临近考试，大多数时间都不会住在学校宿舍里，除了上课，平时也免了见面的尴尬。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也许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早晨，也许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向沉默寡言的安静美男子殷扬突然友好地对他伸出了手，并且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同与他作息同步，甚至还拜托他教他跆拳道。 原本不耐烦的殷阳逐渐被这人的诚意打动，也就默许了这样一个基友的存在，如果哪天殷扬没有在他打工的门外等他，他反而还会有些不自在。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走到了b栋门口，室友才再次开口：“哪一间？” “啊？上个楼而已，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哪一间？”室友固执地问。 殷阳又被打败了：“302。” b栋有一大半是体育生，走近楼道里都能闻到空气中到处弥漫的男人身上特有的汗味。殷阳虽然在餐馆打工，自己身上也充满了油烟味，但到底比这楼里的味道好多了，忍不住厌弃地捂住了鼻子。而一旁的室友反倒不在乎这些，反而有些警惕地看着各房间的门，四处张望着。 “你难道还怕那些体育生吃了我？”殷阳觉得好笑，“别忘了我可是跆拳道黑带。” 殷阳和室友都是美术系的学生，整体长相偏瘦弱，尤其是殷扬，看起来就是个软弱可欺的小男生。可是殷阳不同，出于对自己的保护心理，他还在孤儿院的时候就央了院长请了一个跆拳道师傅来院里教授，早已是黑带高手。 室友没有说话，只是突然抓紧了殷阳的手臂，催促着他赶快办完事情。殷阳踩着老旧的楼梯上了三楼，一跨上台阶，就感到一股阴风扑面而来，明明是大夏天的却让他打了个寒颤。 “靠，快收衣服，马上要变天了。”右手边一间屋子里传来男生的说话声。这宿舍的阳台是不封闭的，遇到下雨天运气不好阳台被淹了都是有的，谁叫c市降雨量全国第一呢，夏天就是每天下一场雨都不稀奇。 殷阳原本还对那阵风感觉怪怪的，听到这句话反而放松了，只见身旁两间宿舍门都大开，穿堂风就这么呼呼吹着，感觉到冷也是正常。真是的，被室友一惊一乍，自己都不正常了。急着送外卖的他没有意识到紧跟在他身后的室友两眼透过玻璃片死死地盯着楼道的尽头，一双拳头紧握，像是在竭力遏制自己的感情。 “收您二十块，找您三块，您收好，欢迎下次光临。”殷阳对着屋内的人点头哈腰，态度殷切，倒是让点外卖的人多称赞了他两句，保证下次继续点他家的东西。殷阳的脸笑开了花，乐呵呵地往回走，更加没有注意走得比他还急切的室友那一脸惊惧的样子。 下了楼，殷阳抬头望了望天，说道：“看样子是要变天了，我没带伞，咱们快点回去吧？” 室友巴不得赶紧离开这地方，小鸡啄米似的急切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快步离开了b栋。回到木木食府，将收到的钱上交，殷阳才算是正式结束了一天的活儿。 在回宿舍的路上，两人经过一片篮球场，只见其中一个场区围了不少人，能听到女生们一阵又一阵疯狂的尖叫声，殷阳忍不住侧目。 “那男生有点眼熟啊，是不是上次辩论赛把咱们班长说跪下的那位？”殷阳指着人群中央显得最耀眼的男生。那人手持一球，身子一动，眨眼睛就连过两人，随后一个急停后跳，球出手，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随后应声入篮。周围女生再次发出尖叫，就连殷阳都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你说杨寅？”室友问。 “你认识？” “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哦？青梅竹马？谁是青梅，谁是竹马？” 室友白皙的脸顿时有些微红：“竹马竹马一起长大的！” “噗——”殷阳用手背挡住嘴，他突然觉得交一个可以随时调戏的基友也不错。看着室友不自在的表情，他正要再戏弄上两句，忽然听得有人大喝一声“当心！”，紧接着后脑勺就传来一阵剧痛。 “靠！”殷阳痛得叫出了声，“谁啊这么缺德，拿篮球往别人后脑勺扔？”他又不是某日漫里那个黄姓二货，被某个姓青的笨蛋砸一下就从此恋上篮球一去不复返。 然后他就看见那个叫杨寅的男生跑了过来：“抱歉，是我太用力了。” “啊？”殷阳捂着后脑勺，用愤怒又挑剔的眼光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然而越看越只能感叹这人身材真不错。一米八的个头，虽瘦却并非弱不禁风，反而从裸.露的手臂看出他肌肉的紧实。一双眼漆黑如墨，正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被这样一个帅哥用歉意的眼光盯着，殷阳的小心脏猛地一跳，真是见鬼了。莫名的，他就想起自己在123言情追的某*大神文里的小攻。不要问他一个直男怎么会看*文，要怪就怪班里那群腐得无节操无下限的女同学吧。 “他没事的，你快回去吧。”殷阳还来不及说什么，倒是一旁的室友先开了口。 “好。”杨寅也不多说什么，直接转身就走。 直到那边比赛重开，殷阳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大骂：“我去，什么人啊，这就走了？我有说原谅他吗？” “算啦，看在我的面子上。”室友劝道。 “啧。”殷阳看室友的表情立马不一样了，“你真护着他。”室友是个直的，他一直都知道，然而最近他越来越缠自己，几乎走到哪都会被跟着，让他渐渐担忧起这位好基友是不是被那群无良室友强制掰弯了。 晚上复习完最后一门功课，殷阳躺在床上开始刷手机。室友是个作息规律的，早在十点就上了床，剩下四个据说结伴去了麦当劳通宵刷书，留下殷阳躺在床上胡乱打发时间。登陆123言情app，一刷新，果不其然看见他的男神钟馗道人又更新了一章*文。 第2章 钟馗道人 钟馗道人是123言情*频第一大神，专注灵异鬼怪三十年，常年霸占现耽频包括月榜、金榜、分类榜等各榜单第一，各种人工好榜轮流转，自然榜也只有他下榜才有其他作品一争高下的机会。然而坑爹的是，钟馗道人的文多为二三十万的字数，鲜有大长篇，更新又格外勤奋，遇到字数少的时候，文都完结了，分类榜这样的榜单还没到期，过不了多久新文也上榜了。同榜单写手心里那个酸爽，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然而这并不是钟馗道人最值得津津乐道的地方，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位大神居然是个男写手，货真价实的汉子一枚。 一个男人写*写得比女人都成功，这个事实让*频大批女写手的玻璃心被砸得粉碎的同时引起了更多女读者的热捧。钟馗道人喜欢自称朕，管书迷粉丝们叫爱妃，在论坛等地方被大家集体称呼为陛下。 今日陛下更新的章节里，乌云密布狂风大作，小攻领着小受站在城市最高的一栋建筑之上，指着远处一团蠢蠢欲动的黑影深情表白：“待此次组织任务结束，我就与你回家，去见你的父母。” 文章戛然而止，殷阳习惯性翻了翻评论，光是这一章评论就已经过百，这才是新章发布没多久就有了这样的数据，评论大多不外乎嗷嗷叫着这剧情太狗血妥妥要立flag的节奏。没错，钟馗道人的文没有一本不狗血，然而他文下的妖怪写得跟人一样生动鲜活，成为现耽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在殷阳第一次看到所谓蛇妖幻化成人形居然不是白娘子也不是美青年而是一个萌萌的小正太还最喜欢吃包子的时候，他就义无反顾地跳坑了。 论坛也经常会有相关的帖子出现，讨论着这世界上究竟有没有妖魔鬼怪这样的话题。钟馗道人常年窥屏，只在有人亲身讲述灵异类事件时才会披着真身出没，随后引发新一轮围观狂潮。 殷阳虽看*文，却只追钟馗道人一人，对旁人的作品提不起半点兴趣，所以每当有女同学调戏他的性向时，他都会以此为借口反驳：我喜欢的只是钟馗道人的文，并不是喜欢*，更不是gay。 时间到了11点59分，殷阳一刷新hjj，发现突然多了一个帖子：撒花~陛下开始攻陷123言情手游站啦~(≧▽≦)/~ 殷阳出于好奇点进去一看，发现123言情手游站居然推出新游戏了，是收妖类卡牌手游，据说是根据钟馗道人以往所有作品里出现的妖魔角色改编的。 殷阳手指大动，迅速点开了123言情手游站，果然看到一个大大的new字金光闪闪： 《灵异收妖日常》 作为钟馗道人的忠实粉，殷阳毫不犹豫地点开链接，却被告知这只是预告，该游戏将于7月1日凌晨零点正式开服，游戏下载链接也将在6月30日白天发布，前五个抢先进入游戏的玩家将率先得到五星级妖怪式神一只。 殷阳看了一下手机时间，此时已经是6月30日凌晨零点零五分，再过将近二十四小时游戏就要开服了。作为钟馗道人的书迷外加不折不扣的宅男属性，殷阳已经下定了决心为首批五星式神进发。 呵呵呵，那将是一场手速和网速的大比拼。 殷阳给自己手机设定了一下，生怕考后一个懒觉直接睡过了开服时间，随后改成飞行模式，将手机塞到了枕头下。 “砰——”的一声，阳台的门被紧紧关上。殷阳吓一跳，探出头来一看，发现外面不知何时已经是狂风暴雨交加，宿舍前的一棵大树被吹得摇摇晃晃，在这样漆黑的夜里看着怪渗人的。 殷阳迅速钻进被窝，用被盖捂住了脑袋，很快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雨停了，殷阳推开阳台门，只觉得空气中充满了清新的味道，转过头对室友说：“偶尔下一场雨倒是舒服，天天下雨就神烦。你是不知道，昨晚那妖风刮得有多厉害，声音听着吓死人了。” “我知道。”室友整理着书本，淡淡地回复到。 “你不是睡着了吗？”殷阳奇怪，然而室友没有再理会他。 下午，当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教室内响起一片欢呼，顾不得考得好不好，总之先欢快地迎接暑假的到来！ “殷阳，晚上淡水饭馆聚会，你去不去？”班长凑过来问道。 “去，怎么不去。” “你打工那边不要紧吗？” “今日不打工。”殷阳嘿嘿一笑。 “那就好。”班长拍了拍他的肩，“如果能把小殷扬也叫上就更好了。” “包在我身上。”殷阳承诺。 出了教室，殷阳把聚会的事情说了，室友没有立刻给出答复，只是有些为难地问道：“晚上会到很晚？” 殷阳想起来，殷家既然是本地的世家，家教一定很严，室友今天考完了，定然是要回家的，哪能跟他们似的大晚上还在外面浪呢。 “不方便就算了。”殷阳也不为难他，“怕是要high到很晚，别耽误了你回家。”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回家？” “你不回家你去哪？”殷阳瞪眼。 “自然是陪你留在宿舍。”室友微笑道。 不了个是吧？殷阳吓得后退三步，审问的眼光直视室友，同时一身防备。放假都不回家，居然要留在宿舍陪他？这这这，难道宿舍唯二的直男又有一个被掰弯了，而且还看上了自己？否则有家不归陪他住那破破烂烂的宿舍干嘛？昨晚下雨在阳台积的一滩水还没人收拾呢。 许是看出了殷阳眼中的戒备，室友脸上浮现尴尬：“乱想什么呢？我是怕你假期一个人在宿舍不安全。反正我本地的，随时都能回家。对了，晚上几点，算上我一个。” 当晚殷阳领着室友出现在聚会上时，引起了好一阵轰动。算起来，这也是身为富家少爷的殷扬第一次参加同学聚会，从前他向来都是高冷地拒绝的。 “殷阳，你可以啊。”女副班长对她眨眨眼，这位姑娘就是当初对殷阳强烈安利钟馗道人的家伙。 酒过三巡，气氛骤然high了起来，集体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殷阳不幸抽中，提问的是刚偷偷刷完钟馗道人最近更新的副班长。想起文中各种妖魔鬼怪，她便脱口问道：“如果有一天你拥有了能看见妖怪神仙的能力，你最想见到的是什么？” 这话有些新颖，全场顿时窃窃私语，已经有人在思考着自己的答案。殷阳感觉到身边的室友身子陡然一僵，来不及查看他的脸色，就在众人的起哄中强迫自己去想答案。 “阎王爷吧。”殷阳很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答道。 “为什么？”副班长好奇地问道。 殷阳立马不干了：“说好的只问一个啊，别耍赖。” “切，无趣。”副班长冷哼一声，然而到底没再纠缠他。 一旁的室友神色复杂地看着殷阳，旁人或许不太理解，然而他清楚殷阳的答案。殷阳作为一个孤儿，怕是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冲到阎罗殿里去找阎王爷说道说道，为何要早早剥夺他生身父母的性命。 “你呢？”冷不防地，殷阳凑到了他的耳边。 “什么？” “如果你能看到那些东西，你最想看见什么？” 殷阳很郁闷，他的室友明明非常喜欢神魔类的书籍，图书馆一借就是好几本，有时候甚至还会拿到学校图书馆也没有的珍贵典籍，却偏偏对他安利的文章不感冒。无论他说多少次钟馗道人的故事有多有趣，那些拟人化的妖怪有多新奇，这家伙就是无动于衷，这让殷阳很是颓败。 室友嘴唇动了动，最终吐出一句话来：“我不想看见那些东西，一点也不想。” “切，无趣。”殷阳把副班长的话原封不动地送给了室友。 众人玩到十一点半才散去，班长喝多了耍酒疯，向来同班长关系不错的殷阳自告奋勇留下来照顾他，室友自然也跟着留了下来。殷阳起初还能耐心地给班长醒酒，然而喝高了的班长越发不正经，开始对着殷阳一个大男人动手动脚。当班长那双爪子第七次伸向殷阳的衣摆下方后，忍无可忍的殷阳一掌劈晕了他，又掏出他的手机给他家人打了电话。班长是本地人真是帮大忙了！ 这些事情弄完，已经接近零点，即使今晚狂欢众多，此时走在临近校园的小道上也是空荡荡见不到人影，视野内只有殷阳和室友两人的影子在黯黄的路灯下被拉得老长。 “滴滴——滴滴——滴滴——”手机闹钟响了，殷阳掏出手机一看，才想起再过十分钟《灵异收妖日常》就要开服了。殷阳大爆手速，快速登录123言情手游站，发现早在白天就已经可以下载游戏。手指动了动，点击了下载按钮，加载条显示为“0%”，然而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了下一步动静。 “咦？怎么回事？”殷阳停下了脚步，盯着手机不解地问道。4g满格信号居然无法下载游戏？怎么可能？ 点击取消，再重新下载，进度条依然显示为讽刺的“0%”，殷阳气得差点吐血。破123言情，从来就没有靠谱的时候！他赶紧登陆论坛，发现早就有妹子们发帖截图表示新游戏登陆界面的式神灰常灰常萌，眼下她们就等着开服后进入游戏探索更多可爱又迷人的式神了。 靠，感情只有自己一个人遇到这种情况啊！殷阳急得想骂人。 第3章 坑爹系统 “干什么呢？还不赶快走！”室友见殷阳拿着手机磨磨蹭蹭，上来抓着他的胳膊就急急往前冲，“马上就到正子时了，你居然还在外面瞎晃悠，不要命了啊你。” 殷阳没听出正子时这样奇怪的称呼，反而笑嘻嘻地说道：“怕什么？就算遇上大晚上爆菊的也只有我打趴他们的份。哥罩着你，啊？” 室友干脆不理他，只是强行拉着他往前走，仿佛后面有什么人在追他们，叫他越走越心急。 忽然，路旁的灯开始剧烈闪动，“呲啦呲啦”几声后集体骤然熄灭。与此同时头顶的月亮也被一层乌云笼罩，大地失去了最后的光亮。周围一片漆黑，空旷的小道上到处都是可怖的阴影，就算是比常人胆大的殷阳此时也开始哆哆嗦嗦抖起了腿。 “靠！”从来不骂脏话的殷扬忍不住低声吼了一句，甚至转过头来责骂道，“都怪你，咱们遇上大事了。” 话音一落，殷阳就眼睁睁瞧着这个素日看上去柔弱的少年突然变了色，狰狞着脸狠狠推了他一把，将他摔在了路旁的花丛里，与此同时，少年整个人被一股无名的力量击中，瞬间被击飞到了半空中。 “我靠！”殷阳瞪直了眼珠子，“这是个什么鬼！” “跑！”即使重重摔在了地上，殷扬仍然忍着剧痛迅速爬了起来，对着傻眼的殷阳厉声吼道。 跑？那他喵的也得能跑啊！ 见鬼了，他居然完全动不了，双腿连站都站不起来，不停打着颤，如果不是强憋着，一定早就尿裤子了。 周围仿佛有什么东西存在，可他就是看不见，偏偏那气场叫他吓得挪不了身子，更别提什么逃跑。什么跆拳道，这一刻早被他丢到了脑后。 “兄，兄弟啊……”殷阳舔了下嘴唇，“是不是有个大个头在向我走来啊？我这心里怎么那么慌呢？” 此时殷扬已经跑到了他的跟前，胸口的白衬衫上染满了鲜血，意外的是这个瘦弱的少年居然顽强地挡在朋友的前头，哪怕痛得眉毛眼睛聚到了一起，也不让出半分。 “既然知道，还不赶紧跑？到底要人为你操碎多少心。” 这话殷阳就有些听不懂了，但他也来不及去细细品味其中的含义。只见那个瘦弱少年反身从背后的书包里扯出一叠书签，红黄蓝绿各种颜色齐全，随后就出现了一幕让殷阳大开眼界的景象。 只见少年只是将书签往空气中一抹，它们就像是被人摊匀在桌面上一样在空气中均匀分散。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殷阳觉得这些书签突然间像是多了一丝灵气，闪着莫名的光芒。少年抽出了其中一张纯白色的书签，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向前一甩：“去！”只见那张白色书签顿时着了火，一点一点被火苗吞噬，最后在一阵烟雾中消失殆尽。 嗯？没了？就这么烧了一张书签就没下文了？坑爹呢吧！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出现一个忠实于主人的式神然后向那个看不见的东西厮杀么？ 咦？等等？看不见？挖槽！居然是因为看不见！ 都这个时候了，殷阳居然还有那个闲情雅致来吐槽。而他面前的少年却眉头紧锁，用手捂住受伤的地方，时不时咳嗽两声，而目光在空中游移，仿佛真的有什么东西在他面前打斗。 “喂，你还好吧？”殷阳总算能拨动他的双腿从花坛中站起来了。 “不好。”室友惨白着一张脸，“别顾我，你快跑，否则我们都会死。” “死？哪有那么夸张？那里到底有什么？” “穷奇，听过么？” “那不是《山海经》里的怪物吗？真的存在？” “是不是山海经里的那只穷奇谁也不知道，但是在我们这，眼前这头怪物就叫穷奇。以我的能力绝对打不过，所以你快走。” 殷阳虽然怕死，但还没无良到留下一个看起来比他瘦小虚弱得多的人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即使他看不见，也能感受到空气中的异动。明明是夏日，明明前一刻空气中还是闷热得粘人，此时此时他却只感到寒冷。冰凉的冷空气侵入他的四肢百骸，即使他是个还算健壮的男人，此时也冷得有些受不了。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让他浑身像被大山压着一样，就是呼吸也变得沉重了起来。 “我们一起走。” “一起走，最后谁都得死。”室友拒绝了他的好意，“我大哥马上就到，只要支撑住这段时间就行了。” 室友既然这么说了，这个时候再纠结就太过矫情，殷阳只能深深看了室友一眼，随后带着悲痛转身。 “咳——”才转身，他的胸口就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随后整个人都摔到了地上。仿佛有一个人压在他的身上，让他无法动弹无法起身。他喵的为什么会又冒出来一只怪物？就算是打boss也得一个一个通关啊！ “殷阳！”室友睚眦欲裂，胡乱抓了一个绿色的书签，通红着双眼大喝：“去，槐树！” 殷阳只觉得耳边似乎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拂过，随后就感觉到那按着自己的东西手稍微松了松。奇怪的是，他明明还是看不见，却能感受到面前有东西在互相纠缠。 “殷阳，你怎么样？”室友冲了过来，在他面前的空气中掰着一个什么，看样子似乎是在扯对方的手臂，就像是演哑剧一样，叫殷阳看着竟然还能抽空发个笑。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面前的无名物似乎还挺强的，他随后看到的便是室友突然向后一倒，连滚了好几下。 真难受。殷阳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了，任谁被一个巨大的东西按住胸口都不会好受，他觉得自己的呼吸被一点一点剥夺。殷阳下意识反抗，得到的是更加剧烈的践踏，毫无预兆地一口血被吐了出来，他只觉得胸口烧得生疼。 “系统检测到灵魂正在出窍，请问是否需要下载系统。” 这是什么？殷阳一边努力挣脱，一边四处查看，然而依然什么都看不见。这声音，不像是从外部来的，倒更像是从自己脑海里发出来的声音。 系统？那是什么玩意儿？ 殷阳不是无知小白，也是看过网上流行的系统文的，只是突然自己脑海里冒出来一个系统君并且告诉他灵魂正在出窍，这么诡异的事情让他比碰上了看不见的妖怪还要觉得匪夷所思。 “下载！”殷阳喊道。灵魂都要出窍了，管它是什么系统，肯定是来拯救自己的金手指就对了！ “下载将消耗102m流量，是否确认下载？” 搞什么啊，还需要流量？但是殷阳管不了那么多了，继续答道：“确认！” “《灵异收妖日常》正在下载中，下载进度：1%、2%、3%……” 灵异收妖日常？那不是刚才怎么下载都下载不下来的123言情手游么？所以刚才说的流量都是手机流量？殷阳很想看看自己的手机里到底有没有成功下载这个游戏，只可惜手机在刚才第一次被室友推开时就被摔得远远的了。 “50%、51%、52%、53%……”脑海中的系统君还在用刻板的声音报着数，但殷阳已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妙了。到今日他才发现，他所学的跆拳道到了这种危机关头根本没什么用，无论他用什么招式最后受伤的只会是自己。他已经感觉到那个大家伙越来越用力，如今他已经呼吸不畅，头痛欲裂。 气炸了，直接一巴掌给个爽快不好么，非要用这种方式一点点挤压掉他胸腔的空气，仿佛见他这般痛苦很有趣似的。 “77%、78%、79%……”靠，说好的4g满格信号呢，怎么还下载得那么慢？话说下载完了是不是免费送他一个式神跟这大家伙打啊？能打过吗？不管怎么说，冲着“收妖”二字，这不停报数的系统已经成了他最后的希望。至于他的室友，上一击过后到现在都还没爬起来。对了，还有那个叫穷奇的家伙呢？不知道打得怎么样了。 “90%、91%、92%……”数字上到90，那平板无波的系统声音似乎也变得动听了起来。殷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自己最拿手的招式招呼了出来，不指望能挣脱怪物，只求拖延时间到游戏下载结束。 “96%、97%、98%、99%……”殷阳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就怕系统在这时候坑爹，告诉他接下来的进度为“99.1%、99.2%……” 好在这点上系统并没有坑他，他终于听到了那宛如天籁的一声报告：“100%，游戏下载成功。” 殷阳彻底没了力气，重新瘫倒在地，这时候他能求的就是系统靠谱点，能挽救他据说正在出窍的灵魂。 就在这时候，系统君的声音又出现了，依旧那么生硬那么死板：“系统将下载游戏资源，游戏数据必选，约250m，游戏音效与背景音乐可选，约50m，是否下载可选内容？” 卧槽！去他喵的系统！ 胸腔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剧痛之下殷阳只来得及喊出这几个字，随后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铛——铛——铛——”城市的钟楼突然敲响，零点到了。时隔二十年，这个城市的钟楼重新响起了久违的钟声，发出那古老沧桑的声音。悠远的钟声在城市上空飘扬，这一晚，有人被钟声惊醒，有人在钟声里永远沉眠。 第4章 系统式神 仿佛是钟声响了，一下一下在脑海里阵阵回荡，也不知响了有多久，久到殷阳有些麻木，而头也越来越痛。 眼前出现了许许多多的画面，大多都是儿时的场景，那时父母还在，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虽家境不显却也平安足乐，然而一场车祸夺走了一切。殷阳父母本就是孤儿院一起长大，没想到他们的儿子最终也回到了这里。如今回想起来，那场车祸疑点颇多，仿佛是压到了什么东西，一下子让开车的父亲打偏了方向盘，撞到了路边。事后警方调查，那片路上却是什么都没有，最后只能归为疲劳驾驶了结了这桩车祸。 被唤起了童年最惨烈的记忆，殷阳只觉得脑子疼得叫他受不了，仿佛要爆炸一般，连那钟声都变得模糊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处于什么状态，只知道自己在一个黑色的甬道里不知疲倦地奔跑，却怎么也看不见尽头。 够了，真是够了，就让他沉睡下去吧。殷阳有些自暴自弃。 忽然间，死板的声音在脑海中响了起来，清晰入耳，敲动着他的耳膜：“已检测到宿主灵魂稳定，即将重新加载系统。系统加载中，加载进度：1%、2%、3%……” 真烦哪，是谁在自己脑海里喋喋不休，只是想好好睡一觉，此时再平板无波的声音也成了难听的魔音。 “游戏加载完毕，请问是否进入游戏？” 是不是不完成系统的任务就不能安静地睡一觉？ “是的。” 纳尼？系统居然对他的心声做出回答了？殷阳被这短短的两个字惊吓，而与此同时，他眼前的黑暗终于出现了一丝亮光，他终于瞧见出口了。 “进入游戏！”殷阳边跑边喊道。 “恭喜你成为第三万五千四百二十一个游戏玩家，请选择性别。” “男！” “请输入游戏名。” “殷阳！”殷阳玩游戏从来都是用真名的，却从未有人怀疑过这是他的真名，或许就是因为这太像真名了。 “对不起，阴阳已被占用……” “……”特么的谁告诉你是阴阳了？你不是能偷窥内心么？居然还识别不出我心里说的哪个字？ “请重新输入游戏名。”系统直接无视了殷阳内心的咆哮。 “……小殷扬。” “对不起，小阴阳已被占用。” “大殷阳！” “对不起，大阴阳已被占用。” “阴阳师！” “对不起，阴阳师已被占用。” 殷阳忍无可忍：“是殷商的殷，殷阳！” “对不起，名字过长。” “靠！” “对不起，靠已被占用。” 殷阳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最终自暴自弃随便喊了一句：“安静的美男子。” “恭喜你，安静的美男子，下面即将正式进入游戏。” 我去，这都可以！殷阳只觉得顶着这样的名字在游戏里行走简直羞耻！话说这么火的一句话竟然没人用来做游戏名简直不科学。 “玩家你好，系统检测到您的异常性，决定为您提供一位全新的指导式神，下面请从四张卡牌中抽取一张，并为其取名。” 进入卡牌游戏，往往都会有一个指导性的npc，教新手玩家如何快速融入游戏，而这样的npc都不会成为正式的卡牌角色，有些人甚至玩了许久都记不住这个指导npc的名字。此时殷扬眼前出现了四张卡牌，竟是专门为他提供的指导npc，这让他这个手游迷也觉得新奇无比。 眼前四张卡牌背面呈现不同颜色，分别为蓝色、白色、红色和黑色。殷阳偏好红色，便果断地抽取了红色。只听耳边传来一阵奇怪的音乐，紧接着另外三张卡牌消失，唯一的一张在空中急速旋转着，同时腾起了一阵烟雾。 就在殷阳想要仔细看清楚白雾中的情形时，不由他自己做主的身子已经跑到了光亮处，顿时一股暖意浮遍全身，就好像一个从冰窖里出来的人突然间靠近了火炉。 殷阳眼皮子动了动，似乎很是艰难，最终忍着浑身上下突如其来的刺痛在久违的光线中努力睁开了眼睛。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隐隐约约能感觉到眼前有个硕大的东西近在鼻尖。殷阳又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才睁开，这时双目渐渐清明，他也能瞧见眼前的景象。 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一只尖尖的嘴巴，黄黄的毛茸茸的身子，还有三根翘起的红色长毛竖在头顶。这是一只小黄鸟，细短的小爪子就站在殷阳的下巴上，见殷阳醒了歪了歪头，似乎在确认殷阳是否神智清楚。 “少年，你醒啦？” 殷阳的双瞳顿时放大，他惊惧地侧头瞧了下四周。入眼的是一张陌生的床，雪白的床帐，蓝白色的被褥，红色的木质床沿。透过床幔向外看去，这里似乎不是医院，而像是一个卧室，能隐约瞧见书桌和衣柜。 殷阳警醒地意识到，这房间除了他并没有其他人。 “你找什么呢？”那声音又出现了。 与那坑死人不偿命的系统不同，这声音明显来自外部，殷阳听得一清二楚，即使他再三不愿意，也不得不把视线移回到下巴上那个黄黄肥肥的家伙上。 “问你话呢，你感觉怎么样？知不知道你已经睡了三天三夜？”那只小黄鸟嘴巴张了张，还拍了下翅膀，显示自己的存在感。殷阳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在打一款网游，开场便有npc告诉玩家主角因伤几天未醒，大家都很担心，接着就是让主角自己出门去找各大npc学习基本技能，讨要全身上下的装备。 殷阳眨了眨眼，他已经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还是游戏中。也许是在游戏里吧？不然一只鸟怎么会说话呢？ “疼。”殷阳开口，却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竟然这般嘶哑，且听着竟不太像自己的声音。 “我现在的能力也无法为你疗伤，等会儿就该有人进来为你治疗了。”小黄鸟又张了张翅膀，看在殷阳眼里竟然有些像一款颜文字╮(╯▽╰)╭。没想到这小家伙还挺有灵性的。 殷阳好奇心大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这样有灵性的小家伙，该是有名字的吧？ “我叫……”小黄鸟张口便说，却突然停住了，嘴巴一张一合，半天才又继续说道，“少年，你还没给我取名字哪。” “我取？” “你选择了我，就是我今后的主人，自然是你取。”小黄鸟的眼睛成了豆豆眼，殷阳怎么看都觉得这小家伙像是在鄙视自己。 “我选择了你？”殷阳抓住了这句话，随后又想起了什么，“你是我在梦中抽到的那张红卡？” “就是这样子的啦。”小家伙转了转脖子，似乎听到有人朝这边走近，急切道，“快点啦，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这么爱磨蹭。” 殷阳忍着无法抽打这小家伙的无奈，张嘴道：“中日两国的二次元男神张起灵和云雀恭弥身边都有一只小黄鸡or小黄鸟，我记得云雀那只叫云豆来着？不如就合起来叫你黄豆鸡.吧。” “什么？”黄豆鸡觉得自己身为一只鸟的尊严受到了践踏，头顶上三根长长的红毛前后甩动着，“你居然把我当成一只鸡？你才是鸡，你全家都是鸡！告诉你少年，本……我的身份可是很高贵的，你要是敢叫我鸡，我就烧死你！” 啧，好大的怨念，看来是踩到痛脚了。其实那肥嘟嘟的样子也不像小鸡，殷阳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他见小家伙炸毛，不由笑了，却牵动了神经，反叫他忍不住哼了一声。 “少年别激动，只要你不把我当成一只鸡，我是不会烧死你的。” “好吧，那就叫黄豆吧，不能再改了。”从今天起，他将跟两大二次元男神一样拥有一只毛茸茸的宠物，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有可能成为新一代国民男神？ 黄豆显然对这名字不满意，还要再争取一下，殷阳却听见自己的脑海里又传来了系统的声音：“恭喜你，式神取名成功。” 黄豆：“……” 殷阳忍着剧痛大笑：“看来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鱼唇的人类，总有一天会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呀，醒了啊？”随着房门被人推开，一个清亮的声音传了过来。紧接着殷阳就瞧见有人迅速走近，一把掀起了他的床幔。 首先看见的一对粗浓的剑眉，就跟他的荧幕男神一样英气。接着是一对乌黑的桃花眼，就跟他的荧幕男神一样神气。再来是一个高高的鼻梁，就像他的荧幕男神一样坚.挺。最后是一双泛着光泽的薄唇，就跟他的荧幕男神一样性感。整个五官整合在一处，就跟他的荧幕男神一样帅到惨绝人寰，帅到人神共愤。 额？等等…… 跟荧幕男神一样？帅到惨绝人寰？帅到人神共愤？ 殷阳用力眨了眨眼睛，确认再三，最终颤抖着小心脏失声喊道：“殷盛！” “嗯？”殷盛眼角上抬，发出了一个鼻音，随后打量了一下殷阳，“长能耐了啊老弟，一觉醒来居然敢直呼你老哥的名字了。” ……哈？ 第5章 男神哥哥 老弟？殷阳刚醒来，脑子还有些不清楚，自己的男神居然管自己叫弟弟？ 殷盛是个演员，出道作品就是《聂小倩》里的宁采臣。殷阳还记得宁采臣出场时的那段场景，首先便是一双桃花眼的特写，摄像机从侧面拍摄，那样出神，那样认真，仿佛他眼前的书本是这天底下最神圣的东西。随后镜头后拉，才露出整张脸，竟是个奇美无比的男子，虽身上衣服稍显落魄，然眉眼中暗藏正气，整张脸清秀干净，像是这世上最纯净美好的人。 那一年殷盛十八岁，长相却比真实年龄要成熟一些，看上去像个二十出头的男人。因为出场时拒绝聂小倩三番五次的勾.引而将整个形象都显得高大了起来，更让人好奇这样一个看起来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要怎样才会对聂小倩动了心。 因为宁采臣，殷盛一个出道新人一炮走红，甚至还拿下了当年的新人奖，紧接着又拍了几部偶像剧迅速蹿红。 殷阳喜欢上殷盛倒不是因为宁采臣，而是另外一部灵异类作品《天师钟馗》。当时因为偶像剧人气如日中天的殷盛突然接下了这样一部作品，扮演一个传说中相貌奇异的捉鬼神仙。那年殷阳上初中，无意中的一瞥就叫他再也移不开眼。钟馗相貌异于常人，甚至于可以说相当丑陋，哪怕殷盛长得再好看也不能把一个自古就被传为丑陋的角色演成美男子。这部戏里，殷盛被化妆师画了陋妆，从头到尾凭借的是一身奇迹般的演技将角色完美阐释给观众看。也就是那个时候起，殷阳疯狂地迷恋上了殷盛，并因为同一个姓氏感到格外亲切。可以说，殷盛的每一部电影殷阳都看过，哪怕是早期用来打响人气的狗血偶像剧。好在有长相有演技的殷盛后来主打电影，拍摄作品一部比一部高端洋气上档次了。 如今男神就俯身站在他跟前，见他傻乎乎的似乎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忍不住伸手抚上了他的额头，随后用另一只手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纳闷道：“没烧啊。” 殷阳这才回过神，不过还没说话，殷盛的视线就已经被转移了。他与殷阳胸口上那只蠢鸟对视了一会儿，才指着它问：“这是你新收的式神？从前似乎没见过。” 从前当然没见过，他才知道妖怪这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好嘛！ “小家伙，跟着这样一个没用的主人，真是辛苦你了。”殷盛毫不留情地将殷阳贬低了一番，“学了十几年的除妖术了，至今连人家七八岁的小孩都比不过，学了还不如不学呢。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跳槽，到哥哥这来？” 殷阳张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的男神居然当着他的面挖墙脚！而且他说的都是什么鬼？学了十几年的除妖术？自己学过除妖术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黄豆歪着那短小几乎看不见的脖子，做深沉思考状，小小圆圆的眼睛挑剔地打量着殷盛，最后摊了摊翅膀，无奈道：“我也想啊，可惜我走不了。在这个愚蠢的人类死去之前，我就只能是他一人的式神。” 喂，什么叫鱼唇的人类，说得自己好像很女王似的！不过是一只黄豆鸡罢了，信不信等他能下床了就把它扔锅里炖鸡汤哦！ 殷盛脸色一变，原本还戏谑的表情顿时严肃了起来：“你和他签的是魂契？” “就素酱紫啦。”黄豆语气里是满满的遗憾，“还以为会是个什么天赋异禀的少年咧，没想到居然是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小白脸，还差点无法灵魂归位。我告诉你哦，跟着这样的主人很苦逼的，因为他自己太弱啦，只能我们做式神的事事冲在前头。真当我们是无所不能的哪，唤作从前的样子确实没几个人能干得翻我啦，可是你瞧瞧我现在的样子……”黄豆扑棱着翅膀在床罩里飞了一圈又回来，“恐怕就是吐个小火球都困难咧。” 殷阳彻底石化，他很想揪住那三根红毛大声问一遍，这满满港台腔的小黄鸟是从电影里穿越过来的吗？怎么看怎么跟《十万个冷笑话》里那只贱.贱的时光鸡一样让人很有一种想要抽它的*呢！ 不过显然殷盛的关注点不在这里，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灵魂差点不能归位？” “可不是嘛，灵魂都出窍转了一圈了。” 这话说的，就是殷阳也吓得白了脸，灵魂出窍，那就是他真的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他想起了梦境里濒死的感觉，仿佛自己沉到了水里，整个身子都是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重量。随后，他清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突然被放空，那个瞬间他觉得自己该是死了的，等到他重新有了意识，已经在那个黑暗无边的甬道中不知疲倦地奔跑了。 回想起那样的感觉，只觉得浑身的温度都降了几分，庆幸自己命大，还能再次活下来。 不过殷阳还是觉得奇怪：“你成为我的式神都是之后的事情了，你怎么知道我前面灵魂出窍了？” “笨蛋喏！”黄豆头顶的三根毛翘了翘，“不过这是秘密，一般人我才不告诉他。” 喂，你这么接地气真的好么！你不是活了很多年的怪物吗？为什么会电视里的广告词啊！ 殷阳只觉得短短时间内他的三观被毁完了，不过一只嘴贱的小黄鸟而已，就颠覆了他从小以来对妖怪和神灵的认知。 “对了。”殷盛总算想起来说正事了，“虽然刚醒来就要告诉你不好的消息有点不人道，但早说晚说都一样，现在都跟你说了吧。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我可以一个都不听吗？”你先告诉我身为一个大红大紫的荧幕男神你怎么会在这里！ “好吧，第一个坏消息，一个礼拜以后将是你除妖师考核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这次你再不通过，你将永远失去进入这行的资格。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不能成为除妖师的殷家人，就不能算是殷家人，到时候你只能搬出这个宅子了。” 殷阳苦恼地看着这二十年来都从未见过的奢华大床，有些不甘心，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躺在这样柔软的床上。只是一想到和妖怪作战的场景，他就吓得上下牙打架，那样恐怖的场景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不能做除妖师那就不做了，我本就没那样的天赋。”他只是个普通人，虽然现在脑子里多了个莫名其妙的系统，拥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式神，他依然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倒是他的基友似乎不是平常人。想到基友，他突然很想问一句，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受了重伤？ “喂！你就这么没出息？”黄豆尖叫了起来，“我可是跟你签魂契的，你居然告诉我你不想当除妖师了？” 殷阳白了它一眼：“你自己也是妖怪，相煎何太急懂不懂？” “什么？你居然觉得我是妖？愚蠢的人类，你给我听好了，我可是高贵的神，跟妖那种东西可是完全不同的！居然把我和他们归为一类，你这是在侮辱我，你懂不懂？”那样尖利的声音就在耳膜边上，听得殷阳只觉得一阵头疼。 “诶？原来你是神灵啊？”就连殷盛都大感惊讶。 看吧，连男神都不信。 殷盛又把目光放到了殷阳身上：“想不到你居然会放弃当除妖师。也是，想要保护的人不在了，自然感到心灰意冷了，我能理解。” “保护的人不在了？” “怎么，你不知道啊？”殷盛惊讶道，“这就是我要说的另外一个坏消息了。你那个好友，跟你同音不同字的，尸身已经火化了，就在你昏迷不醒的这几天里。” “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爆炸，震得殷阳脑袋嗡嗡响。他一把抓住了殷盛的手臂，颤抖地问道：“你说谁死了？” 殷盛叹气道：“我知道你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但当时你俩都奄奄一息，齐药只能救一个，自然先救了你，你那朋友，很可惜……” “我问你谁死了！”殷阳揪着他歇斯底里地问道。 殷盛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只当他悲痛过度，好言好语道：“你朋友想必也不会乐意见到你这副模样。对了，当时他身上的东西被我带回来了，如果你愿意留下，就当做纪念吧。当然事先问过孤儿院院长的，人家是同意了我才拿的。” 殷阳一阵失魂落魄，不知道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孤儿院的殷阳死了，那他是谁？为何他好端端地躺在这里？为什么听男神的口气仿佛他是殷扬，他的好友兼室友。 “镜子……” “什么？”殷盛没听清楚。 “我要镜子。” “你要镜子做什么？” “我要镜子。”殷阳只是重复着这句话。 殷盛无奈，只得伸手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怀表。怀表的表盖掀开后，露出了里面的指针和表盘。殷盛取下表盘上代表三点整的那根小竖条，像弹硬币一样向上一弹，只见烟雾过后很快就出现了一面带着手柄的镜子，竟然还是女式用的。 “这是我前阵子刚得的镜妖。”殷盛得意地炫耀。 然而殷扬没有那个心思搭理他，他一把抢过镜子，放在了自己的面前。惨白的脸，凹陷的眼眶，无神的眼珠，失血的嘴唇，然而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那张脸。殷扬，那个安静的美男子，那个总是会怀抱着一本厚厚的神话书籍的腼腆男孩，此时正无措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是殷阳，然而此时却是殷扬。 那殷扬呢，他去了哪里？ 第6章 药仙齐药 “你再好好想想，要不要真的放弃这一行，当然，我们不会逼你。”殷盛起身，“你再躺一会儿，我去把齐药叫来给你瞧瞧伤口。” 殷盛收了他的镜妖走了，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殷阳出神得看着头顶雪白的床罩，像个死人一样一动也不动。黄豆扭着它肥肥的身体，在殷盛的肚子上滚来滚去，一只鸟自high得起劲。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殷阳突然问道，“在你说出我曾经灵魂出窍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这身子不是我自己的了，对不对？” “当然。”黄豆停下了滚动的动作，用翅膀匍匐到殷阳的胸口，面对着殷阳，“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只能跟你签魂契？” “有什么区别？”殷阳想要坐起，然而一动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只能作罢，努力将眼珠子往下移，好与胸口上这只对视。 “魂契，顾名思义，就是与灵魂签订契约，且一旦与灵魂绑在了一起，除非灵魂消散，否则我就只能是你一个人的式神。” “那还有什么契约？” “血契。” “用血液签订的契约？” “没错啦，而且血契随时可以失效。” “所以说，我的灵魂是我自己的，然而这身子却是他的，你签的是我的灵魂，而非这具身子。” 黄豆用翅膀支起了肥胖的身子：“少年可以啊，我有点看好你啰。” 殷阳强忍着想要戳它的冲动，哼道：“你难道不应该喊我主人？” 这话叫黄豆再次炸毛：“主人？你知道我是谁？我可是高贵的神灵，说出来吓死你的存在。你若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就是跪舔都不够！” “哦？那你说说看啊，你是谁？” “我、我……”黄豆原本还嚣张的气焰顿时小了下去，随后又昂了那本就没有的脖子，“反正，我很厉害的，哼！” 这样充满灵气的小家伙，倒是让殷阳心底里的那份难过被驱散了不少。只是想到殷扬，他还是会觉得难受，只是三天而已，他的身体就已经被火化，他甚至都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自己一面。 “黄豆，问你啊——” “不要叫我黄豆，这个名字一点也不符合我高贵的身份。” 殷阳不理它，继续问道：“什么样的情况下会产生灵魂互换？为什么我会跑到他的身体里来？” “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 门又被人推开了，走进来一个看起来很是邋遢的大叔。男人脸上全是没有刮干净的胡渣，脸色姜黄，头上的马尾像是没梳过就扎起来的，又乱又蓬。身上穿的是深蓝色的民国布褂，袖管和裤管都被高高卷起，像是刚从田里干活出来一样。即使他还没走近，殷阳也能闻到这人身上浓浓的药味，就像他学校旁边那家中医馆一样的，甚至比那个味道还要更加浓烈一点。 “你是谁？”殷阳努力抬起了脖子看向他，发现虽然这人打扮很邋遢，但一双眼睛很是犀利，被直视时他甚至觉得自己被看穿了一样。只是一个对视，就叫他不敢轻视这人了。 男人走到他床边，掀开被子的一角，拉出他的一只手，随后将自己的手指扣在了他的手腕上把起了脉。男人脸上的表情太过严肃，让殷阳想起自己曾经因为骨折去中医院看骨科，那个老中医也是这样严肃的表情，他那时一度以为自己的脚好不了了。 “灵魂很稳定，看来短时间内不会出岔子了。”男人终于开口说话，声音略带嘶哑，但是听起来并不难听，“还有就是，你的伤被我治得差不多了，再躺几天就能下床了。” “你是齐药？”殷阳想起刚才殷盛说的话。 “我是齐药，救了你的人。顺便一提，我是药仙，不是人类。” “我再过几天就能下床了？”殷阳表示怀疑，“我现在可是痛得根本连一根手指都没法动。” 齐药头也不抬地说道：“三天前你被捡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三十八处骨折，内脏也大有损伤，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活不下去了，现在不是挺有力气讲话的？我说你很快就能下床就很快能下床，骗你干什么？” “不是，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殷阳苦恼，从殷盛的态度里就能看出这是个厉害的人物，怕是得敬着才对。在殷阳的认知里，有几分本事的人脾气都很怪，他怕自己一句话说得不对这位药仙就甩手走人了。齐药的形象颠覆了他对药仙的想象，即使不是仙风道骨的老人也该是白衣飘飘的美男子，然而这人却不修边幅邋里邋遢，实在看不出半点药仙的模样。 “你还想问什么？”齐药总算舍得抬头看他了。 殷阳赶紧问道：“你刚才说灵魂互换的问题可以问你，是怎么回事？” 齐药眉毛一抬：“也没什么，是我把你俩的魂魄交换了的，这事除了我和当事人，再没有人知道。”说着，视线朝那只在床上蹦蹦跳跳的蠢鸟扫了一下，“当然这位大人除外。” “你知道我是谁？”黄豆警惕地问道，同时身子瑟缩了一下，用翅膀比划两个人的大小差距，最后得出结论，跟这人打自己分分钟就会被捏死。 之前都是黄豆鄙视殷阳，这回轮到齐药鄙视黄豆了：“又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签订魂契。你放心，我可不会管你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模样，这小子是我的病人，仅此而已。” 听了这话，黄豆总算是安心了。 “你刚才说当事人？难道他也知道灵魂互换这事？”殷阳总算逮到了机会继续问道。 “当然。”齐药一边将殷阳扶起，准备为他上药，一边说道，“没有他的拜托，我怎么会随随便便做这种事？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而你于我不过是个陌生人，我为何要舍了他的性命来救你？” “他拜托了你？为什么？”殷阳突然觉得胸口生疼，他的这条命竟然是好友主动换来的吗？ “我怎么知道？”齐药没好气地说道，同时毫不客气地摆弄着齐药的四肢，很满意地听着殷阳随后因痛而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殷阳滴着豆大的冷汗，惊恐地看着齐药。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何这位药仙对他态度那么冷淡，都不愿意多抬头看他一眼。想来被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请求他舍了自己的性命去救另一个人让他心里很不好受。其实殷阳心里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想起室友莫名其妙地接近他，渐渐和他做了朋友，总是有意无意地守在他的身侧，现在想来或许那是室友在用无言的方式保护着自己。糟糕，他突然好想哭。 “药仙。”等浑身上下被涂了新的药膏，殷阳才虚弱地喊道。 “叫我齐药或者老齐就行。” “齐……大夫。”殷阳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这样折衷的称呼，看他穿得古朴，想来大夫比医生更能让他接受。他说：“你有办法让我一个礼拜以内就下床吗？要能自然活动的状态。” “你想去参加考核？”齐药果然什么都知道。 “是。”殷阳也不瞒他。 齐药一双鹰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直到看得殷阳心里发虚，才动了动喉结：“原本你还有七八天就能下床了，但是要自如活动还是不可能的。不过只是短时间内让你活动下筋骨还是能做到的，只是过程会疼到让你恨不得死了算了。这样也可以么？” 殷阳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但也只是一瞬而已，抿紧的嘴唇忽然向两旁张开，殷阳露出了一个惨淡的表情，看不出是哭还是笑：“呵呵，死不了，我可是有金手指的男人，注定要做主角的。” 第7章 系统亲妈 “那我给你配药去。”齐药也不多留，很快就走了。 好半天，黄豆才软软趴在殷阳的脑门上问道：“你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殷阳没说话。为什么改变主意？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理由，或许他只是单纯地想去了解室友以前过的生活。如今他是殷阳，也是殷扬，很奇妙的感觉，然而这样的重生让他一点也不开心。他大概是死过一次的吧，梦里那个死亡的瞬间实在太过真实，以至于现在想起来还有种窒息感。借尸还魂，说的就是他这样的。 黄豆拿嘴尖戳着他的额头：“总之你不放弃就好啦，不然摊上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主人真是心塞塞。” 殷阳任由黄豆一点一点啄他，心里涌起一股暖意，哪怕以后他孤家寡人一个，身边还能有这样一个小家伙陪着他，似乎也不太糟糕。 之后殷盛又来过一次，告诉他杨家小子就在外面想见见他。殷阳歪头想了半天，才想起学校里见过的那个打篮球的男孩：“杨寅？” “是啊，要我叫他进来吗？” “不必了，现在太狼狈，不想让他看见。” 殷盛有些心疼他，揉了揉他的头发：“好，我去叫他回去。” 殷阳这才意识到，自己要面临的问题还真不少。先不去管男神居然是基友亲哥这样足够吓破胆的事，也不管基友从前的竹马君是否也是除妖师这样值得怀疑的事，现在摆在他眼前的真真实实的最严峻情况是：他特么重生到了基友身上但是没继承到人家的记忆！一般穿越重生小说里不都应该把原主记忆全盘接收的么？现在叫他两眼一抹黑，还怎么继续扮演从前那个安静的美男子啊？这全都是那个蠢作者的错，故意给他选了一个hard模式！（蠢作者：喂！） 很快齐药就把配好的药送来了，这次身边还带了个大胸妹子，穿着火红色的曲裾，眼角一颗美人痣，头上一根桃花簪，手上环着金丝圈，标准古典美女。对于衣着这么奇怪的姑娘，殷阳有理由怀疑这不是人。而事实上，这似乎是一只花妖，叫阿蔓。 齐药配的药需要用杵把它碾平了再一块一块贴到殷阳身上，此时阿蔓就在认真的用捣药杵把药膏捣平。齐药忽然凑了过去，在阿蔓的脸上啵了一下：“阿蔓捣药的样子真好看。” “滚！” 随后齐药真的就在殷阳掉一地下巴的同时滚了，末了还在关门前加了一句：“使劲折腾这小子，不用客气。” “那个，他……”殷阳忽然想起来，他都不知道从前室友是怎么称呼齐药的，这真是一个纠结的问题。 “别理他，今早他肯定又忘了吃药了。”阿蔓淡定地将墨绿色的药膏压成了一片一片。 “……”这难道是医者不自医的表现么。 “好了。”阿蔓总算把药膏分好，接着伸手就去解殷阳的睡衣扣子。 “等等等等！”殷阳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你要做什么？” “脱衣服啊。” “你给我上药？”他居然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不然呢？”阿蔓翻了个白眼，“我说，你睡了一觉好像脸上表情变多了啊，瞧瞧你现在这一副小受的模样，难道还怕我吃了你？” 你才小受！你全家都小受！不对！妖怪也知道攻受？！ “脱吧。”阿蔓霸气地将他死命抠住的被子掀翻，然后迅速抓住他的双手，仅用一只手就将它们扣在殷阳头顶上方，然后另一只手灵活地解开了他的扣子。 殷阳：“……”这种被女人强了感觉是怎么回事。 不过很快他就吐槽不起来了，因为下一秒响亮的惨叫就一下又一下地从屋内传了出去。还没回到药圃的齐药幸灾乐祸地摸了摸鼻子，听着那“悦耳”的杀猪般惨叫，反而高兴地哼起了歌。 “这是……”另一个屋里的杨寅指着惨叫传来的方向。 殷盛干笑道：“又是老齐在折磨人了吧？” “太惨了……”杨寅下意识捏了一下自己受伤的腿。那样凄惨，那样无助，从前自己好像也曾经历过来着，所以这次说什么也不肯叫齐药给自己治腿。 “他不肯见你，你过几天再来看他吧。” “好。”杨寅没有生气，“告诉他，我等他。” 他一路听着殷阳凄厉的惨叫出的殷家大门，直到走到大街上，他还莫名觉得自己的腿在犯疼，这都是错觉，他告诉自己，听见齐药的名字就反射性疼痛什么的说出去太丢人了。 约莫两个小时以后，药膏才上完，殷阳的床上已经浸满了他的汗水。殷阳背朝上趴着，将脸埋在枕头里，喘息里带着委屈的呜咽。 “啧，原来你的娇喘这么棒。”阿蔓欣赏着殷阳的躶体，然后又皱眉，这孩子实在太瘦弱了。 “谁……谁娇喘了……哈……我……我打你哦……哈……哈……” “噗——”阿蔓那好看的娇颜突然被鲜血染满了下半张脸。挖槽，血槽已空！阿蔓捂住鼻子飞快地离开了殷阳的房间，她要去告诉齐药，她不喜欢大叔，她喜欢鲜嫩嫩的小正太！ 殷阳忧郁地与黄豆对视，喘气声居然叫一个妖妹子流鼻血了，说出去会有人信吗？啊疼疼疼疼疼—— 殷阳只是稍稍动了一下，全身上下贴满药膏的地方就传来噬心的疼痛。哦，不知道噬心的疼痛是什么痛？那就想象一下全身上下有三十八处蛋蛋被人踢了的感受吧，那滋味，绝对酸爽！ “这是造孽啊……”殷阳默默流泪。 等到五天后可以下床的时候，殷阳看齐药的眼神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又是惊惧又是愤恨，真是恨不得一把菜刀劈下去。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本来你今天也只能勉强走动而已，现在却让你连蹦带跳都不带摔的。不过我可好心提醒你，两天后你积累的疲劳就会反噬，到时候又是一遭罪。养伤想要一蹴而就，就得有得到更深刻的疼痛的觉悟。” 这莫名的人生说教，却完完全全被殷阳无视了。如今的殷阳狗腿地看着他的男神，一双眼里是满满的少女粉红泡泡。 男神，男神！殷阳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喊。 而这样的男神如今却是他这具身子的哥哥，他的小心脏砰砰跳得厉害。这样近距离和男神接触，发现男神比荧幕上还要帅。啊啊啊，他突然能理解阿蔓流鼻血是什么滋味了，因为他……也可耻地流了…… “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男神又习惯性要来摸他的额头。 别啊，摸头杀是犯规的！殷阳退开了几步，只觉得自己一不小心暴露了痴汉属性什么的不能更丢脸了。 “我没事的，男……”糟糕，差点就让“男神”二字脱口而出了，“哥。”一说完，殷阳又忍不住捂脸，叫哥哥也很容易害羞的好不好。 “你到底怎么了？”殷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脸简直红得不像样了。真的不是发烧了？”身为殷扬的亲哥哥，殷盛还没那个本事猜测眼前这位是面对他犯了花痴。 求别提！男神！殷阳只觉得尴尬得要死。 脑子里一团混乱，殷阳至今还在为自己能零距离接触殷盛而感到不可置信。忽然，他停止了一切的胡思乱想，怔怔地呆在了原地。 他到底，在干什么啊？ 男神又怎样？哥哥又怎样？他本不可能得到这样的机会和喜欢的明星在一起生活的。这样和平又温馨的日常，是另一个人牺牲了自己为他换来的，而他却在这里浪费时间对着一个男人花痴？他这是疯了吗？ “那什么，我们开始吧。”殷阳突然收起了全部的激动，强忍着愧疚和辛酸，强硬地转移了话题。 他面前的是一个道场一般的场馆，分两层，外面贴了很古风的墙纸，然而里面却是实实在在的钢筋水泥。在一些圆柱子上贴着不少黄色的符纸，上面用毛笔写着殷阳看不懂的符号。走近场馆，只见里面看起来空旷无比，没有地板，脚下是结实的泥土。 “要在这里训练吗？”话一出口，殷阳就后悔了，这话一听就像是没有经验的毛头小子说的。 殷盛纳闷地瞥了他一眼：“你自己不愿意见小杨，不然我就带你去杨家的道馆了。知道你嫌弃咱家的，眼下就将就着点吧。” 额，这种杨家很土豪殷家被比下去了的设定是他的错觉吗？原来基友从前都是去杨家练习的啊，想到这里他竟然有种莫名的不爽，尤其想起当时基友和杨寅那熟稔的态度，他竟隐隐有些吃醋。 “那就这里吧。”殷阳说道，这样大的地方他已经很满意了，真想象不出有什么好嫌弃的。当然，这是在他亲眼见过杨家的道馆之前。 “你签订的式神好像在之前的战斗中都牺牲了，眼下除了这只肥鸟还真没有现成的，要不要我把我的式神分你一只？”殷盛问道。 “不必。”殷阳拒绝了，“有黄豆足以。” “关我什么事？”黄豆飞了两圈后停在了殷盛的肩膀上，拒绝和殷阳亲近。 殷阳瞪眼：“你不是我现在唯一的式神吗？难道不应该出工出力？不然我签了你是干嘛的？” “我为什么要为你出工出力？”黄豆扭头，“你忘了你是以什么样的形式签的我了？” 什么样的形式？殷阳努力回想了一下： “玩家你好，系统检测到您的异常性，决定为您提供一位全新的指导式神，下面请从四张卡牌中抽取一张，并为其取名。” “……” 想起来了，眼前这家伙好像是指导式神来的，说白了就是卡牌手游中不参与实际战斗的npc。 “你滚！”殷阳泪流满面，所以说眼下的他根本就是连一个作战式神都没有的渣渣吗？说好的金手指呢？ “游戏加载中……游戏加载成功……请问是否登陆‘安静的美男子’账号。” ……系统，你真是亲妈！ 第8章 挑选式神 对于殷阳和黄豆的对话，殷盛表示很不理解，黄豆拍着翅膀撵他：“行啦行啦，这里交给我啦，保证明天把他训练得能对付那帮老头子啦。” “你？能行？”殷盛表示很怀疑。 “你这是什么意思！”黄豆的声音突然变尖，“你……你等着！明天叫你刮目相看，哼！” 殷盛摸摸后脑勺，他怎么无意中就得罪这只鸟了？ “哥，你歇在家里好吗？不用出去拍戏？”殷阳总算逮着机会问出自己最关心的，他明明记得不久前男神还在横店拍戏来着。 殷盛笑笑：“前一部作品杀青了，之前受了点小伤，已经跟上头说了，休养一阵子，暂时不拍戏。” “可是不是说娱乐圈更新换代很快，一段时间没作品就会被淘汰吗？” 殷盛一脸慈爱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出作品了？” “你刚才还在说……”此时殷阳的表情就像是委屈的孩子。 殷盛又笑了起来：“我只说暂时不拍戏，没说完全不接工作，事实上我最近接了一部广播剧，过两天就要去试音了。” “广播剧？”男神不拍戏改行配音了？不对，是男神终于要配音了！不用上网，殷阳都能猜出来只要这个消息放出去网上都会是后面这样的反应。 殷盛能做男神，不仅仅是相貌好、演技高，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声音极其性感且声线变化多端。只要是殷盛拍的戏，从来都不需要后期配音，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偶尔会给同一部戏里其他角色配音，最后电视里放出来根本听不出是同一个人的声音。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全国仅殷盛一人，不少粉丝都表示殷盛以后哪怕就是只做个幕后配音也能大红大紫。 殷阳摸着自己的小心肝颤抖地问：“你要接哪部作品？” 殷盛回答道：“《除妖师也有春天》。” 殷阳：“！！！” 《除妖师也有春天》是他的另一个大神钟馗道人早期的一部作品，那时候全国还没有开始净网，里面攻受各种高h场景数不胜数，属于腐女最期待的广播剧作品中的top10。故事讲的是一个又矮又圆的除妖师因为生性木讷胆小，从来都没有女孩子看上他，有一天无意中结识了一个普通人并逐渐找到了恋爱的感觉。文中攻的人.妻属性值被点满，为了照顾主角吃货，每天研究新食谱，变着花样给主角做美味佳肴。看完这本书的妹子们纷纷表示，如果有那么一个男人愿意每天换着花样给她们做东西吃，就是变成圆圆肥肥的吃货也愿意。就算是殷阳这样的直男在当时也是小小的幻想过，如果自己是主角说不定也会接受人.妻攻把自己掰弯了。 “那你配的是……”殷阳的声音已经变得兴奋无比了。 “自然是攻喽。” 嗷嗷嗷嗷嗷！男神要配广播剧了！男神要配bl抓（drama简称）了！男神配的是攻！殷阳只想围着这宽敞的道场兴奋地跑三圈。等等，他一个直男干嘛那么兴奋？一定是因为他是个声控！没错，殷阳无可救药地迷恋男神的声线，那样可以让人怀孕的声线就算是个男人也hold不住。 “那那那，你快去准备你的试音吧，这里就不麻烦你了。”殷阳狗腿地要送殷盛出去。 殷盛看着殷阳的表情有点古怪：“我发现你自从醒了以后整个人都有点不对劲，从前的你喜怒不形于色的，我老说你太少年老成，现在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殷阳干笑两声：“这样不好？” “怎么会？”殷盛又习惯性摸着他的头，“这样很好，别总是板着脸，不讨小姑娘小伙子喜欢的。” 殷阳一边被摸头杀萌得内出血，一边又忍不住吐槽：“不讨小姑娘喜欢我能理解，不讨小伙子喜欢是个什么鬼？” “你说呢？”殷盛一脸高深莫测，在殷阳内伤的表情中大笑着离开。 “行了，别花痴了，那人现在是你亲哥，注意点形象！”黄豆对于殷阳痴痴看着门口的模样很不齿，用嘴尖狠狠戳了一下他的额头。 “啊痛！” “我说，你还要不要练习了？” “要，当然要。”殷阳好脾气地没有计较一个式神对主人的不敬，“我们开始吧。” “首先我要告诉你，任何一个除妖师使用式神时候都需要一个媒介。你见过你原身是怎么做的吧？当然你的好大哥也曾经展示过。”黄豆正式开始了讲解。 回想起之前所见，殷阳点头。曾经的殷扬用的是书签为媒介，后来又见过殷盛的媒介是他的怀表，也就是说每个人的媒介都不一样。 “那我的媒介需要自己去寻找？”殷阳问。 “理论上来讲是这样啦，但是你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你的媒介是现成的。” “啊？是什么？” “笨喏！”黄豆看白痴一样看他，“当然是卡片啊！” 被一只鸟鄙视了，殷阳真的很想一巴掌拍死他。 黄豆无视了殷阳目光中的愤愤不平，它在空中转了一圈，也不知道施了什么术，凭空就多出来一叠白色的卡片落到了殷阳的手中。 “喏，这些是空白的媒介，等你收了式神以后就会变色啦。” 殷阳傻呆呆地接过这些空白的卡片，已经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谁能告诉他折叠空白卡片是怎么冒出来的？异时空抓过来的？ 黄豆接着说：“好啦，按照规则呢，第一只式神不需要你去和他交涉啦，是白送你的啦。现在就给你三个选项，你选一个吧。” “等等。”殷阳叫停，“以后的式神需要去交涉？” “当然。”黄豆再次透出鄙视的语气，“主人不够强，谁理你啊。打败他们，他们就臣服于你，打不过就无法降服，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的啦，但是别忘了，卡牌游戏中还有一种功能叫抽卡啊，有些卡片根本不需要通过剧情就能收到，甚至有的游戏里只有抽卡和活动两种方式才能得到卡片吧？ 对于这个问题，黄豆也给予了回答：“当然也有你付钱就带回家的那种啦，但是现在你不应该重点关注你的第一只式神吗？” “……好吧。”被自己所谓的“下属”教育让他感觉很不爽，却偏偏又无法硬气起来，谁叫他现在有求于人家呢。 “那么现在来选择吧，你有三位式神可以选择，你只能选择一位。”黄豆说着，又不知用了什么方式，只听“砰”的一声响，殷阳的面前就出现了三只从未见过的妖怪。 “我来介绍一下，从左到右，小刀阿雪，花妖春眠，以及牛神萨克。” 小刀阿雪是个身穿白衣古风袍的少年，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抿着嘴唇，有些挑剔地看着殷阳，似乎有些不愿意做这样一个新手的式神。 花妖春眠看起来就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对着殷阳拼命眨眼，显然对他很有好感。 最后一个牛神萨克显然不是中国甚至东方的鬼怪，这是一个蓝眼睛的西方中年人，爽朗的笑声响遍整个道场：“什么呀，竟然是个这么小的小鬼啊，哈哈哈！” “他们各自有什么特点？”遇到正经事，殷阳收起了他不正经的一面，反而认真地对黄豆问道。 “阿雪是一把短刀，技术精湛，动作灵巧，还有堪比刺客的敏锐和速度。春眠不擅长近身，但是从名字就能看出来啦，她恨擅长催眠术的，跟她打的敌人总是提不起力气。最后一位萨克以人身姿态出现时候最爱打拳击了，肌肉结实，耐打就是他最大的优点。” 黄豆啰啰嗦嗦讲了一大通，殷阳用六个字进行了总结：“攻高、魔高、防高。” “我选阿雪。”殷阳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 “为什么？！”第一个问出来的竟是阿雪本人。 “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守，不选你我选谁？”作为一个永远把物攻放在第一位的玩家，殷阳表示就算是傲娇熊孩子他也要拿下。 第9章 首位式神 “我不要。”阿雪臭着一张脸拒绝与殷阳签订契约，“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鬼头，凭什么要我为他卖命？” 阿雪的头发大约齐肩，用一根皮筋随意扎着，斜披在左肩上。细看容貌，剑眉杏眼，脸阔瘦削，由于嘴唇抿得死紧，看起少年老成。身上一袭白衣似雪，只在袖口有着黑色波浪花纹，下身白袜紧束，外加一双舒适的黑步履，只这么看倒像是一位古时的富家公子。 对于一个颜控来说，阿雪的长相是殷阳最为喜欢的，虽对殷阳显着不服气，但那坚毅的眼神还是让殷阳对他侧目更多。殷阳选择阿雪，倒也并不完全是因为他是一张高攻的卡牌，这是鲜活站在他面前的人，哪怕本质是个妖，此时也与他在孤儿院里接触的孩子们并无不同。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选定你了。”殷阳很是认真地说道。他的眼神没有开玩笑，看向阿雪带着真诚和严肃，这样一本正经的他倒是让阿雪有些无措。 殷阳也知道只要他选中了，阿雪是无权反抗的，但他还是不愿意强迫眼前这位少年，所以他更进了一步，坦诚道：“与我签，只两个月就好，那时候我也开学了，若到时候你依然不愿意留在我身边，我就放你走。”说完还特意扭头向黄豆求证，“血契可以随时解除，我记得你说过。” “我是说过。”黄豆说。 殷阳又把头转了过来：“你也听见了，这下可放心？” 阿雪顶起了他的下嘴唇，一眨不眨地看着殷阳，而殷阳也任他无礼地盯着，甚至还对他微微一笑。 “你会后悔的。”阿雪有些赌气地喊道，“他们两个都很想跟你走，为什么不签他们？我一定会离开你的！” 殷阳却是松了一口气，微笑道：“我的字典里没有后悔。若是有缘，我与他们自会再相见，希望那时我能够比现在更加真诚地邀请他们成为我的式神。但是阿雪，我现在邀请的是你，你是否愿意跟我走？” 阿雪咬着嘴唇，像极了一个委屈的孩子，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话：“你会后悔的。” “相信我，我不会后悔。”殷阳也坚持。 “叮——血契签订开始。”系统的声音来得恰是时候。 殷阳跟着系统的指示，选择了一张空白的卡片，用锋利的边刃用力一划，白皙的纸上顿时沾上了他的血液。 殷阳右手以手指为剑顶天，左手捏紧他的媒介拍向阿雪，开始按着系统的指示念念有词：“世间的灵魂哟，请在此听令：吾为殷阳，上殷下阳，吸天地之灵气，借万物之精魂，在此以血为誓，予妖刀阿雪吾之灵力，与之相契，生死与共。收！” 随着一段中二无比的台词结束，原本还活生生站在殷阳面前的阿雪突然消散，化为一道光落入了他的掌中。待一切安定，殷阳将捏着的卡片凑近自己的眼前，发现原本雪白的纸上顿时多出了不一样的图案。正面的卡片上是一把通体雪白的短刀，黑色的刀柄中间有一处是银色。整把刀看起来锋利小巧，让殷阳一眼就喜欢上了。在卡片的右上角还有两颗星，代表这是两星级的卡牌，这点倒是很游戏化。反面是纯红色，没有任何别的东西，这颜色是否有代表，殷阳一时间还看不出来，但想来也不过是个分类罢了。 “好歹是一个两星级的式神呢”，殷阳想，“总比一星级的好。”殷阳很满意他的第一个伙伴，如果不算那个断然拒绝为他参战的家伙的话。 “契约结束，你可以正式使唤你的式神啦。”黄豆提醒道。 “怎么做？”殷阳问。 “你要让他以什么样的形式为你使用？” “还有不同形式？” “废话啦，你刚才看到的它是一个人，而你现在手上是一把刀，你觉得他应该是什么样的？” 殷阳被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才问道：“人又如何？刀又如何？” 黄豆侃侃而谈：“刀型为你所用，是你可以亲手紧握的利刃，它的一举一动都随你而定，不具备自己的意志。人形自行而动，那时的他就是一个优秀的刺客，他会为你拼命为你战斗，可能大胜而归，可能不敌败北。” 殷阳把这段话翻译成了游戏术语，就是主动攻击与自动攻击的区别，只是现实生活到底与游戏是不同的，游戏中的他在角色自动攻击时本身没有办法行动，但现实中的他一定不会傻傻站着不动。 “若是败了会怎样？”殷阳又问。 “只要不伤了魂魄，它就能回到你的媒介里休养生息，你的式神因你而活，你越强，他们越强。若是连魂魄都消散了，如同你原身的那些式神，那就会彻底消散在这天地间，成为万物精华的一部分。” 殷阳拿着阿雪的卡片有些颤抖，突然间他发现自己身上的压力陡增。从前他只是个孤儿，赤条条一个人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所谓。哪怕是那日被看不见的怪物踏碎胸骨，他也没有太过眷恋的人。然而现在却有那么一个同伴，他与他有着血的牵绊，他会因他而死，这让殷阳莫名地产生了一股害怕。不想阿雪牺牲，不想阿雪消失不见，哪怕只是个孩子，那也是他亲自看上的。 “害怕了？”黄豆轻易就看出了他的心声，难得没有嘲讽他，而是肃声道，“怕就变强一点，刚才已经说了，你越强，他们就越强。同样的，他们越强，你也就越强。” 殷阳听了豁然开朗。是啊，所谓血的羁绊，可不是只让一方付出一方收获的。他压下心中依然残存的害怕，做出了决定：“一开始就以刀身之姿吧。”阿雪还没完全接受他，这个时候不如握在自己的手里，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力量与决心。 黄豆转过身子看向至今还没消失的春眠和萨克，一只翅膀扭曲着做了个邀请的动作：“不若请你们慢点回去，与少年练练手？” 春眠和萨克连忙叫好，这个时候他们谁也不想回到那个沉睡的状态里等候下一个主人，能在阳世里多待哪怕一分一秒也是好的。 “叫你不选春眠，春眠要给你点厉害瞧瞧！”春眠是最先耐不住的，抢着要上来与殷阳一争高下，却被黄豆弱小的身躯奋力阻挡住了：“这里还是先交给萨克吧。”一转头，发现萨克早就带好了他的拳击手套，跳着跃跃欲试了。 “少年，我准备好了，该你了。”萨克双拳对轰，发出摩擦的声响，蓝色的眸子在此时显得异常有光彩，那性感的五官配上性感的身材，殷阳看了实在有些嫉妒。萨克的八块腹肌正是每一个男人所向往的。 殷阳也不甘示弱，重新举起了印着阿雪的卡片，只听耳边的黄豆指示道：“在脑中勾画出它的形象，然后随着我一起喊——” “去！”不需要念名字，只是一个瞬间，白光一闪，一把美丽的短刀就被握在了殷阳的手中。 殷阳骄傲地看着属于他的武器，欣赏着阿雪身为刀型时清美的姿态，直到萨克轻咳了一声，他才转过神来，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手机上点点手指头的游戏，而是需要他亲自上阵真枪实弹来拼搏的死亡游戏。他有理由相信，只要自己一个不小心，对面这位看起来绅士实则是个妖怪的家伙就能打死他。 “阿雪，我们一起干死那头老牛！”殷阳举着阿雪，轻声对他说道。他能明显感受到刀身有灵气流动，他的武器并不是死物，而是一个有着自己灵魂的灵物。 牛神萨克戴着一双黑色的拳击手套，手套上贴着一头低吟的公牛。殷阳嘲笑道：“那是你的模样？看起来不怎么样嘛。” 萨克眼神一闪，依然爽朗一笑：“你若是能打败我的人身姿态，我就以原型与你对战。” “这可是说好的，你可别说话不算数。” 萨克再次撞拳：“当然，绅士绝不说谎。” 只随着黄豆一声大喝，殷阳第一个提着刀冲了上去，锋利的刀在手中自上而下挥斩下来，他几乎是冲着萨克的正面砍下！然而萨克不慌不忙，甚至连躲避的心思都没有，只是手臂一抬，硬生生接了这一招。 猛然之间，殷阳只觉得手臂发麻，竟是差点将阿雪甩了出去。他迅速后退了几步，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震震发麻的右手。萨克防高，然而再是防高也不该这么强悍得硬是接下一击，甚至他的手臂上连一丝刀痕都没有。 “怎么可能！”殷阳失声叫道，就连手中的刀也隐隐在颤动。 既然阿雪是二星式神，那萨克必然也是二星，怎么会遇到阿雪的刀刃完全破不了萨克的防的情况？这太匪夷所思了。 “怎么不可能？”黄豆尽职地做着它的本职工作，“你忘了我刚才怎么说的了？你强，则你的式神强。你自己眼下连灵力都没多少，怎么可能让你的式神发挥出本来的实力？” 所以说我不想跟着这样无能的主人——眼下无法自己说话的阿雪默默在心里说道。 殷阳有些失落地看着灵力胡乱流转的阿雪，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还要来吗？”萨克挑衅地朝他挤挤眼。 殷阳狠狠擦了下鼻子：“要，当然要！” 这一次，依然是他主动欺身而上，却不再如上次莽撞，而是目光如炬，努力先回避着萨克袭来的拳头。殷阳本就没学过什么刀术剑术，然而他跆拳道黑带的本事却不是白练的。耳听着呼啸声，他又一次本能地避过，脚步一动闪到了萨克身后，抬脚就是一踢。 “嗷！”萨克怒吼，这一脚显然被踢得不轻，待他恢复平衡，殷阳早就躲得远远的，虽然这样的闪躲游戏有些狼狈，却让两人一时间变得僵持起来。 说到底，不过是个二星的式神，破不了防，破坏一下平衡，就是不用阿雪殷阳都能做到。然而这时他与阿雪一人一物的战斗，只等他渐渐摸清了萨克的动作，他便时不时开始了他的反击，哪怕依然伤不了对方分毫，殷阳也不在乎，只是不停重复着这样的无用功。 这样的小打小闹让萨克渐渐失去了耐心，动作也更加粗暴了起来，这需要殷阳更加小心地去闪躲每一次看起来凶猛的攻击。又一次，殷阳成功闪了过去，反手就用阿雪戳了一刀，本不抱希望的他这次却突然发现手上的手感与之前不同了。 随着轻微“呲”的一声，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竟是阿雪的尖刃划破了萨克的皮肤，虽然只是一个小口，却有明显的血珠渗了出来。 殷阳只是稍稍愣了一下就立刻开始欣喜若狂，如果这是在游戏里，那就是阿雪升级了！ 第10章 参加考核 殷阳停了下来，兴奋地看着手里泛着白光的小刀，他甚至能从手掌心的触感里感应到阿雪的激动。成长，永远都是一件让人振奋的事情。 “谢谢你。”殷阳将刀移至跟前，真诚说道，随后手中的武器震荡了一下。殷阳会心一笑，真是个傲娇的孩子。 “继续吧。”殷阳昂首，能看得见的成长会给他带来无穷的自信，现在的他自信能在两天时间内练出成果来，完成挚友没能做到的事情。 “好嘞。”萨克伸手一甩，将那点血珠甩到了地上。不过是稍稍破防而已，对他来说甚至都不痛不痒。 白天和萨克交战至筋疲力尽，到了晚上，他躺在床上一边接受阿蔓的按摩一边看着从前殷扬留下来的日记。日记的第一章就提到了自己的名字，让原本还对偷看他人私密有些许罪恶感的殷阳立刻抛弃了所有的念头。 “今天是第二学期开学，我回了一次宿舍，见到了我的室友殷阳。从前对这个室友并没有太多印象，然而今天看到他，我却吃了一惊：他的身侧有大量的黑色灵力环绕，而他的脸色也比从前黯黄了许多。他被什么东西盯上了，这是我的第一反应。为了求证，我破天荒与他交谈，并邀他一同吃午饭，回头就给杨寅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等殷阳走后我问杨寅有没有看到殷阳身上的不对劲，然而杨寅却说他什么都没看见，那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与食堂里其他打饭的学生没什么不同。 又来了，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我总能看见一些与其他人不同的东西。今天爷爷又叹气，说我没有除妖的天赋，今年若是还没办法通过考核，我可能就要搬出这个家。我舍不得我的式神们，也不想抛弃这尊贵的血脉，我该怎么做才能在这个家里生存下去？ 想来想去，我做了个决定，我要和殷阳做朋友，如果我能弄懂他身遭那层不详的东西是什么，或许我离进步也不远了。不知道这位室友喜欢什么，听说他跆拳道很厉害，不如就拜托他教我跆拳道吧。” 殷阳捏紧了日记本，努力回想今年开学时的场景，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室友莫名其妙地与他接近，时不时同他说话引起他的注意。脸色黯黄？殷阳记得刚开学那阵他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看，但他觉得那是他趁着暑假打工太拼命的缘故。开学后因为上课，打工时间有限，经济独立的他只能靠暑假的时间拼命攒钱，攒够他一学期的生活费。他竟不知道，自己身上竟然有不祥的东西。 “呐，我问你啊，灵气是什么？”殷阳没有继续看下去，而是转头问黄豆。 “这都不知道吗？殷扬大人。”阿蔓的手顺着殷阳的背脊下滑，反复推拿，同时解释道，“每个生物都有自己的灵气，简单地说，灵气类似于人类的精力与力量。” “精力与力量？” “殷扬大人，你觉得你现在处于什么样的状态？” 殷阳抱着枕头，声音也嗡嗡嗡了起来：“精疲力尽，浑身都动不了了。” “那就是你的灵气耗尽了。” 而身为殷阳指导式神的黄豆也接着说：“每个人的灵气都是不同的，但有一点相同，你拥有的灵气越多，你就越强。” “黑色灵气又是什么？” “每个人的灵气展现方式都不一样，你还记得阿雪的灵气是什么颜色？” 殷阳想了想：“似乎是白色。”真是不可思议，早先时候他根本看不见妖怪这种东西的，但是如今他都能看到这些家伙身遭流动的光芒。 “萨克呢？”黄豆又问。 “好像是绿色。啊——” “明白了？每个人身上的灵气都会以不同方式表现，而拥有黑色灵气的往往却是——”黄豆停顿了一下，“魔。” “别吓我！”殷阳大叫，“你想说我是魔吗？从前的我不过是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吧？” “你从前的事情我也知道得不多，至少我能肯定你现在身遭没有黑色灵气。话说回来，本来就不是什么家伙都能看见灵气这玩意儿，我敢肯定，殷家人里还没有第二个人能看到灵气的存在。” “我想也是。”否则那个叫杨寅的人就不会什么都没看见了。 “你的朋友，说不定拥有不得了的天赋呢。”黄豆摸着不存在的下巴故作深沉。 “天赋……吗……”殷阳把脸埋在枕头里，有些难过，或许好友从来没想过自己有天赋，他只是殷家最卑微最不受关注的孩子。今日走在殷家宅院里，周围人看他的目光处处透着轻视，有些是殷家的佣人，有些是长辈们带的学生，不管是哪个，似乎都看不起从前那个连考核都通不过的少年。 “尊贵的血脉”，殷扬用这五个字表达了他对出身的自豪，这是他的骄傲，却也是他的负担，而现在这份骄傲与负担传承到了他的身上。 “可以了。”殷阳突然翻身而起，阻止了阿蔓的动作。 “已经不需要了吗？”阿蔓的手停在空中，“你今天跟从前一样又胡来了吧？眼下还是好好休息的好，否则身子吃不消哦。” “谢谢你，阿蔓，真的可以了，我没有那个时间从容地让自己休息到饱。” “你要去哪里？”黄豆见殷阳披衣下床，急着飞到了他跟前。 殷阳伸手把它捧在手心里：“不用担心，我没有乱来，我只是去书屋里寻些资料而已。”多一点点关于这个陌生领域的知识也好，这会让他更有底气的。 临近书屋的一间屋子里，殷盛穿着宽松的睡衣正和祖父聊着天，突然透过窗户看见了殷阳的身影。 “扬扬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晃荡？”殷盛把头凑到了窗边，“那方向是要去书屋？奇怪，那屋子里应该没有他没读过的书了吧？” “随便他去吧。”坐在椅子上的殷家家主殷合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没了兴趣。 “那孩子，还是挺拼的。”殷盛为殷阳说话，“伤还没好，今日就下床了，式神都没有的情况下，真不知道他要怎么做。” “与其关心他的问题，你不如想想你自己，无缘无故在拍戏时候受了伤，是不是有人盯上你了？” “呵呵。”殷盛皮笑肉不笑，“看来是我挡了某些人的道，迫不及待要处理我了。你放心，我也不是白白挨打的人，正好趁着在家歇息的这阵子在圈外好好看着，总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对方也有咱们这行的人，你小心。” “当然。”殷盛敛神。 “不过话说回来，扬扬那样子真的不用去管吗？” “不必。”殷合冷然，“若他想要我们的帮助，自己会开口的。” 转眼两天，殷阳在黄豆的帮助下总算是像模像样了许多。阿雪还是那么别扭，始终不肯承认殷阳是自己的主人，殷阳很头痛，只能让他保持着刀身的姿态为自己所用。 “又不是中二，别扭什么呢。”殷阳嘀咕道，不过阿雪显然不知道中二是什么意思。 “准备好了吗？”殷盛走了过来，“还有一个小时。” “嗯，能做的都做了。” “那就好。”殷盛摸着他的头，“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哥在外面有车有房，到时候包养你，啊？” 从前若是有大明星提出包养，尤其还是男神，殷阳早就高兴地跑圈了，然而现在他只觉得鼻头有些难受。这两天殷盛对他的照顾真真切切，让他感受到了在孤儿院里不一样的温暖。这是真正的家人，不是一边互相簇拥着一边聊着彼此父母的同病相怜者。 “哥。” “嗯？” “给个拥抱。”殷阳张开了双臂。 “哈？”殷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你脑子烧坏了？从前我想抱抱你还总被你推开呢，那时候你才上小学。” “不乐意拉倒。”殷阳嘟着嘴，“难得人家给你这个弟控哥哥一次表现的机会。” 殷盛嘴角猛抽，他觉得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弟弟了，从前的他腼腆又好强，自尊心还奇高，根本就不乐意撒娇的。终于变可爱了，殷盛感到无比欣慰。 殷盛把殷阳拉到自己跟前，给了个男人的拥抱，用力拍着他的后背：“加油，兄弟！” 殷阳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嗯。” “话说回来，你也长太矮了点，这样下去老婆老公都找不到的。”放开了殷阳，殷盛比划着两人的身高差。 殷阳脸顿时黑了下来，从前的他个头可不算矮，至少是平均水平的，现在一朝回到解放前，竟是连一米七都没有，难怪这两天走路看东西总觉得有些别扭。还有，找不到老婆能理解，找不到老公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已经来不及考虑这个问题了，殷家的车就在门口，专门送他去考点的。 “没想到弄得还挺正规。”坐在车上，殷阳偷偷对黄豆说道，“居然还有指定考点。” 黄豆用小小的眼珠翻白眼：“如果我告诉你还有妖怪学校的存在你岂不是惊讶死？真是大惊小怪。” “妖、妖怪学校？还有这种东西？”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人类越来越多，占据了妖怪的藏身地，如果妖怪不配合还会被驱除，与其跟你们为敌，不如与你们握手，这是大多数妖怪的想法。你以为式神是怎么来的？随便大街上逮着一个跟你打一架就收了？告诉你，大多数都是去妖怪学校选的。” 殷阳真是大开眼界，这种企业老板跑去高校招生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原来妖魔鬼怪的世界也已经变得那么现代化了吗？ “若你能通过一会儿的考核，成功当上除妖师，我就带你去学校，今后你也会经常去那里选择你的式神的。” “啧，你也是那地方毕业出来的？”殷阳看着它笑。 “开玩笑，我出生的时候这世上还没有学堂这个东西呢。” “咦？”殷阳看它的眼神显然是不信任。 黄豆气得鼓腮，要不是怕影响殷阳的状态，它真想拿嘴尖狠狠戳一下那颗笨笨的脑袋。 “二少爷，到了。”司机突然在前头提醒道。 殷阳赶紧透过窗玻璃朝外看去，发现这里是一处市民公园，不远处能隐隐约约看见市政府的一角。 就在这里吗？殷阳好奇地下了车。这公园他从前也来过，并不觉得里面有什么特别的，他只能沉默地跟着殷盛走。 “紧张吗？”殷盛突然回头问。 殷阳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实话，有一点，不过也就那么一点。” 殷盛被他逗笑了：“你倒是诚实，听你这么说我反而放心了，从前每次问你你都说手脚不停发抖，根本连话都说不连贯的。” 殷阳笑而不语，只是在殷盛没看见的地方紧紧握了下拳。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第11章 有人找茬 殷盛带着殷阳走到公园办事处，这是个一层的小房子，从外边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殷阳好奇地跟着殷盛走了进去，见里面的装修也很简单，是随处可见的办公环境。里面的电脑桌前趴了一个人，见有人推门才抬起了头，推了下滑落的眼镜。 殷盛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黑红相间的卡，那人便点了下头，不再搭理两人。殷阳很好奇殷盛手里的东西，许是感觉到了殷阳的目光，殷盛拿着卡的手扬了扬：“你若是争气，过几日你也能有那么一张了。”殷阳了然，这怕是就是除妖师的身份证明了。 “跟我来。”殷盛领着殷阳走到了办公室的里间，那是个杂物间，散乱堆放着拖把扫帚等东西。 殷阳打开了杂物间的灯，无视那些沾满了灰尘的杂物，走到墙角，拨开墙上挂着的一条毛巾，露出底下一个刷卡机。 “这地方不是什么人就能进来的。”趁着殷盛拿着刚才那张卡贴在机器的凹槽里，黄豆凑到殷阳耳边偷偷又给殷阳上了一课，“除妖师要入行，必须有引荐人，所以没有除妖师带路，外人轻易进不来。” 殷阳这才明白，为何殷盛非要跟着他，他开始还以为是殷盛担心他的状态才死皮赖脸地上了他的车。 正想着，只见那贴了瓷砖的墙壁上突然开始变化，竟出现了一部电梯。殷盛打开电梯，侧身让殷阳先进，随后自己闪了进去。电梯里就两个按钮，一上一下。殷盛按了下行键，很快门关了，殷阳觉得身子一动，是电梯在运转。 这个电梯走的时间似乎有点长，殷阳看了下时间，怕是过去有一分钟了，而且感觉不仅仅在向下降，似乎还在往前行。这是要去哪？殷阳越来越觉得前方拥有神秘感了。 两分钟后，只听“叮”的一声，电梯终于停了下来，再次打开电梯门，殷阳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通透的玻璃墙，蓝色的水波，穿梭的游鱼，这里竟然是水下的世界。c市本就是海港城市，新市政府离海港很近，而这里离那个公园想来也没有多少距离。没想到c市海域的底下竟然还有这么一方天地。 然而跨过了消防门，殷阳发现里面大变了样，没有了玻璃墙，这里面就跟外面路地上的房子一样，只有少数窗玻璃透出了外面的世界不是蓝天白云也不是雾霾尘埃，而是蔚蓝的大海和游动的鱼类。 穿过一条走廊，尽头又是一扇门，门口雪白的墙壁上竖着贴着几个字：“中国非常规灵物研究所c市分所”。兄弟俩才走到门口，那扇金属门突然从里面被什么东西打开，伸出两根枝蔓来。 “你好，请出示有效证件。”门内站着两棵桃树精，枝干如同它们的手臂伸向了两人，层层叠叠的叶子构成了不一样的手掌。 殷阳吓了一跳，因为这两个怪物突然就冒出来了。倒是殷盛淡定得很，他再次拿出那张代表除妖师身份的卡片递了过去。 只是稍稍检查了一下，两棵桃树就放人通行了。殷阳小心跟在殷盛后面，与两棵树精保持着距离，生怕人家突然伸出枝蔓将自己缠得紧紧的。 “这里面比较大，别走散了。”殷盛叮嘱道。 殷阳一边应了，一边侧头打量这个地方。这里就跟地面上的写字楼差不多，进了刚才的门是个铺就着大理石地面的大堂，头顶的吊灯泛着强烈又耀眼的光芒，穿着深色西装的人们在大堂四处分散着，两两凑成一对互相聊着些什么。听到门口有动静，人们只是稍作回头，又继续他们的交流。 穿过大堂，殷阳又看到了电梯，这次不不是一部，而是四部，一排两部。乘着电梯到了最底层，出了门耳边立马热闹了起来。 “哟，大明星来了。”有人看到殷盛忙凑过来打招呼。 这里是个很大的聚会大厅，里面已聚集了好几十个人，大多都很年轻，甚至还有十几岁的孩子。 这些竟都是今日参加除妖师资格考核的异能人士？殷阳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城市竟然有如此多的人看得见妖怪，他甚至还看到了一个同校校友，因为点过殷阳打工店里的外卖，被殷阳记住了脸。 也不知是不是猜出了殷阳心中所想，黄豆趁着殷盛同来人交谈的空档与殷阳咬着耳朵：“这里的人不完全是c市的，也有附近城镇的，并不是每一个城市都会开研究所。” 殷阳奇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黄豆骄傲地说道：“这有什么，我的上一任主人可是中国非常规灵物研究所的创始人之一。” “其实我刚才就想问了，非常规灵物研究所是个什么鬼？我还以为会是除妖师协会这样高大上的名字呢。” “少年，这你就不懂了吧？世间灵物分类何其多，可不是只有妖怪一种。别忘了，我可是神灵，并非妖怪。还有鬼、魔，西方或许还有怪兽，都属于自然生长的灵物以外的东西，统称非常规灵物。” “僵尸算不算？” “那属于鬼的特殊分支，当年为了要不要拎出来单独成为一个科目可是闹了好久的。” 听黄豆讲这些，殷阳觉得自己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这一行竟是如此有趣。 黄豆说：“除妖师这个名字也被人诟病了好久，因为这是把神灵鬼魔给排除在外了，当时也有人建议用驱魔师等等名字，最终因为种种原因没能采纳。其实你们这行在不同国家称呼都不同哒，比如日本就叫阴阳师，就连式神这个称呼也是学的人家的。至于西方，有一部分人被称为魔法师，还有一部分人被称为召唤师。” 殷阳正听得津津有味，突然肩膀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哟，这不是殷扬吗？对不起，长得太小了，没看见，希望没有撞疼你，哈哈！”如此嚣张的话语，让殷阳顿时觉得不快 那人长得人高马大，估摸着得有一米八五的个头，身体着实粗壮，此时正用一双轻蔑的眼睛朝下俯视。 殷阳的脸顿时拉长了，这小巧的个头被人俯视，真让他不爽。他决定了，待他伤一好就天天锻炼去，虽不指望身体跟他原来的一样，至少也得先把个头长起来。 殷阳心知这该是原身从前认识的，怕是跟殷家那些人一样，对室友从前的不争气感到看不起。殷阳心疼室友的遭遇，却又实在不认得此人是谁，说多错多，干脆只是冷眼瞧着，却不说话。 “嗯？怎么，哑巴了？”被人用这样的目光对视，那人腾的火气就上来了，“别以为你是殷家人就了不起。我听说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的伤还没好吧？能站得动吗？” “喂，齐西，少说两句。”有人见殷阳目光越来越冷，觉得不大好，赶紧上来做和事老。就算殷阳当不了除妖师又如何？他依然是殷家的血脉，光是这点他就饿不死，殷家有的是钱，何况人家还有个明星大哥。 齐西一把推开阻拦他的人，分贝也抬高了几分：“我怎么就不能说了？你前几日还遇上了妖怪了对不对？还牵连了一个无辜的普通人对不对？啊啊啊，真可怜，就因为遇上了你这样不靠谱的人物，你那朋友才会惨死。”齐西突然整张脸凑了过来，面容看起来有些扭曲，他在殷阳的耳边轻声道，“是你害死了他，你要为他的死亡负责。” 齐西正想欣赏一下殷阳惊慌失措的脸，却突然整个人怔住了。殷阳反手揪住了他的手背，用的力气格外大，叫齐西一个大块头竟感到了疼痛。而更让齐西意外的，是殷阳那明显充满怒火的双眼，他差点就想揉一揉眼睛，因为他感觉到自己似乎看见了冰冷的火苗。 “叽里呱啦的烦死了。”殷阳使了点技巧，让齐西酸着一只手臂无法动弹，“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就给我少说两句。如果你遇到穷奇也能镇定得不尿裤子，我就敬你是好汉。丧家犬一样只会对着我乱吠，怎么的，这是在心虚么？考试前想从我身上找安慰感？你是不是想着‘啊，没关系，反正就算失败了也有这家伙垫底’？抱歉啊，这次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会通过考核，就是这样。” 那边殷盛早就因为闹出来的动静看了过来，本还想出头的，看见殷阳竟制服得齐西不仅无法动弹还说不出话来，颇感意外。他也有挺长时间没见弟弟了，没想到在宿舍生活的这段时间，他的弟弟变化竟如此之大。就刚才拿捏对方的那股手劲，就不是一天两天特训能练出来的。 “或许这次真的能一次通过也说不定？”殷盛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大厅的一角，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歪头看向站在一旁面色阴沉的男人：“哥？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哦。是脚上又疼了？” 杨寅摇摇头，目光却是死死盯着殷阳的方向：“那个人是谁？” 杨帅不明所以：“你在说谁？殷扬哥哥？还是齐西？” 他不是殷扬！杨寅的指甲深深嵌进了皮肉里。他，是谁？ 第12章 考核开始 殷阳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朝他而来，惊得四处张望，最终目光与杨寅相撞。两人遥遥对望着，一时间周围的人影似乎都自动被屏蔽。不知道为什么，殷阳觉得心咕咚咕咚跳，竟紧张得满手心是汗。杨寅，那是同殷扬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虽然他见过几次，但都只是远远看着，唯一一次近距离交集，他也来不及说一句话。 此时此刻，杨寅看着他的目光带着疑惑、审视，似乎还有点愤怒，让殷阳心头一惊：难不成被发现了？不会啊，就连身为大哥的殷盛也不过是有些不适应，从没怀疑过身子里面换了芯。 殷阳还来不及多想，就听见一扇大门被打开，从门里走出来一男一女，均是本场考核的主考官。只听女考官高声喊道：“本场考试允许围观，所有进入考场的人保持安静。报到名字的考生进入内场，只给五分钟时间准备，过期不候。” 接着男考官补充道：“同以前的考核一样，场内会放出一到三头妖怪，打败它们则通过，失败则退场。期间若考官认定考生有生命危险将出面阻止，考试中断的考生同样属于考核失败。外场围观人员禁止任何形式的协助，一经发现取消考生本场考试资格并且三年内不得参与新的考核。” 两人不断解说着考场须知，这些殷阳事先做过功课，都有所了解。若说这样的考核最大的不确定性在哪，那就在于妖怪的数量上。一到三头是随机的，可能有人只抽到一头，有人却要面对三头，不管怎么说，和一头打总比和三头打要轻松得多。 殷阳不得不承认，他的原身是个运气很糟的家伙，次次抽到三头，有一次差点就能成功，还是遗憾输在了最后一头妖怪的爪下。 我不会那么背吧？殷阳想着。 跟着人群进了考场，这是个比殷家道场略大一点的场馆，周围有楼梯可以上二楼观看，有点像室内篮球馆。馆内已经站了几个工作人员，身上穿着统一的着装，有点像太极服，但颜色是黑色，同时配有红色的波浪纹，殷阳一下子就想到了殷盛手里的那张卡片。 “那我这就上二楼去了。”殷盛拍着他的肩说道，“老弟，祝你好运。” 殷阳搓了搓手：“希望能把我分最后一个，好多看看别人是怎么打的，学点经验。” “但愿如此。”殷盛笑道。 “下面一号考生上场准备！殷扬，殷扬在吗？” 殷阳：“……” 殷盛：“……” “殷扬，殷扬快点过来做准备！”考官还在念着名字。 殷盛哭笑不得地看着呆若木鸡的殷阳，推了推他：“去吧，兄弟。” 殷阳口中带着哭腔：“我能跟考官说肚子不舒服想要去厕所等会再考吗？” 殷盛扑哧一声就笑了：“躲避不能解决问题，勇敢的少年啊快去创造奇迹！” 特么的你有本事给我个初号机我就给你去创造奇迹！ 殷阳在殷盛不怀好意的笑声中悲愤地上前，那神情如同视死如归，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真的要上战场了。 “瞧他那面如死灰的模样，简直就是给我们这行丢脸。”齐西又在嚷嚷了。 “嗯？”殷阳隔空瞪了齐西一眼，也因为他的话剧烈跳动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最坏不过是离开殷家，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从前也是自己过的，以前也从未想过和别人一起生活，他甚至都不能说是回到原点，因为他离开殷家殷家人不会让他在外面饿死。 既然没有更坏的事情了，他还紧张什么呢？ “来这里抽一下你的对手。”考官对他招手。 殷阳走到一扇小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扣住了门把。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模型，这叫阴阳门，连接阴阳两个世界。只要殷阳推开这扇门，就会出现他的对手，也许是一只，也许是两只，最坏的会是三只。 “黄豆，你真的不帮我？”最后一次，殷阳低声问道。 “我能帮的都帮了，出战是不可能的啦。”黄豆同样拒绝了殷阳的邀请。 早知道是这个答案，殷阳也没有多失望，他还有阿雪，他能成功的—— 才怪！这能成功就见鬼了！摔！ “哈哈哈哈哈——”楼上的齐西忍不住狂笑，“瞧瞧他那狼狈样，果然是手气最差的蠢货没有之一啊。” 殷阳当然听到了齐西的大嗓门，可他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回骂，因为他正忙着跑路！他喵的第一个上场也就算了，为什么他也跟前任的运气一样臭，抽到三个怪物啊！男神，要打败三个大家伙什么的他真的做不到啊！ “冷静下来。”有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黄豆！”殷阳顿时泪流满面，“你还在啊。” 黄豆拍着翅膀陪着他在场中转圈：“我好歹也是你的式神，就算不陪你打也得待在你身边。” “滚！”殷阳气得大叫。不能帮他退敌的式神要来何用！ “你打算跑到什么时候？”黄豆才不会真滚呢，再说身为一只鸟它向来都是用飞的，滚是什么能吃么？ “我不跑难道等着被那三个家伙干掉？” “这样好吗？等下你就没力气打了。” 殷阳顿时刹住了脚。如果因为奔跑而消耗了体力那就得不偿失了—— 什么的他才管不了那么多好吗？！ 殷阳扭头看见三只怪物向他奔来，吓得立刻又跑了起来，围着场子绕圈圈。二楼的笑声越来越大，都在嘲笑着殷阳的无能，各种难听的话语都飘了下来，可惜殷阳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听了。 “果然不能期待太多吗？”殷盛捂着眼睛，他真不想承认那是他的亲弟弟。从前就算打不过好歹还会奋力一搏啊。额……其实他倒是觉得明知道打不过就跑更正确一些，不过眼下显然是不行的。 算了，反正这些年他也赚了不少，足够养活他了。 另一侧的杨帅也觉得这一幕不忍直视：“殷扬哥哥真可怜，每次都抽到三个怪物，每次都打不过。” 杨寅没有回他的话，只是抿着嘴阴沉着脸看着那个吓得哇哇叫的男人。他的手紧紧握着栏杆，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控制住自己，不会翻身下去甩那家伙两个耳光。他认识的殷扬，绝对不会逃跑，从来都是直面任何问题的。 “嘁！”杨寅狠狠地锤了一拳。 不管头顶上的人怎么想，此时的殷阳是真的想哭了。他最多只和春眠与萨克两只妖怪对战过，如果抽到的是两个他还能有点信心，三个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打了，何况这三个还是一起追着他跑的。 跑！除了跑，他想不出任何别的办法了。 “啊——”殷阳的脚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住了，忍不住朝前扑去。他急忙回头一看，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地上生出了枝蔓向他缠来。殷阳立刻就想到了研究所门口的那两只树精。没错，这三只妖怪的其中之一，是柳树精，此时正幻化成一个妩媚的女子，手持一鞭，鞭子甩到的地方就会生出枝蔓来。 很快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殷阳脚上就被缠住了，而与此同时另外两只妖怪也飞快地朝他跑来。 糟糕！殷阳心里大叫，不再犹豫，伸手就抽出了藏在身上的唯一卡片。 “去！”殷阳大喝，随后手上立刻多了一把浑身散发着白色灵气的短刀。殷阳身为主人能明显感受到阿雪的激动，这是作为式神的他的第一场硬仗。 “阿雪，靠你了！”殷阳挥起短刀就朝脚上砍去，只一下就砍断了那根树枝。 很好，用游戏眼光来看这家伙物防不高。魔攻高的物防低，这是常有的事，殷阳一点也不奇怪，用游戏术语来讲，柳树精所拥有的就是束缚技能。 “啊！”殷阳突然朝右滚了一下，避开了上方扑面而来的攻击，“好险。” 他翻身而起，将短刀横在身前，紧张着注视着向他走来的另外两个对手。 刚才对他发起攻击的是一只鼠精，虽然有着人的身子却是老鼠的头，露出尖利又阴森的牙齿，而他亮出的双手也有着锋利爪子。鼠精速度很快，殷阳逃跑中几次差点被扑到，虽然都被他躲过去了，但一次又一次的让他冒出了不少冷汗。 而另外一个停在不远处却没有动作的，是个穿着白色西服戴着礼帽的西方男人，至今为止也只是在追逐他，却始终没有出过手，殷阳甚至都看不出来这家伙的原身是个什么东西。 难道他们并不会一次性全部对他发起攻击？殷阳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但来不及想太多，鼠精又对他发起了攻击，他朝前一扑，尖锐的爪子向殷阳门面抓来，这次殷阳没有闪躲，而是挥起了短刀朝鼠精劈去。鼠精不得不躲避这一次攻击，扭着身子闪到了一边，趁着这个空档殷阳又转身跑出了一段距离。 只听耳边风声呼啸，殷阳下意识往旁边一跳，只听“啪——”的一声，一条鞭子扫到地面上，很快就长出了新的枝干来。殷阳立刻挥刀横劈，砍断了生长中的枝干，下一刻刀尖上扫，架住了鼠精趁势伸出的利爪。小刀竟不能砍断鼠精的爪子，这让殷阳有些吃惊，不过在看到爪子下面的软垫后，殷阳心里就有了计较。而这段时期，那西方男子只是围着殷阳和鼠精转，却依然不动手。有这样一个摸不清底细的家伙在，殷阳感到无比烦躁。 第13章 干掉一只 因为殷阳一系列的反击可以说相当漂亮，原本讥笑的声音渐渐少了，点头称赞反倒变多了。有人认得殷盛，自然凑了过来：“我看那孩子身子锻炼得不错，反应比以前快多了。” 殷盛听着有些骄傲：“我听说他找人学跆拳道了，如果不是身子还没好利索，反应应该更快些。” 提到殷阳的伤，那人忍不住追问：“上次你们遇到穷奇了？” “是。”殷盛答道，“我赶到的时候杨家那小子已经把穷奇赶跑了，不过也受了点伤。” “那个天才小子也打不过？”那人的目光移向了另一边扶手处的杨寅。 “打不过，真的打不过。”殷盛摇头，“他拼劲全力也只能做到赶跑而已，就这样，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累趴在地上，没有一点力气了。” 那人的目光里多了丝畏惧：“穷奇……真不愧是上古神兽。”随后压低了声音，“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跑我们c市来了，但愿不会闹出更加无法抑制的事情。” “这事所里会高度戒备的，咱们等上头消息就是了。” 说话间，底下殷阳和几个妖怪又拼了几个回合，渐渐显得吃力了起来。正如黄豆说的，前头跑太累了，后面很快就会没有力气。 “你觉得那孩子这次能通过吗？”那人又问。 殷盛摊了摊手：“求上天保佑啰。” 那人笑了：“你这当大哥的也没信心啊。” 殷盛也跟着笑了：“我倒是觉得这次通过的可能性更大些，只是没那么容易罢了，就看他能不能过了那个坎儿。” 而眼下，殷阳就面对了一个巨大的问题。一个近在眼前和他硬拼，一个站在远处悠然甩着鞭子。即使他的短刀能够轻易砍掉那些烦人的树枝，那些东西却依然能够不停生长出来，而这个空档中鼠精会趁势攻击，张开它尖利的牙。 至少，至少能先干掉一个就好了。殷阳累得气喘吁吁，脑子飞快地动了起来。如果不先把总是给他使绊子的柳树精干掉，他就很难和鼠精认真较量。可是人只有一个，他该怎么做才能靠近柳树精而不被鼠精从背后袭击？ 思考间，鼠精爪子一伸，殷阳为了躲避一旁劈来的一鞭子而没能完全避开鼠精的一击，手臂上一阵剧痛，是那锋利的爪子抓破了他的皮肤。因为现在是夏天，殷阳今日穿的是休闲衬衫，轻易就被划破了口子，鲜血顺着裂口染红了衣服，顿时印上了一圈血渍。 “切！” 殷阳无法再争，只能转身就跑，时不时利用场内的一点障碍加点反击，但大多数时间只能没命地狂奔。 糟糕，再这样下去真的要没有力气了。这具身子不比从前，而且伤还没好透，时间拖得越久就对他越不利。 随着刺耳的叫声从背后传来，是鼠精追了上来。尽管殷阳留心挑着它柔软的部位砍了好几刀，但他拿不准这家伙还能支撑多久，至少速度看来并没有减少。眼看着鼠精往自己身上一扑，殷阳下意识地蹬腿朝它踢去，下一刻，两声惨叫同时响起。 鼠精被远远踢飞，不偏不移正好撞到柱子上，一时间受了重伤，而殷阳则是捂着自己的大腿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这具身子的柔韧性究竟是有多差！他不过是踢个腿而已，竟然能疼成这样，眼泪一下子就控制不住掉了出来。明知道这时候应该赶紧跑，偏偏却动弹不得，只能蹲下来抱着大腿内侧在内心哭爹喊娘。 “啪——”又是一声鞭子响，殷阳这次是真的躲闪不急，被地上抽出来的柔软枝条缠了个正着。两手被枝蔓紧紧缠绕，这样的状态下殷阳只能勉强不让短刀从手中掉落，要想砍掉却是不能了。别说他没有第二个式神可用，就是有也没法召唤，一时间竟然陷入了困境。 那边鼠精摇摇晃晃站起，因为受了重伤显得格外激动，激烈的尖叫从方才起就没有停过，此时见殷阳被困，拖着两条沾满血迹的腿渐渐朝他移了过来。柳树精也扭着纤细的腰肢缓缓走来，虽然她的柳枝没有杀伤力，但她手上那根鞭子却能抽得人身上疼。唯一庆幸的是，那西装男人依然只是看着，没有动手，只是挨得很近，防止殷阳逃跑。 怎么办？殷阳飞快开动脑筋，额头上流下了大量的汗珠，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怕的。眼看着几个妖怪离他越来越近，殷阳急得挣扎了起来，然而那柳枝缠得死死的，他一动就感觉到皮肤上多了几道勒痕，磕得他生疼。 “这样不行了啊。”头顶上围观的人群又开始转了话锋，“都被困住了，这可没办法继续了。” “殷家小子不行啊，又没能通过考核。” “殷盛，你怎么看？”有人幸灾乐祸地问道。 殷盛两手轻轻搭在栏杆上，笑而不语。 “嘁！”杨寅的指尖已经抠破了手掌的皮肤，自己却没有知觉。他更没有意识到的是他眼中的焦虑比从前任何一次更甚。 “当不上除妖师就不当了呗。”从前的杨寅一边抚摸着自己收的犬神，一边毫不在意地对殷扬说道。 “你又说这样的话了，你明知道我对这件事有多执着。真羡慕你这样的天才儿童，跟我这种没有天赋的人完全不能比。” “喂喂！”杨寅不满地对着殷扬嚷嚷，“我可不是什么天才，你再说我可生气了。” “那你也别劝我放弃，否则我也跟你翻脸。” 那样坚持的一个人，直到倒下前还在耗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只为守护已经没了呼吸的朋友。杨寅那日赶到时看到的就是那样瘦小却坚.挺的身姿。他对着自己一笑，轻轻唤了一句“你来了”，就再也支撑不住倒下了。 其实他们关系也没那么好，不过恰巧是除妖世家，从小有交集罢了。同内向的殷扬不同，杨寅身边从来不缺朋友，殷扬对他来说只是关系好的人之一，小时候玩得开，长大后就很难在一起玩耍，见面时候更多谈的是正事。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突然之间那具身子里换了个灵魂，让他震惊之余感到无比悲愤。 “哥，他快不行了。”杨帅已经放弃了支持。 杨寅咬着牙低吼：“不，他行的。他不行也得行！”不管那人是谁，他都不允许那人践踏了殷扬的梦想和坚持！ “放了我！”一个声音在殷阳脑海中响起。 “阿雪？” “放了我！让我自由行动！”阿雪急得大叫。 殷阳这才恍然，眼看着柳树精朝他抛了个媚眼，就要一鞭子甩出，殷阳脱口而出：“放！” 只一道白光闪过，众人还没看清楚那是什么，就见原本面上带着得意笑容的柳树精横着倒了下去，而纠缠着殷阳的枝条也在一瞬间断裂。 “阿雪！”殷阳激动地看着他的伙伴。 阿雪还是那纯白的一身，老成的脸上是对殷阳的不满，他不理会殷阳感激的表情，而是走到柳树精跟前，举起手里的短刀，预备着刺出致命一击。 然后他还没来得及给出最后的一击，就只见眼前的柳树精突然身子变淡，随后就在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了。虽然是真槍实弹的对战，考官也不可能让考生真的驱除了那些妖怪，判断考生胜利后就会立刻召唤回不能再战斗的妖怪。 阿雪，仅用一击就送走了一个对手。 二楼顿时响起了一片掌声，送给殷阳这位搭档。阿雪并没有为此感到骄傲，他只是冷冰冰地看着才站起来的殷阳，眼神像是要吃人。 “啊，抱歉抱歉，刚才真的只是一时失误。”殷阳双手合十，为自己刚才不应该的失误道歉。 见殷阳态度实在诚恳，阿雪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但仍然是厌弃的：“所以说我才讨厌你这样什么经验都没的小鬼。”殷阳无语，就外表来看明明他比阿雪还要大点，阿雪的外表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儿罢了。 “居然干掉一个了，真行啊。”杨帅身子向前一倾，忍不住赞叹，“就说嘛，殷扬哥哥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失败。” 喂，少年，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杨寅则是稍稍松了下拳头，仿佛是才意识到掌心的疼痛，失神地看着破皮的地方。片刻后，他又重新握拳，继续将目光放到已经和鼠精重新打起来的殷阳身上。 “哈哈，真不错啊。”殷盛抚掌赞叹，“真不愧是我老弟，就算只有一个式神也不会轻易被逼入绝境。” 此时此刻，已经没人记得殷阳还有一只式神叫黄豆了。 第14章 鼠精败落 殷阳并没有因为少了一个对手而感到放松，眼下他能感觉到鼠精比之前更加狂躁了，一双爪子胡乱挥舞，反倒叫他摸不清路数，只能一味躲避。好在这时的他已经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变为人形的阿雪也提着刀加入了进来。 直到此时殷阳才有些理解黄豆之前对阿雪的评价，它说这个少年幻化为人形时是一名速度敏捷下手利落的刺客。前两天的苦练中，他始终是让阿雪以刀身姿态进行练习的，看阿雪自己独立战斗还是第一次。白衣似雪，眸如黑曜，伶俐的身影在场中急速地穿梭，只给看官留下一道道闪电般的白光。刀至之处，血珠四溅，伴随着鼠精尖锐刺耳的惨叫声，震得人耳膜欲裂。 殷阳甚至都有些插不上手，只是一边躲避着同时趁着空隙踢上两脚一边紧张防备着一言不发只围观的西装男人。这场战斗，几乎成了阿雪的独角戏。不过本来也是，除妖师本就不需要做什么，他们只要指挥得当，自然有式神为他们拼命。 只一点，叫殷阳觉得有点奇怪。他练了两日，也估摸着阿雪的升级程度，此时虽然应该已经过半，但也达不到满级。刚才他拿着刀往鼠精身上刺，虽然能刺伤它，但也不过是小伤口，否则也不会刺了那么多回这家伙还有力气朝他身上扑。然而眼下阿雪每挥出一刀，就能感觉到鼠精所承受的伤加重，血淋淋的伤口皮肉外翻，看起来有点恶心。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大的差别，殷阳还来不及去多深思，他就看见鼠精开始变化了。 鼠精原本人身鼠头，看起来很是滑稽，然而此时也许是被彻底激怒了，他身上的皮开始褪去，露出灰色的鼠毛。当整个身体都变化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赫然是一只深灰色的硕鼠！这只老鼠不知道是吃什么长的，足有一辆20寸自行车那么大，双目血红，牙齿锋利，浑身的毛尖刺地挺立着，看起来就骇人。殷阳倒吸一口冷气，拿着自己如今的小身板比划了一下，不敢确定这样的庞然大物撞上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靠！”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那边就开始动了，哪怕已经浑身鲜血，还断了一条腿，速度依然快得惊人！殷阳下意识就想跑，偏偏大腿在这时候一抽，让他差点趔趄摔倒。该死，估计是伤了筋了，这身子虽然有跟他学过跆拳道，可到底不专业，估摸着室友平时练习也不够，自己不过是稍微用点力就像是大腿被撕裂开一样。 一阵劲风扑来，殷阳甫一回头，就被这巨大的家伙给扑倒在了地上，后背重重贴地，之前因为被柳树枝勒出的痕迹在此时隐隐作痛，让他的身子更加酸疼无力。 更糟糕的是，那锋利的爪子这次直接刺进了殷阳的手臂，痛得他失声尖叫，而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了呆板的系统声：“鼠妖发动技能‘出血’，您将持续出血状态半分钟。” “你妹！”持续出血，这个真的会死人的！ 殷阳惊恐地看着鲜血淋漓的手臂，那地方正是之前受过伤的地方，此时伤口剧烈加重，鲜血染满了半个手臂。他似乎，太小看这场考核了？他的目光飞速扫过两名主考官，却见他们只是冷漠地看着自己，并没有要出手帮忙的意思。是了，自己还没有绝对的生命危险，还轮不到他们出手。但是伤口是真实的，疼痛是真实的，如果出血不止是真的会死的，他竟头一次意识到，他在面临的居然是真真正正的生死考验。通过除妖师的考核？那仅仅是一个开始而已，他竟然忘了，他曾经正是丧生在妖怪的大掌之下。如果不抱着必死的决心，那他真的就会死！ 顾不得腿部的酸疼，殷阳对着鼠精的肚皮就是一蹬，只听它“吱——”的一声尖叫，只稍稍退后了一步又立刻扑了上来。 “呲啦”一声，是刀尖划过皮肤的声音，阿雪终于出刀，对着鼠精的前爪奋力一砍。 “妖刀阿雪发动技能‘冰冻’，鼠妖将被冰冻三秒。”系统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 才三秒？！殷阳只来得及朝旁边狼狈一滚，就听见那被瞬间冰冻起来的鼠精身上出现了裂痕。然而三秒对于阿雪来说已经足够，他飞速地闯入，执刀一顿砍划，随着薄冰碎裂而来的是鼠精不甘心的嘶叫以及它消失的身影。 因为那概率极低的技能触发，阿雪再次灭掉一位难缠的对手，如今的场上只剩下最后一位。掌声又一次响起，送给坚持不懈的殷阳和大出风头的阿雪。 “挺能干的啊，说不定照这个势头下去真的能干掉最后一个诶？” “这谁知道呢，从前他也差点成功过，最后还是败下阵来了。” “啊，你说那次啊，我记得，确实太可惜了。” 因为殷家在c市名声响亮，殷扬受到的关注也异于常人，尤其他屡战屡败更是成为c市这个圈子里的笑柄。如今眼看着殷阳和阿雪连败两怪，就剩最后一个至今没有亮出本事的妖怪，围观的群众又开始窃语纷纷。 “你弟弟，成长了不少。”一直同殷盛搭话的人由衷赞叹道，“从前遇上这样的场面，早就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了，今天虽然还有些不熟练，但大体处理得不错，尤其是闪避意识，比从前提高了不少，反应速度上升了。” 亲弟弟被夸，殷盛与有荣焉：“多谢夸奖。” “那么大明星，你觉得他能赢吗？” 殷盛摸着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作思考状，最后才笑眯眯地回答：“不管他通不通过，都是我弟弟，饿不死他。” 前面说话的人不再言语，这语气里，其实并不怎么完全看好殷阳的。也是，前面两个就让殷阳手忙脚乱成这样，几次陷入危机，这最后一个还不知道会把他逼入怎样的绝境。 殷盛表面看着平静，然而内心的小宇宙却是在熊熊燃烧的：“老弟，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杨帅拉着杨寅的袖子，好奇地盯着场内的动静，目光一刻也不敢移开：“哥，你觉得这第三个妖怪真身会是什么？”只是西装帽子，根本看不出本来的面貌，就如同之前的柳树精，若不是有源源不断的枝条从地底冒出，又有谁能猜到有那样倾人之姿的妖媚美女竟是一只树精？ 杨寅的双眼明亮得吓人，他仔细盯着那缓缓朝殷阳走过去的男人看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槍。” “槍？诶？不是吧？”杨帅吓得一缩，“那是槍妖？那岂不是很糟糕，真的会死人的诶！”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殷扬哥哥不会那么衰吧，最后一个对手竟然是耍槍的什么的——诶？！等等，这特么的真是一把槍啊！” 殷阳面前的这位绅士西方男已经亮出了他的武器，是一把抗在肩上的类步槍。不过—— “这样的东西真的有杀伤力？”杨帅扯着嘴角抽搐。 那是一把槍不错，不过更准确的说，那是一把水槍，一把长长的步槍型水槍。 “如果那是高压水槍，说不定还挺有杀伤力的，就这么一个儿童玩具能造成什么危害啊。这场比试，殷扬哥哥赢定啦。” 不光是杨帅这么想，大伙儿都有这么一种感觉，就连杨寅那僵硬的肩膀都为之一松，不再有之前的紧张。殷阳无语地看着这个穿得很正经却扛着一把水槍的男人，真心怀疑这家伙化成人形的时候弄错了身子，这怎么看也应该变个顽皮的小男孩才对。难怪之前都不动手，一把水槍能有多少威力？顶多给他冲个澡罢了，现在可是夏天。 因为这么想着，即使看到男人把手扣在了扳机上，殷阳也没有后退躲闪，而是冲着那人挑衅一笑。扳机一动，果不其然从槍口喷出了细长的水流朝殷阳射来。殷阳正要哈哈一笑，突然间身体被人猛得一撞，紧接着是观众群里传来一阵阵的惊呼声，仿佛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殷阳捂着摔痛的肩膀坐起，回过头时看到的却是捂着腰部痛苦呻.吟的阿雪和一地碎裂的冰块。阿雪受伤了？殷阳惊得无法言语，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发太过突然，他竟然都没看到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这个家伙？竟然能伤了阿雪？殷阳无法再小看面前这个面带微笑的男人。一瞬间，殷阳好像读懂了男人脸上的表情，他仿佛在说，他从前不出手，只不过是没必要，只要一出手，就不会失手。 这样自信的表情，让殷阳心里警铃大响，恐惧感比面对鼠精时更甚。这个男人，究竟做了什么？ 第15章 绝望希望 男人再次将手指放到了扳机上，槍口对着殷阳。殷阳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槍口，想要注意男人哪怕一丁点的举动。然而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也许是十秒钟，半分钟，甚至一分钟，男人都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拿着槍口对着他，吓唬他。 更多的汗水从额头上滴了下来，流入了殷阳的眼睛里。他不敢擦，更不敢眨，就怕一个刹那的功夫就错过了对方的动作。手臂撕疼得厉害，血似乎因为刚才被推倒在地而流得更多了，仿佛没有止境似的争着向伤口外冲。糟糕，这样下去真的会死掉的。 还有脚，双脚隐隐站立不稳，拉坏筋带的那只又酸又痛，他把几乎所有的力气放到了另一只脚上作为支点，让自己勉强能保持平衡。也许是等得太久了，他发现自己的小腿竟然逐渐失去了力气，开始打颤。 他不是在害怕，绝对不是。 就这样等着对方先出招？还是自己冲上去？可是阿雪已经变成人形姿态，自己手无寸铁，根本无力抵抗。对了，阿雪呢？殷阳很想回过头去看看阿雪的状况，却偏偏目光一刻也不能从槍口移开。这样受制于人的状态，他反感透了！ 眼睛一花，好像有更多的汗水流入了眼中，眼睛酸涩难忍，殷阳实在忍不住了，飞快地眨了下眼睛。 然而就是这个瞬间，一股水龙从槍口喷出，直冲殷阳门面而来！殷阳大惊，一时间竟然无法做出任何判断，只是凭着本能朝左一扑，紧接着他就看见那道水流在擦过自己身侧时突然变成了一把冰槍。锋利的槍尖擦过他的右肩，在殷阳伤痕累累的身上再添一道伤痕。因为殷阳躲了过去，那杆子冰槍跌落到了后方，摔到地上跌成了冰碎片。 竟然是这样吗？水槍中喷出的水会在抵达目标的一瞬间结冰形成锋利的武器，殷阳相信，即使只是冰，也能给人造成重伤。 感觉到自己身子状况越来越差，殷阳觉得必须要速战速决了。徒手不能解决问题，至少手里得有把阻挡的武器才行。 “阿雪，回来！”殷阳试着要让阿雪恢复成本来的姿态。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听了殷阳的话，阿雪不但没有恢复姿态，反而无视殷阳的命令用受伤的身躯急速冲向水槍男子。 好样的！虽然没有听从命令，但是阿雪的行动给了殷阳反击的机会。殷阳只稍一愣就迈着酸疼地双腿冲了上去，哪怕疼到骨心，在这一刻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是个那么能忍耐的人，居然能受着剧烈的疼痛全速奔跑。 阿雪提着短刀一瞬间就逼近水槍男人，殷阳离得更近，伸手想要夺下他手上的水槍，一左一右包夹，反倒让水槍男陷入了困境。殷阳只再迈了一步就用手抓住了槍杆，在男子惊讶的目光中与他争夺了起来。阿雪已经抬起了手臂，下一刻就能刺下去。 观众都在窒息，紧张地看着局势的发展，只要阿雪这一刀能刺中，只要殷阳能抢下对方的武器，这就是殷阳的胜利了。成功？失败？全在一瞬间！ 千钧一发之际，男子忽然嘲讽地一笑，空着的左手轻轻一抬，掌心里不知何时竟又多了一把短小的水槍，照着阿雪的门面就扣下了扳机。冰凉的液体顿时喷到了阿雪的脸上，他的动作也因为视线被阻而为之一怔。也正因为这一片刻的停顿，只见男子再次扣动扳机，短小手槍里再次喷出水流，却在阿雪身前突然炸开，分裂成无数碎小的冰针，密密麻麻地扎到了阿雪的身上。 “啊——”阿雪难忍疼痛，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白色的衣袍上血渍团团，看起来就像是敌营中寡不敌众的孤傲英雄，露出痛苦却坚毅的表情，让围观的人为他的受伤而感到无比的同情和心痛。 殷阳见阿雪受伤，哪里还顾得了去抢武器，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阿雪”。那是他第一个战斗型式神妖怪，是他眼下唯一的依靠，阿雪的受伤，竟让他的心像是被人剜了一块一样，疼得他无法呼吸。 “收！”殷阳不忍心叫阿雪以人的姿态去承受那样的痛苦，赶紧召唤他回归，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殷阳的命令居然失效了。阿雪还是痛苦地跪倒在地，并没有恢复原形，也没有回到殷阳手里，失控般地脱离了殷阳的掌控。 这是怎么回事？殷阳纳闷地看着手心里的卡片，再次喊了一句“收”，依然没有动静。“阿雪，快回来！”殷阳急得大叫。 阿雪淡漠地看了殷阳一眼，摇晃着身子重新站了起来，大喝一声再次冲了上去，不出意外又被男子的攻击所阻止。无论殷阳怎么呐喊，他都恍若无闻，只一心一意地往前冲、冲、冲。 殷阳一咬牙，索性想要上前去阻止阿雪的拼命，刚迈开一步，突如其来的剧痛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滚滚袭来。额头、双肩、身躯、四肢，全身上下竟无一处地方不疼。他惨叫一声重重摔倒在地，整个人蜷曲着在地上打滚。 这样蚀骨的疼痛，就好像他刚醒来时那样，又像是被阿蔓贴上药膏时那阵子，疼得他真想咬断舌头自尽算了。这样让人难以忍受的疼，让殷阳霍然想起了一件事—— “两天后你积累的疲劳就会反噬，到时候又是一遭罪。” 齐药的警告就在耳边，殷阳绝望地闭上了眼。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药力失效了？耳边是阿雪的惨叫，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阿雪一个近身的刺客，要怎么面对那个双槍男人？这样的对手，要怎么打才能赢？根本就是犯规的吧？ 他想爬，他想站，他想继续进行他的考核，可是身体源源不断袭来的剧痛告诉他：极限了，这次是真的极限了。反噬的痛苦只会让人生不如死，没有人可以在这样的状态下重新爬起来战斗。 可恶，不甘心啊…… 冰冷的触感，是男人用槍口抵住了他的后背。只要一击，他就会被主考官宣告失败，从此失去成为除妖师的资格。 可恶，真的不甘心啊…… 殷阳哭了，尽管没人看到他流泪，但是他的泪水依然一滴一滴掉落在了地面上，晕出一团团泪渍。他没能做到，没能把好友的梦想继承下去，他不过是个半路出家的普通人，有的不过是个看起来很不靠谱的系统。金手指？做主角？那种事情不过是做梦而已。如果随随便便一个新手都能轻易通过考核，那这个世界上也就不需要努力这个词了。 可恶……他虽然不甘心，却并不后悔，他只恨时间为什么不再多一点，让他准备更充分一点。或许，他就是一个运气特别衰的人吧…… “结束了。”观众群里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大多数人在沉默，阿雪还在挣扎着想要起身，殷阳也在尽力忍受剧烈的痛苦，只是槍口都对准了后背，仅有一只式神的殷阳还能做什么？ 殷盛闭上了眼，不忍心看这样的场面。他很想就这样冲下去对主考官说足够了，不要再让弟弟受更多的痛苦了，但是他不能。只要不是生命危险，考试就不会停止。水槍男人那一击，并不会致命，在确认殷阳不可能再爬起来之前，主考官都只会冷眼旁观。 “你做得足够了。”殷盛在心里默默说道。 “哥……”杨帅难受地吸着鼻子，朝杨寅靠了靠，“难道真的没办法了？” “别哭。”几不可闻的两个字从头顶上方传来，杨帅不由抬起头：“哥你说什么？”然而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真的就要……结束了？ 剧痛，那是坚冰刺入身体传来的疼痛。男人已经扣动了扳机，这一场，是殷阳输了。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他不要这样的结局，不要这么快就结束短暂的别样生活。他喜欢听男神柔和地喊他弟弟，他喜欢阿蔓温柔地为他按摩，尽管有些不爽他还是感激齐药救了他的命。还有，还有那只贱贱的黄鸟，总是用高贵的姿态鄙视着他这个鱼唇的人类却不得不总是与他形影不离。 “黄豆！”殷阳拼劲全力，只为了让这个名字响遍整个场馆。 黄豆，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为我战斗吧！ “切，果然是个让人头疼的小鬼。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遵命了少年。”熟悉的腔调，那是他重生后听到的第一个声音。 第16章 阿雪走了 热，好热，就像是被人架在火上烤一样，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身子滚滚发烫，有几处地方烧得格外厉害，像被烫的，又像被针扎的，密密麻麻，痛苦难耐。这样的热度，要持续多久才能退？ 恍惚间，似乎有一股清凉抹上皮肤，顺着灼热的部位一路下滑，那股窒息的痛苦顿时好了不少，让殷阳有了喘气的空档。冰凉又舒服，他在睡梦中贪恋起这样的感觉，真想就这么闭着眼不睁开。 “怎么样了？”是个不太熟悉但似乎在哪里听到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乎是在关心自己的伤势。 随后，有个女声接话道：“降了温以后好多了，后面只要休养得当，不需要多久就能恢复。” “老齐的药方还是一如既往管用啊。”那人的语气里说不出是赞叹还是无奈，竟然还叹了一口气。 停顿没有多久，那男子又说：“既然问题不大，我就不留了，好好照顾他，别让他死了。” 女子显然被他最后一句给惊吓住了，直到关门的声音传来才小声抱怨道：“别让他死了是几个意思？我都说了没事了的。” “我能理解，我能理解，这话确实让人心塞。”另一个之前没吭声的安慰道。 这些对话，殷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最后一个人，那声音仿佛不久前才听到过。是谁？啊，是它，在他失去知觉之前对他说了一句话。 它说：遵命。 “黄……豆？”殷阳下意识地喊出了这个名字，然而眼睛还是睁不开，此时的他正在同身遭无边的黑暗做斗争。 “殷扬大人醒了？”阿蔓和黄豆显然听到了殷阳的叫喊，赶忙凑到了他的身边。 “少年？少年？”黄豆用嘴尖戳着殷阳的额头，回应着殷阳的呼唤。 殷阳的眼皮子动了动，努力地挣扎了一下，终于张开了一条缝隙。一个全身黄绒绒的家伙正站在自己的下巴处，极近的距离瞪着他。 “哟，晚上好，少年。”黄豆拍了下翅膀，表示着自己的兴奋。 “我……”殷阳还有点迷糊，想要动一下身子看看四周的情况。他本以为受了那么重的伤，此时应该起不来的，却意外发现疼痛没有方才那么难以忍受了。 “阿蔓，你什么时候来的？”殷阳看着阿蔓问道。 阿蔓为殷阳做检查，同时回答道：“临时和殷盛大人签了血契，一直都在的。”阿蔓是自由的妖怪，并不属于任何人，只是从一百年前起她就因为某种原因一直生活在殷家的宅子里，也就默认了自己是殷家的人。在不能自己行动的时候，她会临时成为某人的式神，收在媒介里，需要时候才会释放出来。 殷阳苦笑道：“哥哥的准备真是充分啊。” “说起你哥哥，”黄豆突然说，“也该跟他说一声你醒了。你再躺一会儿，我去把你哥叫来。”不等殷阳做出反应，黄豆就拍着翅膀飞出了门。 殷阳愧疚地低下了头：“现在的我又有什么脸面去见大哥？”尽管男神哥哥为他加油了，他依然不争气，让殷家被人笑话了。不仅如此，殷扬的愿望也无法实现了。 阿蔓温柔地握住他的手背：“不要这么说，殷扬大人，你做得很好哦。” “不必安慰我。”殷阳转过头，“失败就是失败，做得再好只要结果是失败就没有意义。” 阿蔓眨了眨眼：“殷扬大人没有失败哦。” “是啊，失败了……诶？你说什么？”殷阳突然抬起头，紧张地看着阿蔓，“你刚才说什么？没有失败？什么意思？” 阿蔓被殷阳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缩，结结巴巴道：“殷扬大人不是打倒那三个对手了吗？自然是成功了呀。” “打……打倒了？”殷阳傻眼。 阿蔓两眼一弯，灿烂一笑：“没错，恭喜殷扬大人，从今天起你就是正式的除妖师了。” “我……赢了？”殷阳指着自己的鼻子。 阿蔓点头：“是的，您赢了。” “我，赢了？” “是的！” “哈哈，哈哈哈哈！”殷阳咧着嘴唇开始傻笑了起来。 他居然赢了？居然通过考核了？这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就像做梦一样。殷阳用力捏了一下大腿内侧，传来疼痛感，真真切切地告诉着他这一切都不是做梦。 “哈哈，啊哈哈哈哈！”殷阳一把拉过阿蔓，将她搂在怀里，“哈哈哈，我成功了，我是除妖师了！哈哈哈哈！” 阿蔓顿时红了脸：“殷、殷扬大人……” “啊，抱歉抱歉。”殷阳意识到了不妥，赶紧又推开了这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古妖。说起来，阿蔓是花妖，难道真的也分性别？想到齐药总是喜欢调戏她，看来是不折不扣的女妖了。 阿蔓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离殷阳远了点：“殷扬大人很开心呀。” “是呀。”殷阳的嘴依然合不拢，“晕过去的时候还以为彻底失败了。对了，最后我是怎么赢的？” 一听殷阳提起这个，阿蔓脸上的表情变得更诡异了，嘴角抽搐地看着殷阳：“是黄豆大人帮你打败了最后一个对手的。” “我知道，我是问它是怎么打败的？”殷阳回想起来，他根本不知道黄豆除了懂这懂那还会些什么。 阿蔓眼光一闪：“嗯，反正很厉害就是了。” 殷阳对阿蔓的遮遮掩掩感到奇怪，越发好奇黄豆的能力：“厉害是有多厉害？它究竟做了什么？” “他……把留下的那位给烧伤了。” “烧伤？” 那水槍男子的能力是冰，于是黄豆为了给他出气干脆把那只给烤了？殷阳脑补着黄豆因为主人倒地不起怒气冲天喷了个巨大的火球把对方困在里面火烤的场面。 阿蔓视线一移，犹豫着该不该告诉殷阳，黄豆大人只是张嘴吐了个比弹珠还小的火球，就把整个人给烧了。一开始喷出那个小火珠的时候，人们都在哈哈大笑，觉得这无异于以卵击石，可是谁能想到那么小的火珠在碰到对方身上的一瞬间就彻底燃了起来呢？熊熊大火差点真的就将西装男子给烤干了，若不是主考官觉得不好赶紧回收，或许真的会出现大会史上第一个被大火团团困死的妖怪。拥有火能力的妖怪太多太多，但是这么厉害的，太少见。齐药说黄豆来历尊贵，阿蔓虽然猜不出是什么身份，但也不敢小看，所以一直以来都是以黄豆大人来称呼。 殷阳想一出是一出，知道黄豆有火能力后就不再多追问，反而问起了另一个让他格外关心的问题：“阿雪呢？它还好吗？”记得黄豆说过，式神受了重伤，不会消失，只会回到主人身边。然而他床头放着的那张卡片，却是一片空白。 说到这个，阿蔓的表情就更加扭曲了：“我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还想上药的，他推脱不要，已经离开了。” “离……离开？离开到哪儿去？”那可是他的式神！ 阿蔓摊手，阿雪去哪里她又怎么会知道呢？ “殷扬大人既然已经与他解除了关系，他想去哪里自然是他的自由。”阿蔓说。 “等等，解除关系？我什么时候跟他解除关系了？”开玩笑，那可是他唯一的倚仗，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放人家走？ “不是您亲自释放走的吗？” “我什么时候同意放他走了？” “您在考试中亲口说放了他的。” “……” 殷阳脑海里的回忆场景迅速倒带，景象一片一片飞快闪过，终于定格在了一处场景。那是他被柳树精缠绕住，又面临鼠精的逼近时发生的事情。阿雪在自己脑海中叫着要他放了他，让他自由行动，当时脑子里想的都是要从刀型变成人形，脱口而出的就是一个“放”字。 背景音：叮—— 殷阳颓败地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脸。他已经被自己蠢哭了…… “殷、殷扬大人，您还好吧？”阿蔓不安地看着原本还很高兴突然间消沉下来的殷阳。 殷阳的声音隔着被子显得瓮声瓮气：“我不好，不要理我，我想静静，别问我静静是谁。” 阿蔓：“……” “这是怎么了？”殷盛踏进房间，看到的就是阿蔓无语地盯着床上那突出来的被子。 “殷扬大人似乎对自己放走了阿雪感到难过。”阿蔓解释道。 “啊，那个啊……”殷盛想起来就觉得好笑，“那是他自己的失误吧？”说着就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把自己唯一的式神给放走了是要怎样，我亲爱的弟弟居然这么呆萌我怎么一直都没发现？” “别管我。”殷阳翘着嘴，不愿搭理那个没心没肺的男神哥哥。 “行了，不就一个式神么，又不是什么上古妖兽，遗憾什么？走了就走了，等你好点了我带你去选更好的式神。” “真哒？”殷阳总算肯把脸露出来，眼眶竟然有些红。 殷盛再次不客气地哈哈大笑了起来：“不是吧？哭了？真哭了？就因为放走了一个式神？不至于吧，你现在应该高兴才对啊，你已经是除妖师了诶。” 殷阳想了想，好像也是。阿雪从一开始就不肯认自己为主人，刚才会那么拼命帮他，说不定也是为了他自己的面子。一个连口令都会喊错的主人，确实会叫他失望。然而转眼又一想，好歹也是一起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的，怎么的也产生了革命友谊，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总归让他有点受伤。 殷阳对着手指，委屈道：“我知道是我蠢啦，可还是挺难受的。呐，你说的要帮我挑更好的式神的，不许反悔哦。” 殷盛揉着他散乱的头发：“老哥什么时候答应过的事情没做到了？” 殷阳心想从前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呢，不过还是忍着不说了。 “能起来么？”殷盛问他。 殷阳感受了一下身子，似乎还好，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慢慢走动应该是可以的，于是点了点头。 殷盛松了一口气：“要不要跟我去看别人的考试？杨家最小的那个差不多该上场了。” 殷阳哪里知道杨家最小的那个是谁，只是隐约记得杨寅身边确实有个年纪不大的男孩，现在回想一下，貌似连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不过能看别人的考试也算是积累经验，殷阳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搭着殷盛的手下了床。 “哦，来了来了。”一见殷家两兄弟出现，围观的人群顿时骚动了起来。 第17章 考核结束 谁也没能想到殷阳在最后关头寄希望于一只好不起眼的小黄鸟，人都已经失去知觉了，他的式神还帮他打败了对手，险险过了关。殷阳毫无疑问是大会史上唯一一个倒下后才被判定胜利的选手。 “哦，正好，杨帅在场上呢。”殷盛指着场内喊了一声。 殷阳朝下望去，内场果然还在比试中，此时上场的正是他之前所看到的待在杨寅身边的男孩子。殷阳眯眼仔细观察，发现这孩子身手格外老练，且短短几分钟时间内，竟然就接连放出了三只式神。杨帅的对手只有两头，此时三只式神合力攻击掉其中一个后，正集体转头来咬下一个。场间喝声暴起，兵器咣当，也是相当漂亮精彩的一场比试。 此时距离殷阳昏过去已经过了两个小时，此时已经接近尾声，杨帅下来就只剩下一个考生，正是之前一直对殷阳冷嘲热讽的高大块头男齐西。 殷阳一边留意观察杨帅的动作，一边也在听着殷盛同旁人闲聊，这才知道这次被他撞上三个对手并非是他的运气问题，而是本次考核主考方有意加大了难度。穷奇的出现让圈内人自危了起来，如果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当上除妖师，那只会是源源不断地放任雏鸟们去送死。因为遇上三个对手的几率变高了，这一次的淘汰率也相对变高，两个小时下来连同殷阳在内居然只有五个人通过考核，不少人在勉强解决两个对手后在第三个对手手里败下阵来。 没有人再取笑殷阳，哪怕他从前是个笑话，人家如今好歹才是笑到最后的人。失败者在看到殷阳出现的时候或多或少露出了抵触的情绪，失败并不可怕，但是那个被他们笑话的人却成功了却像是在狠狠打他们的脸面。 “啊，又通过了一个。”殷盛一拍栏杆。 果然，场内的杨帅放任式神将第三个对手死死缠住以后，手腕一番，又召唤出了第四只式神，在人们的惊叹中轻轻松松灭了最后一个对手，顺利成为一名新的除妖师。 “哥哥之后是弟弟吗？杨家果然生了两个天才啊。” “我记得杨寅通过考核时候才八岁？弟弟这该有十二三了吧？” “好像是十三岁了。” “那还是哥哥厉害一点。” “说起来，今日下来，殷杨两家这一代小辈都顺利成为除妖师了呢。” “顺利说不上吧？殷家老二差点就挂了。” “哈哈，是啊。” 也不知怎么的，殷阳发现他重生以来连听力都变敏锐了，议论纷纷的人群中，他抓住了这一段对话，顿时撇了下嘴唇。身在一个除妖世家就是麻烦，总是容易被人拿出来对比说事，也难怪前任死也要通过这个考核，这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也是殷家整个家族的荣誉。 殷阳把目光放到另一边的杨寅身上，帅气的大男孩正对着场下的弟弟竖起了大拇指，一身休闲短袖和牛仔将他衬得清爽阳光，真不愧是学校里有名的男神级别人物。他又想起了那次在球场相遇的场景，周围是女生花痴的尖叫，杨寅就在所有人的注目里截球上篮，身子划过亮丽的风景线。这样的人，是天生就站在人群中央的宠儿。 殷阳觉得杨寅就和殷盛一样，注定是人们目光的焦点。如今殷盛已经是当红大明星，他隐约期待起杨家的老大将来会做到什么样的位置。 杨帅下场后上到二楼来，人们的目光随着他移动。十几岁的少年跳跃着上了台阶，明明同样面对三个对手，却没有前面那些人的狼狈。他几乎没有受多少伤，整个人看上去干干净净，让殷阳心里升起无边的羡慕。经过殷阳的身边时，杨帅对着他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殷扬哥哥，恭喜你啦。” “啊，也恭喜你。”殷阳尴尬地回应道。他不知道从前的室友和这位关系好不好，不过既然和杨寅是玩伴，和这位应该也很熟吧。 杨帅对他挥挥手，又接受了一下殷盛的赞美，这才蹦蹦跳跳地去了杨寅的身边。 “杨家的这一代，真了不起啊。”殷盛感慨道。 殷阳伸长手臂搭在殷盛的肩膀上：“老哥，你也行的，我看好你。” 殷盛对于殷阳突如其来的夸赞有些受宠若惊：“哦，那当然。”神啊，他那一向腼腆的弟弟居然对他说他能行的！~(≧▽≦)/~他不行也得行啊，那是作为哥哥的尊严！ “最后一个了。”有人提醒大家把聚焦点从杨帅身上转移，眼下正站在阴阳门面前的是齐西，本场最后一个考生。 “虽然比不上殷杨两家，齐家也算是圈内有名的家族了。”殷盛凑到殷阳旁边说道，显然看到了殷阳嘟嘴的状态知道他对齐西之前的挑衅不太高兴，“你老哥当年比较威猛，在比试里把他哥哥给压下去了。” 感情这还是两位哥哥惹出来的孽缘，所以齐西看到作为弟弟的殷扬这么不中用才会觉得大快人心？ 殷阳紧张地看着齐西转动门把的手，默默祈祷着也能出来三个大家伙，好好打击一下这小子嚣张的气焰。 “哇！”随着齐西对手的出现，场内出现了新一轮的尖叫，“这小子，运气太好了！今天唯一一个只抽到一头妖怪的人啊！” 殷阳：“……” 特么的他自己战得要死要活的，他诅咒的对手却轻轻松松，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不管殷阳怎么抓狂，仅仅面对一个家伙，齐西根本就是游刃有余，接连放出两头式神，五分钟时间都不需要，他就顺顺利利干掉了可怜的对手，骄傲地下了场。 “这就是运气。”齐西对着殷阳趾高气扬。 殷阳愤愤地看着这个嚣张的家伙，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暗暗竖起了中指。 “殷扬。”散场后，有人叫住了殷阳。殷阳回头，发现是他的学长，曾经买过他外卖的那位。这位学长也是本次通过考核的七个人之一，同杨帅一样只对上了两头妖怪。 “你好。”殷扬并不认识这位，殷阳只能装作是陌生人来对待。 “我见过你。”学长友好地笑道，“你经常在木木食府门口等你朋友，你朋友是在店里面打工送外卖的，对吗？” “是的。”殷阳点头。想到他那已经被火化的尸身，他就有些难过。 看到殷阳眼神黯淡了下去，学长尴尬地道歉：“啊，抱歉，提到你的伤心事了。”圈内人，他自然知道死的人是谁，何况殷阳的死讯在校园网公告和学校bbs上也已经公布了，殷阳所在的系里没人不知道这件事。殷阳偷偷用隐身登陆上过他的一些通讯软件，铺天盖地的都是从前的朋友发来的信息，有哭着怪他早早离开的，有为他送上祭奠祝福的，看得殷阳眼睛瞬间就红了。 “没事。”殷阳说，“学长这是找我有事？” “你怎么知道我是学长？”男生惊讶道。 殷阳意识到自己差点暴露了，赶紧补充：“猜的，看你气质像是前辈。” “哈哈，好吧。”那人一耸肩，接受了这个说法，“我是想跟你商量个事情的。” “什么事？” “如今我们都正式成为除妖师了，明后天就能拿到除妖师证明，我想邀请你同我一起参与第一个讨伐任务。” “任务？” “没错，只有拥有除妖师资格的人才能正式接手除妖的任务。这次我看上的，就是我们c大的一个家伙。” “c大？在哪里？”c大里面竟然有妖怪！ “b栋。”学长神秘一笑。 竟是那里！殷阳重生前最后一次送外卖的地点。 第18章 笔名风波 “没有式神，你打算怎么搞？”回了殷家，黄豆才提出这个问题来。 殷阳粗暴地抓过它，捏在手心里，在它的尖叫声中重重揪着它的三根红毛：“你不是我式神么？嗯？最后关头助我一臂之力的是谁啊？啊？” “痛痛痛，痛……”黄豆两只豆豆眼开始飙泪，还不敢乱动，生怕一动自己的毛就被殷阳给拔下来了。 “原来你也知道痛啊。”殷阳冷哼，“我受伤的时候你又在干嘛？这点痛还不够我出气的。” 黄豆狠狠啄了一下殷阳的手臂，这才挣脱出来，一拍翅膀飞到了殷阳够不着的地方，这才拍着胸脯喘气：“你自己把阿雪放走了，拿我出气做什么？”说着还用那张肥肥的脸神奇地做了个鬼脸姿势。 “呸！”殷阳一把抓过枕头扔了过去，“你有教过我怎么转换式神的两种形态吗？那个时候阿雪嚷着要我放它自由行动，脱口而出一个‘放’字是正常的吧？难不成还跟猴哥儿似的来句‘变’？” “你不是挺聪明的嘛？”黄豆斜眼，“这不是就知道了？” “……真的假的？” “假的……” “我靠！”殷阳暴走，满屋子里追着黄豆打，一人一鸟闹得不可开交。 殷盛推门而入，正好看见殷阳拿着鸡毛掸子在戳衣柜上面死活不肯下来的小黄鸟，嘴里还在骂骂咧咧。殷盛顿时眼睛都直了，谁能告诉他这鸡毛掸子是从哪个沾了灰的角落里搜出来的？还有他一向安静文雅的弟弟这会儿居然一手叉腰一手拍着鸡毛掸子同时脸红脖子粗气急败坏的模样，他是撞鬼了吗？ “啊，哥。”殷阳骂够了，喘平了气，这才发现门口一脸不可思议的男神哥哥，顿时又不好意思了起来。他好像，又毁形象了哈。 “你这是在做什么？”殷盛指着殷阳手上那根五颜六色的鸡毛掸子。 殷阳抓抓头：“打鸟用的，别在意。” 殷盛：“……” “那啥，你找我有事？”殷阳赶紧扔了鸡毛掸子，乐呵呵地把殷盛推到凳子上，还把自己只喝了一口的饮料递了过去，十足十的谄媚。 殷盛仿佛看见了自己的狂热粉丝，为他忙东忙西，只要他给个笑脸就是对方全部的春天。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呢？他的弟弟可是从来不屑于看他演的作品的，说是不合他胃口。 “哦对了，我一直都忘了说了。老哥，你上次演的那部电影《东方魔术豪华船》，简直太——帅了！”殷阳双手拱在胸前，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的男神。不容易啊，重生以后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他还没好好表达过自己对男神的喜爱，这次说什么也得讨到一张签名再说。 “咣当”一声，殷盛摔倒在地，他捂着后背惊悚地看着崇拜地望着他的亲弟弟，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高冷老弟突然变痴汉了怎么破？在线等，急！ “你不是从来不看我的作品吗？” “啊，是这样吗？”殷阳挠了挠头，“这点小事不用在意啦，从前是我有眼无珠，后来基友安利了我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了。”然后对着殷盛翘起了大拇指，“老哥，你是最棒的！” “你那基友是……” “……殷阳。” “所以你现在这副模样也是被他带的？” “……差不多……吧。” “是个有趣的孩子，真是可惜了。”殷盛叹了口气，随后又迅速转移了这个让人悲伤的话题，“我来是想告诉你，钱明天打到你账上，记得确认一下。” “钱？” “你入了行，家里给你打十万，以后再不会给资助，要靠你自己去努力挣钱了。你不是和你学长约了三天后学校见么？第一次任务连个式神都没有也不行吧？先去挑几个好点的式神，别给殷家丢脸，造不造？” 后面的话，殷阳压根就没听进去，他满脑子都是殷盛口中的那个数字。十十十……十万？！殷阳一辈子也没一次性见过十万那么多！他背过身去，开始计算他需要打多少次的工才能挣回十万块。呜，有钱人就是那么讨厌！可他就是喜欢有钱人！男神万岁！ 稀里糊涂送走了男神哥哥，殷阳脑子才总算清醒了一点，随后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重要问题，顿时傻眼了。 “喂，你发什么愣呢？”黄豆见殷阳一动不动像个泥塑一样，大着胆子飞了下来。 殷阳机械地转过头，泪流满面：“草泥马，我又不造基友的银.行卡密码……” 当然，等殷阳一个小时以后打开室友从前留下的笔记本，发现桌面上密密麻麻的黄色便签写满了各个账号的密码时候理所当然地惊呆了。银.行卡密码，扣扣账号密码，学校系统登陆密码，邮箱密码……特么的桌面上那么多密码室友还没给自己的电脑上锁，殷阳给他基友的防范意识跪下了。 总之最关键的问题解决了，殷阳一身轻松，熟练地输入123言情的网址，登陆，然后打开了收藏夹。他已经一个多礼拜没有追过更新了，怪想念文中的小攻小受的。啊呸呸，什么鬼？ 一口气补完了剧情，殷阳满足地啜了一口他男神没肯动的饮料，觉得浑身舒畅，有种生活总算回归正轨的感觉。然后随手打开了论坛，很快就发现首页有个帖子正在飘红：《陛下诡异的更新字数为哪般？赌五毛钟馗道人不是一个人的笔名》。 殷阳怀着好奇心点进帖子，发现一开头楼主就信誓旦旦地说道：“我赌五毛钟馗道人不是一个人的笔名，如果猜错了直播吃键盘！” 这个贴大概是放假后三四天左右开的，如今已经炒到了第二页，殷阳大致翻了一下，大多数人都是同意楼主的，理由是在长达一个礼拜的时间里，作者的这篇文章以一日万字和一日三千这两个极端字数轮流更新着。在六月三十日那天，钟馗道人发出宣言，在暑假期间要日更万字，结果第二天这个宣言就被打破了，只勉强更了三千且赶着零点发的，差点在七月的第一天就没有小红花拿。七月二日，作者在读者的纷纷询问下华丽丽的一万字强势归来，引起“爱妃”们的嗷嗷叫。然而第三日，又是个三千字，且里面还出现了不少的错别字，评论区顿时炸了锅。 “钟馗道人一定是两个人，且其中一个临时出了点事只能勉强一日三千字，才会出现这样飘忽的更新字数。”楼主这样写道。 当然也有人是不同意这个看法的：“如果真是两个人，另一个人既然能够日更一万，为什么不临时顶替了同伴呢？反正读者到现在也没人发现是两个人写的，与其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做出这样的更新，让其中一个这段时间完全接手才是比较正确的选择吧？我宁愿相信是陛下真的巧合遇到了不得不处理的事情，使他没有办法日日更新一万字。” 当然也有早就眼红钟馗道人许久的人酸唧唧地说着“做不到就不要下那样的豪言壮语”这类的话，但很快就被淹没在密密麻麻的评论里。 殷阳滚动着鼠标球，花了足足十五分钟才把整个帖子里的回复都看完。因为后面有人贴出了对比，隐约找出了文中可能是两个人写作的痕迹，让楼主的说法越来越被人接受。对于殷阳来说，他倒是不太在意他的男神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如果真是两个人，可能还是双胞胎兄弟之类的呢，想想就觉得这个设定很棒。 对于他的男神，殷阳更关注的是另外一个问题：钟馗道人，是不是除妖师这个圈子里的人？ 第19章 钟馗钟奎 从前殷阳不懂，只以为钟馗道人是个脑洞奇大的人物，总能天马行空想出一些常人想象不到的东西，然而如今入了行，他就看出问题来了，钟馗道人文中所写的很多东西，都是除妖师会做的。 殷阳犹豫再三，最终鼓起勇气在扣扣上搜索了文案上的读者群，并且选择了加入，才半分钟，就有人通过了他的申请。 一进群，他的扣扣就滴滴滴叫了起来，页面上一瞬间就被刷屏，把殷阳着实吓了一跳。殷阳如今用的，是一个新注册的号码，原先的肯定不能用了，室友的他也不打算碰，这个新号码至今连个好友都没有，只有这么一个群。 “咦？刚才好像看到有新人？”聊得热火朝天的空档，总算有人注意到了那一闪而逝的“阴阳非阴阳加入本群”的字样。 “阴阳非阴阳？这是哪位菇凉？快粗来爆照！” “对，新人入群三件事：陛下万岁，改封号，爆照。” 这都是什么鬼！殷阳看了一下群公告，所有进群的妹子第一句话都必须是“陛下万岁”，这特么的都是脑残粉吧？虽然殷阳也把钟馗道人视为男神，但他自觉还没到那么疯狂的程度，他加群只是为了找作者确认身份的。 殷阳没理会聊天界面上一排排要求“姑娘”爆照的消息，把鼠标放在了群成员里，发现最上面的群主名字叫钟馗，而紧挨着是一个叫陛下的管理员，另外还有贵妃、德妃、淑妃等几个管理员。群成员里所有人的名字都是清一色的x妃，殷阳看得直起鸡皮疙瘩。让他给自己改个什么殷妃阳妃的，绝对会恶心死自己！ 殷阳鼠标在钟馗和陛下两个头像之间来回移动，一时间竟然搞不清楚这两个究竟哪个是钟馗道人本人。难道这个笔名是两个人的传言竟是真的？眼下陛下不在线，倒是钟馗在线，殷阳想了想，还是点开了窗口，发了个抖动：“你好。”几秒钟后，那边就有了回复。 钟馗：呀，是新来的美人？爱妃怎么称呼？ 殷阳一头汗，赶紧解释。 阴阳非阴阳：大大，我是男的…… 钟馗：(⊙o⊙)啊！ 阴阳非阴阳：那个，虽然有点冒昧，但还是想问一下，大大你是除妖师吗？ 一上来就点主题，殷阳竟然有些紧张，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口。滴滴滴，是那边回消息了，殷阳赶紧凑近电脑一看—— 钟馗：┗|｀o′|┛嗷~~居然被你发现了……兄弟你也是圈内人？ 阴阳非阴阳：是哒是哒，刚入圈。 太棒了！居然真是圈内人！殷阳暗搓搓想着是不是要勾搭一下这位男神，他们好歹有共同语言来着。先是荧幕男神成了自己的哥哥，接着是*男神和他隔着屏幕聊天，殷阳幸福地闭上了眼睛。隔了大概有半分钟之久，那边才有了新的回复。 钟馗：(╯‵□′)╯︵┻━┻卧槽！刚入圈？看你这名字，难不成你是殷扬？！！！ 殷阳一愣，没想到室友的名气居然这么大，或者应该说殷家在圈里的名气居然这么大。他的手放在键盘上，正在犹豫着自己应该怎么回复，那边又开始滴滴滴叫了。 钟馗：╭(╯^╰)╮殷扬，你给我死出来！ 钟馗：我造是你！好小子，你居然也看*？嗯？ 钟馗：你看了我名字还不造我是谁吗？居然还要试探我！ 钟馗：喂！人呢？快粗来！我保证不打你！ 钟馗：喂？ 钟馗：喂！ 喂喂喂，喂你个头啊！又不是打电话！殷阳不过是发个愣的功夫，那边居然大爆手速打了这么多。殷阳满脸黑线，赶紧发了个消息过去。 阴阳非阴阳：大大你搞错了，我不是殷扬…… 钟馗：(⊙v⊙)嗯？ 钟馗：怎么可能呢？ 钟馗：一定是害羞不肯承认！以我俩的交情你至于对喜欢看*的事情遮遮掩掩嘛！ 殷阳已经一头瀑布汗了，幸好他没承认身份，他还真不知道这个和殷扬很熟悉的人是谁，这时候自然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阴阳非阴阳：不不不，我真的不是。殷家那是什么地方，跟我一市井小民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钟馗：┗|｀o′|┛嗷~~真哒？ 阴阳非阴阳：真！比珍珠还真！ 钟馗：_(:3ゝ∠)_也是，这说话语气也不像我那位高冷的爱妃。 阴阳非阴阳：…… 他想象了一下一个猥琐花心男对着殷扬那张平静的脸喊“爱妃”的场景，浑身哆了个嗦。 钟馗：兄弟叫什么？哪个所的？ 殷阳自然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赶紧打哈哈绕过去了，只一心表达了自己对男神的仰慕之情，因为最近入了圈，才忍不住好奇求个证。 阴阳非阴阳：对了，bs上说钟馗道人是两个人的笔名，真的假的？ 钟馗：你猜？(*^__^*) 阴阳非阴阳：是两个人吧？我看群里有两个号，另一个叫陛下。 钟馗：(o゜▽゜)o☆[bingo!]但是那个陛下不是我搭档哦，那是我小号233我搭档不喜欢跟妹子聊天哒。 阴阳非阴阳：_(:3ゝ∠)_ 两人正聊着，突然底下弹出一个系统消息：你已被管理员贵妃移出群钟馗道人的后宫。 阴阳非阴阳：我被t出群了…… 钟馗：啊，那肯定是你没有第一时间按照她们说的去做…… 阴阳非阴阳：…… 没有喊一声陛下万岁，没有改群名，没有爆照，所以直接就被踢了？这才多点时间？男神的女粉丝们真的是……很狂热啊…… 不过殷阳也不生气，这种读者群，分分钟就会有人要求加进来，刚才殷阳看的时候群成员就是满的，一个任群里面各种呼唤都不冒泡的新人，自然就被残忍地踢了出去。 又是系统消息，殷阳再次点开，发现竟然是钟馗发来的好友请求。 钟馗：既然都是圈内人，加个好友以后好关照。(づ￣3￣)づ 阴阳非阴阳：好的呀。 新号码第一个好友竟然是*男神什么的，殷阳感觉到这个世界还是很happy的，以至于第二天在车上都乐呵呵地哼着歌。 “心情不错嘛。”殷盛拍了下他的头，“昨天我离开你房间时候还没那么高兴呢。一晚上发生什么了？” 因为两个男神都离我好近啊！ 殷阳想起钟馗说过的话，突然问道：“咱们圈里有人写耽……网文吗？” “有的吧？钟奎不就是写网文的？还是*来着。” 纳尼？！钟馗？！居然真有爹妈给儿子取这个名字啊……钟馗可是长得很，嗯，很有特点的历史人物啊。 那边殷盛还在说道：“想当初我拍《天师钟馗》的时候，还取笑了他一阵来着，叫他干脆改名，就叫天师钟馗的钟馗好了。” 额，竟然是同音不同字吗？简直就跟他和殷扬一样。 “怎么了？你对网文感兴趣了？你不是从来不看吗？觉得那种文章没营养。” “也不是啦，我就是好奇除了钟馗还有谁会干哪种事情啦。”殷阳嘴角一抽，他这位室友真是，古典得不能再古典的书生男孩啊。然而一想到那样干净澄澈的男孩就这样消失不见了，殷阳又开始觉得胸口闷。 “说起来，你也是第一次去红乐土吧？” “红乐土？” “那边的建筑风格整体偏红色，里面又住着一群那个世界的东西，据说有些妖怪进去了就再也不想出来了，所以被人称为红乐土。” 红乐土，就是妖怪学校的别名。 第20章 妖怪学校 在距离c市市中心约60公里的地方，有一片私人茶园，当司机将车开到这片山上，殷阳闻到了漫山的清香，并非浓郁的花香，而是独属于这块地区的泥土香。车开在茶园里，沿着山道绕着圈，一直绕了大约十八道弯，眼前突然变得豁然开朗。 朱色外墙，红漆门柱，鎏金牌匾，还有两头镇门狮，摇晃着浑身的金毛对着来人戒备低吼。这里就是红乐土，妖魔鬼怪的乐园。 殷盛先下车，亮出了自己的身份，两头金毛狮见是除妖师便不再低吟，回到了自己看守的地方。殷盛这才示意殷阳出来，准备带着他跨入大门。 就在殷阳经过两头金毛狮时，两头狮子突然浑身一阵，齐齐跪了下来，对着殷阳的方向低吼，姿态卑微，四目虔诚。 “这……是在给我行大礼？”殷阳吓了一跳，“——什么的才不可能吧？” 殷盛扭头看见了这一幕，也觉得奇怪：“我来过这么多回，还从来没见过这两位看门神会对人行这样的礼。” 殷阳觉得怪怪的，赶紧小跑跟上了殷盛，同时又忍不住扭头看，直到他已经完全进入了红乐土，那两头狮子才重新站起来，忠实地守在了门边。 “这两头狮子应该活了很久很通人性.吧？难道我是什么上古神仙的转世？”殷阳美.美地想。 殷盛毫不客气地浇灭了他的幻想：“你觉得你像吗？” “……不像。”他要是神仙转世，这会儿还会憋屈到连个可以为他作战的式神都没有吗？ 红乐土是现代化都市里难得一见的古风宝地，这里即使是微小的一草一木都蕴含着风水之理阴阳之道。进门是一个宽阔的太极广场，不少人在这里打拳练习，互相博弈，有时候还能看见空中闪现五颜六色的火光，那是地面上哪个家伙放出来的招式。 “这些都是那个世界的？”殷阳见这些人与常人无异，至少从外表是辨别不出是人是妖。 “都是。”殷盛肯定，“幻化成人形是这些家伙进入红乐土唯一的条件。” “为什么一定要是人形？” “为了人类着想。” “怎么说？”殷阳避开一个因为失准差点落到他身上的黄色火焰，紧紧跟在了殷盛的身后。 “并非只有我们这一行的人能看见他们，总会有一些人因为种种原因能够看见他们。人们总是惧怕自己认知以外的东西，他们恐惧、害怕、逃避，只因为千百年来妖魔鬼怪在人们心目中的印象总是坏大于好。” “为了不闹出事情来，才强行规定他们平时全都幻化成人形？” “人类如今是主宰，妖怪们也不想同我们起争执，这是和平共存的保证之一。” 穿过太极广场，一排排屋舍映入眼帘。所有屋子都坐北朝南，涂着朱红色的漆。眼前最近的这排四层古建筑看起来气势磅礴，金碧辉煌，歇山式屋顶上雕着八个龙头，每个龙头里都含着一颗珠子。 “我们最多只能到这，里面没有手续是进不去的。”殷盛说。 虽然有些可惜，殷阳还是乖巧地点了头。透过穿堂望过去，里面似乎有杨柳拂风，小桥照水，倒是颇有情趣，也难怪被称为红乐土了，怕是殷阳自己来了也不愿意再离开。在钢筋水泥的天地里存有这么一块清净土地，实属不容易。 踩着楼梯上了二楼，两人推开一间屋子，随着吱呀的门声，里面的人都抬起了头。 “啊——”殷阳看到屋里的人后愣在了当场。 杨寅、杨帅、齐西，都是他才见过的人。 “切。”齐西嫌弃地看了殷阳一眼，掉转过头，看着花窗外的景致。 杨寅似乎也显得很冷漠，只是微微点了个头，并没有说话，倒是杨帅看到殷家兄弟有些惊喜，冲到面前乐呵呵地打了声招呼。 “小家伙，昨天表现不错。”殷盛对杨帅印象很好，习惯性开启大哥哥模式揉了揉杨帅的发顶，将他原本打理好的头发搅得一团乱。 杨帅摸着自己散乱的头发嘿嘿直笑：“大明星，签个名吧？我同学总不相信我认识当红第一小生。” “我签了名他们也不会信的吧？”殷盛大笑。 杨帅立刻拽着殷盛的袖子：“怎么能这样……” 殷盛到底还是给杨帅留了个签名供他出去炫耀，殷阳看着龇牙，那可是他的男神，他也很想要炫耀的好不好？ “怎么，你也想要？”殷盛看到殷阳的目光追着杨帅手里的签名，就像是小狗碰上了肉骨头，忍着笑问道。 殷阳差点脱口而出很想要，突然想起来这屋里还有杨寅这个原身的朋友在，在殷盛的坏笑中硬是把渴望给压了下去，故作高冷实则傲娇：“才不要，谁稀罕你的字，我写得比你漂亮多了。” 这话倒不是乱说，无论是殷阳还是室友，都是字迹非常漂亮的，只是殷阳的字洒脱有劲道，而室友的字更加端庄整洁。反而是身为大明星的殷盛的字，恐怕也只有签名的那几个字稍稍拿得出手来。 殷阳说完这话，感觉到另一头有视线飘过来，他顺着视线望过去，是杨寅。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的表情总会觉得心里不安。凭感觉两人应该关系挺亲近的，这样互相不讲话看起来有些奇怪，但是该说什么殷阳心里又完全没有底，只能低下头拿出手机来玩。 杨帅心满意足地收起了签名，问道：“你们也是来挑式神的？” “是啊。”说完殷盛又不厚道地笑了，“这家伙，把自己的式神给放了，哭得可惨。” “谁哭了啊！” 可惜不管殷阳怎么解释，他在杨帅小弟弟心中都已经产生了“原来不爱跟别人说话的殷扬哥哥也是会哭的”这样的印象，好像有点反差萌，杨帅突然觉得殷扬哥哥好可爱。 殷阳读懂了杨帅脸上的表情，只能憋屈地心肝疼。 “要挑选式神的，先填个单子。”这间办公室的主人是个ol风lady，白衬衫底下的两个波霸将襟口撑开，露出白花花的肉来，隐隐还能看见黑色的内衣花边，让殷阳看了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别看呆了少年，那是白狐。” 美好的幻想被黄豆无情地打破，一想到这竟然是只妖怪，殷阳脑海中的那些旖旎通通消失。只能说，真不愧是狐狸精么。 填了申请表，出门右转到底，有一间房间的房门同其他的都不同，是铁做的双开大门，上了锁，锁头是张口的狮子。 白狐用钥匙打开了大门，几个新人鱼贯而入，殷阳这才发现里面是一间类似于佛堂的地方，一尊观音像背墙而立，两旁有两排红烛架，上面的红烛都在燃烧着，滴下了滚滚烛油。中央地面上画着阴阳八卦阵，木头和绳子将其围住，上面还插着几根艾叶。 刚才看说明的时候殷阳就注意到了，他现在只是初级除妖师，没有亲自挑选式神的资格，只有抽选资格。也就是说，式神不是他看中了就能选，而是只能听天由命，召唤到什么就是什么，除非是你自己通过实力打败的妖怪，可以直接收为式神。 运气，这是除妖这行始终贯彻的信仰，除了实力，还需要运气，战斗中有无数的不确定性，随时习惯意想不到的发生才不会临阵时手忙脚乱。殷阳已经能理解考核中不确定的对手数这个规定了。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啦，现在让殷阳觉得格外肉疼的是，召唤一次式神居然需要一万！一万一只式神，这是抢钱吧？ 殷家给殷阳的钱今早已经到账了，整整十万，在这里也不过能召唤十个式神而已，还不知道会召唤到什么样的家伙。越是高级的妖怪，越是不乐意离开这片红乐土，所以召唤到他们的几率真的很小很小。就跟卡牌游戏抽卡片一样，星级越高，概率越小。作为曾经的氪金（免费游戏充值）一族，殷阳看着那个阴阳八卦阵感到一阵胃痛。 作为穷吊丝的殷阳可以在任何一方面省吃俭用，却有唯一舍不得放下的爱好就是手游，当年为了一款美少女手游将自己一个月的打工钱全拿来氪金了，最后却只勉强抽到一个五星级美少女，和两个四星级，其他全是普通卡，这运气简直衰到家。从那以后殷阳就退出氪金一族，只凭运气抽卡，倒也被他抽出过两张五星卡。 运气，确实是个邪门的东西。 “谁先？”杨帅问。这里需要召唤新式神的就他、殷阳还有齐西，殷盛和杨寅都只是陪伴者。 “你要不要先去？”殷盛问，“昨天给你的钱足够你召唤十个了，总能选到好的。” 十连抽？殷阳嘴角一抽，那不是找死么？要连默认也该是十一连，不过以殷阳从前的手黑来看，就算给他个十一连估计也召唤不到什么好的。 第21章 华芳元君 “不了，我就随便召唤一个吧，贵不在多，够用就行。”他就阿雪和黄豆，不是照样通过考核了？ “喂喂，殷家至于这么穷？”齐西大着嗓门走了过来，“居然需要殷家二少爷如此抠门？既然你不着急，那就我先开始吧？” 殷阳冷脸看着挑衅的齐西，只手一摊：“请。” “殷家老二没那个魄力，我们齐家可丢不起这人，我要召唤十个。” “好的，请稍等。”白狐确定齐西刷了十万，这才打开围着阴阳八卦阵的木栅栏，让他走了进去。 “世间的灵魂哟，请在此听令……”齐西将手按在阵中央，念念有词，那是殷阳当初收阿雪的时候也念过的又羞耻又中二的台词，这时候听别人一脸严肃地念起，殷阳很想捂着嘴巴偷笑。不管殷阳怎么想，很快齐西周围腾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烟雾，是感应到齐西召唤的妖怪们相继登场了。 “雪女，一星；枕妖，一星；槍妖，三星；刀妖，二星……”殷阳脑海里的系统竟然在这个时候说话了。 十个式神出来，最高的只不过是两个三星式神，其余全是一星和二星，齐西有些不满意。齐西当然不知道这些式神在系统中有星级评定，但是他也算是除妖世家出身，妖怪好还是不好，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切，再来！”齐西把袖子高高挽起，又是十万甩了出去，结果却依然不尽如人意。 “再来！”“再来！”“不行再来！”连续召唤了几次，都不比齐西手上拥有的好多少，本来脾气就不怎么好的齐西变得更加暴躁，巨大的嗓门像是要洞穿这整间屋子。 “再来也要先排队。”殷阳赶紧上前阻止，“现在应该轮到我了。” 什么时候抽到好东西的概率最高？玩过老虎机的人会告诉你，一直盯着那些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人，等他们走了再上前，概率会大大增加。 齐西早就有些不耐烦了，这时候只是恶狠狠地瞪着殷阳：“你来就你来，我倒要看看你能召唤出个什么东西来！” 看我单抽ur吓死你！ 殷阳一边吐槽一边刷了卡走上前。一万，他只能召唤一次，只要能达到阿雪那样的等级，他就已经满足了。 “世间的灵魂哟，请在此听令……”殷阳一头黑线地念着，同时还分心地想着如果以后每次收妖都要念一遍这羞耻的台词，他宁愿少收几个。 淌着鲜血的手按住地面，随着他的术语，周围开始有了动静。不同于之前齐西召唤时产生的白色烟雾，这次殷阳只感到浑身一热，周围腾起了一团金色的浓雾，瞬间遮住了他的双眼。 “恭喜亲爱的玩家，您抽到了五星级式神狐仙。” “……哇靠？”殷阳第一个叫了出来。 五五五，五星级？！他居然真的完成了单抽ur的壮举？ “操！”齐西忍不住破口大骂。如果他刚才坚持召唤下去，这个看起来就与众不同的式神是不是就归他了？ “哇嗷，真不愧是殷扬哥哥。”杨帅眼馋地看着那团浓浓的金色烟雾，搓了搓手掌心。殷阳膨胀的运气让杨帅有了期待，如果他也能抽出一个这么厉害的家伙就好了。 殷盛微笑地看着还没散去却隐隐冒出一个身影的浓雾，对着肩膀上的黄豆说道：“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是个大家伙。”黄豆说。 烟雾终于逐渐变稀变淡，露出了来者的面目。 最先看到的就是一双俏挺的狐耳，纯白色的毛，内里却是淡淡的粉色。从身量来看，并不高，甚至比这屋子里最矮的杨帅还要矮上一点，如果不算上那边的白狐女士的话。一个软蓬蓬的东西翘了起来，竟然是一条毛茸茸的尾巴，随着主人转身的姿势甩啊甩，让殷阳的目光忍不住随着那条尾巴移来移去。 等到浓雾完全散去，殷阳终于看清了这家伙的面容，一时间眼睛都瞪直了！ 不了个是吧？这是狐仙？！说好的倾国美人呢！怎么来了一个正太！ 圆溜溜的大眼睛，是介于红棕之间的一种颜色，如果要给一个定义，殷阳决定叫它琥珀色，因为那双眼睛看起来是那样的通透。肉嘟嘟的小脸，红红的嘴唇，对着殷阳一歪头，看起来格外伶俐可爱。身上穿着白色襕衫，襟口与袖口为黑，看起来就像是个小书童。他还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竖起，用一根白玉簪插牢固定。 能有这样打扮的，确实不会是个年轻的家伙，然而这是狐仙？殷阳打死也不相信！ “是你叫的我？”狐仙小正太用嘴咬着手指，歪头看着殷阳问道。 “是。” “看起来像是个新手。” “不是像，本来就是。”殷阳很苦闷，当初被阿雪那个少年嫌弃了，这会儿又要被这位瞧不上了吗？ 狐仙似乎还真的皱起眉头苦恼了起来：“居然是个刚入道的孩子啊，确实有些束手呢。” 啊啊，看吧，果然是这样。 “不过——”小狐仙话锋一转，“这样说不定还好玩点。”随后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殷阳，“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主人啦，我会罩着你的啊。” “你罩我？”身为一个主人却要式神罩着他，这说出去简直太丢脸了。就算这是个狐仙，殷阳都没面子，更何况还是一个看起来很不靠谱的小弟弟。 “华芳元君，您这样是不行的。”白狐走了过来，“您需要隐藏您的双耳和尾巴。” “咦？这样不行吗？”被称为华芳的小正太原地转着圈，“我挺满意这样的形象的啊。” “这是规定。”白狐有些无奈，狐仙是狐之一族地位最崇高的一类，只是个妖的白狐也不敢对华芳多加干涉，只能以这是人类的规定劝道。 华芳嘟着嘴，鼓起了腮帮子：“人家能藏起八条尾巴就已经很了不得啦，居然还要把最后一条也给藏起来，没天理。” 你这么一个小正太居然是九尾狐才是最没天理的事情吧！ 殷阳头疼地对白狐摆摆手：“没事没事，既然他自己喜欢，就随他去吧。” 最为主人的殷阳都发话了，白狐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她更好奇的是一向死皮赖脸留在红乐土的华芳元君怎么突然升起了要离开这里的念头。这位，可是有很多故事可以讲的哪。 “不愧是我的主人，对我就是好。”华芳一步上前，紧紧抱住殷阳，把小脑袋整个埋了进去。 “什？唉？”殷阳两手悬在空中，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从前的阿雪太冷淡，让他以为式神都是一个样的，突然遇到一个太过热情的式神，倒让他尴尬地不知道两手该往哪里放，而且这还是个男孩子，他孤儿院里的男孩子们可是很坚强的，喜欢扑到他怀里的都是刚来不久的女娃娃。 不过，他怎么觉得这身上被越箍越紧，呼吸越来越困难了呢？ “华芳，你再不住手，你主子的腰都要被你掐断了。”黄豆好心地出声提醒。 “啊，不好意思，是我太激动了。”华芳松开了手，撇过头来，看到了殷盛肩头蹦蹦跳跳的黄豆。 “咦？你不是……”华芳圆滚滚的大眼睛眯成了两道弯月。 黄豆扑棱着翅膀飞了过来，落在了殷阳的肩上，一张小尖嘴开开合合：“真没想到我俩也有侍奉同一位主人的时候。” “你？”华芳吃惊不小，“这是你的新主人？” “是哒，一个神马都不会的小菜鸟，让人头疼哒。”黄豆重重叹了口气。 “喂，现在好像是我在养你吧？”殷阳出手伶俐，一下子揪住黄豆的三根红毛在空中甩。 “啊痛痛痛——”黄豆痛得飙泪，“少年你谋杀！” “哼！” 华芳看着互动的一主一仆，再次将手指放进了嘴里，做出一个天真的表情：“这样的新生活，好像有点意思。” “你这算是认同我了？”殷阳问。他就怕再出现阿雪那样的事情，因为看不上他便离开了。 “那是，你可是我华芳的主人呀！”华芳抬着眼，高兴地看着殷阳，“有什么需要尽管使唤我吧，我不仅是全职小能手而且还美若天仙哦，虽然我已经是个仙了。” 美若天仙的你倒是给我变出个妲己那样的绝色美人呀！ 殷阳认命地抽出一张空白卡片，急不可耐地把这家伙给收了进去。 第22章 要活下去 太极广场，这里已经围聚了许多人，或者应该说，围聚了许多妖怪。就在刚才，狐仙华芳放弃了自由身，成为一名新人除妖师的式神了，这个消息在红乐土里掀起了一片哗然。当殷阳走出大楼来到太极广场时，妖怪们都停下了练习的动作，齐齐朝他看了过来。就是这个人，听说人都倒地不起了，才被判定通过的，是个没啥资质的新手。妖怪们窃窃私语，它们想不通华芳元君那样一位尊贵的大人为何偏偏选中了这样一个没有前途的小子。 “看来你出名了。”黄豆伸了个懒腰。 “嗯，往好的方面想，我今天足够气死齐西了。”齐西最后的眼神差不多都能吃了他，他很乐意看到那张狰狞的面孔，不甘却又没有底气骂他。叫他嗓门那么大，叫他嚣张，结果只能黑着一张脸骂自己运气衰。 不过让殷阳没想到的是，齐西跟杨寅关系似乎不错，两人最后是一起出的门，还有说有笑的。殷阳实在拿不准杨寅和原身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法做出别的举动来。 “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情。”离殷阳隔了几十米的地方，齐西正在对杨寅说，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殷阳的背影。 “什么？”杨寅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昨天，我收了个委托。”齐西这会儿脾气倒是挺好，手指在红漆柱上擦过，“是钟奎，让我查一个人的ip，结果却查到了那位身上。”嘴朝殷阳的方向努了努。 “钟奎要查什么？”杨寅抬头。 “这我倒是不知道，钟奎没说，只是我把结果告诉他的时候，他说了一句‘那小子果然在蒙我’。” “哦。”杨寅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殷盛似乎有他私人的事情要忙，留下殷阳一个人在四处晃悠。太极广场的一边，是一片树林，被拦了起来，而另一边则是一条溪流以及几间矮房子。殷阳想了想，朝小溪那边走了过去。 才走近小溪，他就听见了青蛙叫，仔细看河里，还能看见不少的蝌蚪。“说起来从小到大倒也没怎么见过蝌蚪啊。”殷阳说。他也算是城市里长大的，已经很少能见到如此清澈的小溪了，更别提见到溪水里有蝌蚪。这一群一群黑色的蝌蚪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伸手一捞，还能感受到软软滑滑的触感。 “人们不仅仅是在缩减我们的生存空间，也在缩减你们自己的。”黄豆说，“谁叫你们繁衍过快呢。” “所以大多数的妖怪都缩在这个红乐土里，不肯出世了？” “是啊，被你们人类开的车撞死的妖怪也不少哒。” 猛的，殷阳就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至今都对那场莫名其妙的车祸耿耿于怀。难道说，那次的车祸也同妖怪有关？不过他很快就摇摇头，哪有那么巧，正好父母是被妖怪害死的。 “殷阳。”有人叫他。 殷阳回过头，看见杨寅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后。 “嗯，你好。”殷阳说。 杨寅一挑眉：“嗯，你好？” 殷阳一惊，这才想起这个招呼方式实在不像一对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会有的方式。他迎向杨寅的目光，本以为里面会有怀疑的，却发现对方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见他望过去，就移开了眼，走上了溪上横跨的那座小桥。 “身子好点了没？我听你哥说，老齐给你的药会反弹的。”杨寅边走边问。 殷阳赶紧追了上去：“基本没事了，也就发作的时候难受，但是人都晕过去了，也就没啥感觉了。”说完还干笑了两声，如果可以，他是很想踹齐药两脚的，管它是药仙还是啥。 “要来我家么？” “唉？”殷阳脚一顿。这话题跳得太快，让他有点跟不上啊。 “上次你都不肯见我，训练也不来我家，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了？” 殷阳心一慌：“没有，不关你的事的。” “那就是真的有事发生了？” “诶？” 杨寅已经领着殷阳走到了那两间涂着白漆的小屋旁边，突然停下脚转过了身来，“果然发生了什么事，连我也要瞒着？” “不是……”殷阳咽了口口水，“我没有什么事啊。哈哈，能有什么事，什么事都没有啊。对吧？就是什么事都没有。”翻来覆去，他说的就那么几个字。 “啪——”杨寅突然凑近，一手撑在了白色的墙壁上，整个身子都压在了殷阳的上方。殷阳急得一退，整个后背撞到了墙上，让他骨头一痛。他抬起头来，看着这个比他更高的男生，心跳突然加速。 他他他，这算是被壁咚了？ 脸和脸凑得很近，他能清楚瞧见杨寅那长长的眼睫毛，微卷，看起来有点可爱。杨寅很帅，这是身为一个男人的殷阳都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就是放眼整个c大，恐怕都足够资格做校草了，至少在殷阳接触的人里，除了身为演员的殷盛，就没有比杨寅长得更好看的了。只是殷盛为人比较和气，对谁都能亲近地起来，就算在演艺圈也有着挺好的口碑。 而眼前这位，不知道为什么，殷阳就是觉得这个男人态度有点冷。与从前殷扬对人的冷淡不同，殷扬是因为性格腼腆有自尊心高傲，才会不太愿意同班上的人交往，而杨寅身边显然不缺朋友。杨寅的冷淡，是出自他对一个人的态度，或许这个人，是不喜欢自己的吧？ “你，干什么？”殷阳本该很愤怒的，然而因为心虚，他只能迟疑地问道。 杨寅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深沉地望向殷阳的眼里，直看得后者受不住，移开目光逃避，才张口问道：“你是谁？”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被人这样问出来，殷阳还是如同遭了晴天霹雳一般，怔在了当场。杨寅他，果然早就看出来了。 “你，怎么这么问？”殷阳舔了一下嘴唇。 杨寅有些不耐烦：“不必跟我玩虚的，我昨天就看出来了，你不是殷扬。你是谁？如果你不说，我会对所里反映情况，说你是附身在殷扬身上的妖怪。” “我不是妖怪！”殷阳赶紧澄清。 “嗯，我想你也不是。不要让我再重复，赶紧回答我的问题。” 那样霸道，那样不容置疑，他就那么自信，这身子里已经换了芯？ 看出了殷阳眼里的疑惑，杨寅叹了口气：“你会奇怪我为什么看得出来这件事，本身就值得怀疑了。” “为什么？” “他的话，是知道的，我有一只妖瞳。”杨寅指了指自己的左眼，“我的眼睛，看到的不仅仅是你这个人，还有你的灵魂。” “灵……魂？” 杨寅用手指点了点殷阳的胸膛：“这具身子是他的，但里面的灵魂，却不是他的。” “灵魂，长什么样的？”殷阳问。 杨寅沉默了一下，才说：“无法形容。”就如同殷阳无法形容他所看见的杨寅身上的灵气一样。杨寅身上是有灵气的，是靛蓝色的灵气，若有若无地在他身遭流动，虽然不明显，但是殷阳能看到。因为理解，所以他不再追问。 杨寅有些迷惑：“我总觉得我应该在哪里见过你的灵魂，但是我想不起来了。你究竟是谁？” 他把另一只手也按在了墙上，进一步逼紧了殷阳，流动的灵气突然间变得强烈了起来，仿佛是感应到了杨寅眼下激动的情绪。“他在哪？为什么身子里的人是你？你的身体又去哪了？嗯？” 急切的话语，让人连想不到这样的一个人就是方才对着殷阳爱理不理的那个冷漠男。 殷阳被压迫地有些难受，甚至有点欲哭无泪，他身为一个男人居然被另一个男人壁咚了！ “你何必逼他？”黄豆一直都在，直到这个时候才出声。 “这里没你的事，三毛。” “三……三毛？！”顶着三根摇摇欲坠的红毛，黄豆全身一个激灵，“你居然叫我三毛？” 殷阳噗嗤一笑，因为杨寅的紧逼而紧张到手心冒汗的他这会儿总算可以稍稍喘一口气了。“现在知道还是我对你好了吧？黄豆怎么也比三毛好听啊。” “别转移话题。”杨寅沉声警告。 殷阳定定地看着他，知道自己今日如果不说个清楚，是不会被放的，只能无奈一笑：“我们见过的。” “何时？何地？” “c大，6月29号。”殷阳说，“更早之前也有，只不过没有说过话。” 杨寅眼皮一跳：“我们对过话？” “你把篮球砸我后脑勺了。”殷阳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杨寅突然收回了自己的双臂，后退了几步：“竟然是你？” “是我。”此时殷阳反而平静了下来，“我是殷扬的室友，我也叫殷阳，只不过是太阳的阳。” 杨寅瞳孔猛地一缩：“我记得你的尸体已经……” 殷阳垂下头：“是的。” “他呢？” “你说呢？”殷阳苦笑。 杨寅两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喃喃自语：“竟然是你，竟然，会是你。” “我很抱歉，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杨寅摆摆手：“不必再说了。” 殷阳苦着脸看着杨寅离去，那一瞬间，他觉得杨寅的背影显得有点寂寞，心里滋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不是你的错。”黄豆说。 “我知道。”殷阳收回目光，脸色恢复平静，淡淡地说，“我会活下去，因为活下去远比死要困难。” 第23章 地缚灵篇 c大是c市乃至附近地区最有名的学校之一，历史悠久，研究拔尖，综合排名在全国都是上乘。在c市，能与c大媲美的学校就只有城市另一端的c理工了，而齐西就是c理工的学生。这样一个建校颇有些年头的学校，自然也少不了所谓的学园七大不可思议以及各种闹鬼传说。 “你可能不知道，b栋从前是供研究生居住的宿舍楼。”陪同着殷阳一起跨入了校门，王栋边走边说。王栋是经管学院大三升大四的学生，准备保研c大。这个男孩子看起来挺成熟，给殷阳一种稳重之感，不过对于这位老主顾，殷阳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个王栋是个宅男。这里的宅男并非狂热于某样事物的御宅男，而是真真正正中文字面上的意思——喜欢宅在寝室里不动的男人。王栋经常打木木食府的电话点外卖，一来二去，殷阳也眼熟了他。 “那为什么现在变成体育生住的了？”殷阳问。 “问得好。”王栋打了个响指，“这就要牵扯到一个流传于咱们c大的传说了。” “等等。”殷阳突然制止了王栋，同时转过身去对着身后的人说道，“麻烦你把帽子戴好了，否则你那双狐耳朵一秀出来，咱们今天都别想出校门了。” 跟在殷阳和王栋身后的正是他昨日刚收的式神华芳。华芳不喜欢被收在殷阳的媒介里，在他的坚持下，他得到了与黄豆同样的待遇，可以一直以实体姿态出现在殷阳身边。不过殷阳也给出了条件，首先一条就是藏好尾巴和耳朵。华芳不情愿地把尾巴隐了起来，但是意外固执地不肯藏起那双狐耳，无奈之下殷阳只能找出一顶鸭舌茂戴在了华芳的头上。 今日华芳穿的是殷阳从原身衣柜里搜出来的小时候的衣服，黄色汗衫搭配一条黑色配白条的运动裤，脚上一双银色运动鞋，看起来倒是与平常的初中生并无不同，如果忽略那双白色狐耳的话。 华芳撅着嘴，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殷阳。 “卖萌也没用，戴好。”殷阳冷酷地说。 见华芳苦着脸用帽子把耳朵遮好了，殷阳这才满意地点头，继续与王栋攀谈了起来。 “b栋发生过什么吗，学长？” 涉及到这类八卦，王栋顿时就来了精神：“b栋曾经死过一个人。” “哦？”对于这个，殷阳没有什么反应，哪个学校没死过人呢？就是上学期，就有一名博士生不堪学习重负从教学楼顶楼跳下来了。 王栋接着说：“传说是考前一天跳楼的，所以很多人猜测那男生是没复习好，压力太大才想要了结生命。但是有男生当时的室友反映，这人平时成绩一直都很好，考试期间的复习也没落下过，根本不存在担心考不好就要自杀的可能性，所以谋杀在当时也是猜测很多的一种可能。” “结果呢？”殷阳问。 “校方和警方查了半天，什么都没查到，最后还是以自杀收尾了。”王栋叹气。 “后来呢？”能成为传说的，必然还有其他原因。 王栋给了个“你很上道”的表情继续说：“从那以后，这栋楼就开始闹鬼了。” “闹鬼？” “那男生死后没多久，其中一个室友趁着宿舍没人的时候把女朋友领到了宿舍里，想做什么你懂的。”王栋停顿了一下，对着殷阳一通挤眉弄眼，然后才说，“就在那天，宿舍天花板上的灯突然掉了下来，差点就砸到了那女生的头上。” 殷阳疑惑道：“这不能算是什么闹鬼吧？说不定只是螺丝松了。” “那对小情侣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当时并没有太在意，不久之后他们又偷偷摸摸做了同样的事情。这一次，直接是床板塌了，女孩子后脑勺撞了个大包。” “这……确实邪门，但是宿舍老旧，同样可以用一样的理由解释的。” “没错。”王栋说，“不过那女孩子吓坏了，知道这宿舍死过人，非要认为是死去学生的灵魂还在飘荡，看不惯他们做的事情想要报复。反正没过多久这两人就分手了。” “报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吗？”殷阳皱眉，“这可是闹不好会弄出第二条人命的。” “故事还没完。”王栋接着说，“b栋隔壁的c栋，是女生宿舍，住的大多也是当时的研究生。大概事情过去两个月后，宿舍另一个哥们有了喜欢的妹子，就是住在c栋的。有一天晚上，他召集了一群朋友在两栋楼的中间摆了上百的蜡烛，就是为了向那个女孩子表白。” “这也出事了？” “对，情绪正高.潮的时候，突然一阵大风刮过，一次性把所有蜡烛全灭了。” “……”殷阳一头黑线，“这也只是巧合吧？” “是啊，所以等风过去以后他们又重新把蜡烛点上了，点到最后一根蜡烛的时候，火苗突然间旺了起来，那男生一个没注意，把自己的衣服给烧了，还好旁边都是人，及时给他扑灭了，但还是受了点轻伤。” “啊！”殷阳突然叫了起来，却不是因为王栋的爆料，而是因为他们已经走到b栋跟前了。 这是……什么啊？殷阳抬起头，张大了嘴巴。 “你也感受到了？”王栋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这栋楼，阴气很重。” 明明是夏天，可是这栋楼给人感觉却有点凉，这是许多住在这楼里的学生都发表过的感官意见。因为死者的宿舍频频出事，闹鬼的传说渐渐流传了开来，只是每一样都可以用“巧合”“事故”这样的理由解释，所以学校最终也没找过除妖师来解决，只是把原来的学生换了出去，接着塞进了一批体育生和国防生。别说，效果还挺好，虽然偶尔还是有事故发生，但频率少了很多。 殷阳并非感受到了阴气，他是看到了，他看到了那整栋楼外侧散发出来的强大的灵气。 趁着王栋没注意，黄豆凑到殷阳耳边悄悄说：“不是什么大家伙，你瞧，灵气都不是黑的。” 能让整栋楼都笼罩在这层灵气下的东西居然还不是大家伙，殷阳被噎得无话可说。 “你觉得是个什么？”殷阳搓了搓有点发冷的手背问道。 “地缚灵，听说过吗？”说话的是华芳。 到了华芳这种级别，就是普通人都能看见他，此时有c栋路过的女生见到了华芳，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因为华芳的长相实在是太粉嫩可爱了。 殷阳想了想，说：“地缚灵这个词，似乎在日本那边比较流行吧？对前世有留恋，同时无法离开最后死亡的地方，就会变成地缚灵。” “地缚灵吗？”这话王栋倒是听见了，“听起来挺有可能，说不定在这里屡屡作怪的就是那个死去的学生的灵魂。” “如果真是他，我们要怎么做？”殷阳没有冒失上前。这是他第一次执行任务，许多规矩还不懂。虽然他是除妖师，但妖魔鬼怪都归他们管，所以人死后变成的鬼魂也在他们讨伐的范围内。然而清楚归清楚，对于人死后变成的鬼，殷阳总觉得有些下不去手，那是他的同胞。如果他没有重生在好友身上，这个时候说不定也变成了一缕孤魂野鬼。 王栋做了个“咔擦”的动作，意思不言而喻。殷阳没有反对，他知道如果上述传说真是地缚灵干的，为了后来的学生着想，也是要送那个鬼魂上路的。 王栋抬头看了一下天，然后指挥道：“现在是傍晚，趁着天还亮，我们探查一下这栋楼，但是别出手，如果真有什么情况我们晚上再正式动手。” 对此殷阳没有异议，他也不觉得在这个人来人往的时候他能当着别人的面玩一出哑剧。 王栋丝毫没有为指挥了殷家二少而感到不自然，反而殷阳觉得顺从学长的话并没什么不妥。殷阳是传统的尊老爱幼型三好青年，对于王栋自始至终都是比较尊敬的姿态，何况他在这行还是新手，为了少犯错，自然是跟着王栋的计划走最好。 王栋召唤出了他的一只式神，是一只蜜蜂，在两人头顶转悠了片刻。“去探路。”王栋吩咐道。随后殷阳便看见那只蜜蜂扇动着翅膀很快就没入了昏暗的楼道里。 “我们走吧。”王栋说着就迈脚踏进宿舍楼。 “我们走。”殷阳牵起了华芳的手，紧跟在了王栋的身后。 第24章 探查灵气 已经放了暑假的c大宿舍，此时只有极少数学生，大多数屋里都是没人的，这点倒是给殷阳和王栋提供了方便，到时候打起来也不至于惊动太多人。 因为人少了，这里难闻的气味也消散了不少。此时正是傍晚，金黄色的光线从走廊尽头照射进来，划出一道斜长的光芒。空气中的灰尘在阳光下起舞，明明看上去是那样温暖的光，可殷阳却觉得浑身不舒服。 他想起了上一次来的时候，室友那紧张的姿态，他还嘲笑说，不至于连几个体育生都会害怕。现在想来，那时候室友或许就已经发现了什么，才会坚持要与他同来。他继承了这双特殊的眼睛，眼下他就能看见这楼里一丝一丝流动的灵气，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 “那个学生的宿舍在哪里？”殷阳一边摸索着被涂鸦一片的墙壁，一边问道。 “在三楼，319。”王栋说。 殷阳愣了一下：“最里面那间？”他已经走到了一楼的尽头，两边的门上赫然写着“119”和“120”。 这宿舍的阳台一边朝南，一边朝北，而奇数房间的阳台是朝北的，偏阴，宿舍后方被围了起来，校园外是一条铁路。 走廊尽头有个封闭式公共阳台，朝东，可以看见隔壁东边的c栋宿舍楼。殷阳细心地注意到阳台的墙壁颜色似乎分了两截，一部分深，一部分浅。 “以前这边没有封闭，是护栏，而且比较矮。”王栋真的是调查了许多东西，连这么点细节都被他事先调查过，“后来学校觉得太过危险，就把护栏拆了，封上了水泥。” “每层楼都是这样？”殷阳问。 “是的。” “走，我们去三楼看看。”殷阳提议。 三楼的尽头，这里果然也有痕迹，能看出墙和窗户都是后来装的。从前出事的319房间就在左手边，殷阳看着那年久失色的门牌，默默地思考。 “要进去看看吗？”王栋说。 “能进去？” “我有钥匙。”王栋嘿嘿一笑，手指一转，就转出一把钥匙来。 殷阳敬佩道：“你怎么拿到的？” “花了点小力气，从这宿舍的学生手里拿到的。” 殷阳这次发现，王栋虽宅，但并不懒，不如说正相反，一旦决定好要做的事情他会积极地把方方面面都掌握在手里。有这样一个可靠的学长在身边，殷阳觉得安心了许多。 打开门，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这宿舍里只住了两个学生，还是因为这楼里房间不够了才住进来的胆大人。因为这屋子有闹鬼传说，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愿意住进来，直到这学期来了两个不怕死的。屋子里的东西很简洁，因为两个学生都放假回家了，许多东西都被带走，这会儿看起来很空阔，不过几张板床和几个书桌而已。 “怎么样？”王栋扫了一圈，回过来问殷阳。 “这屋子确实有问题。”殷阳肯定道。 “哦？”王栋一挑眉，“你看出什么来了？” 殷阳指了几个角落：“这几个地方阴气很重。”说灵气流动明显，估计王栋也听不懂，他干脆用了王栋之前的说法。殷阳手指的其中两处，分别为头顶的灯以及靠窗的一张床。 “那张床……”王栋拧了下眉头。 “怎么？是那个室友出事的床？” “不，怎么可能？床塌了以后校方早就换过新床了。”王栋说，“这张，是死去的学生从前睡过的。” “啊？”殷阳觉得很不可思议，“一直没换过？” 说起来，那男生死去也有十几年了，他曾经睡过的床还能被一直保留着，确实有些不敢相信。 “我不是说了么？这房间后来没有特殊情况不会住人的。”没人住，自然也不用换。后来就算有学生住进来，也不会选这张睡，那两个学生选的都是靠门的两张。 王栋走到床边，对着头顶盘旋的蜜蜂做了几个指示，只见那蜜蜂围着那张床上上下下飞舞了好一阵，这才回到王栋手上。 “怎么样？”殷阳忍不住出声。 “这里果然有气息。”王栋突然压低了嗓音。正如殷阳有一双可以看到灵气的眼，王栋的式神自然也有自己的一套追踪的能力。 “但不是源头。”殷阳接着话题。 “你说得没错。”王栋承认他的话，“这里会有气息，只是因为这是死者生前待的时间最久的场所之一。但是他死后栖息的地方，并不在这里。” “换句话说，这并不是他最后死亡的地点。” “当然，又不是安乐死。”王栋耸肩。 “阳台呢？”殷阳走到开放式阳台，一双眼睛四处打量了一下，虽然有微弱的灵力流淌，却还不如床上来得强烈。 “不是这里。”他摇头。 这回王栋眼里有些惊艳了：“你怎么做到的？” “啊？” “我说，你怎么随便看一下就能知道不是这里？”他还需要借助蜜蜂才能探查，殷阳似乎只是稍稍瞥了一眼就做出了判断。 “哦，这个啊。”殷阳并没有打算隐瞒，虽然他也不知道前身为何要瞒得死死的，“我的眼睛能看到。” “什么？” “说不上来。”殷阳说，“之前被穷奇袭击过，差点就死了，醒来以后就能看见一些奇特的东西。就拿那张床来说，我能看见有气流在上面流动。”这话，并不算假话。 “这么神奇？”王栋的眼神越来越惊讶，现在简直就是崇拜了，“不愧是殷家人，血脉就是尊贵。” 殷阳苦笑，可惜他身子是殷家的，魂却不是啊。 “这样就方便多了。”王栋只羡慕了一下，就收拾了心情，“你和我家式神分头行动，找出阴气最重的地方，或许就是那家伙藏身的地方。”如果是地缚灵，他隐藏的地方也许就是死前最后待的地方。 殷阳同意了这个做法，领着黄豆和华芳出了门，将整栋楼都查看了一遍。此时虽然是傍晚，但也已经是七点多了，天气开始凉了下来，这走廊里更是因为有风吹过而显得阴凉。 “这风……”殷阳伸手感受了一下，觉得不是普通的自然风。 双目四望，随着外面的天一点一点变暗，四处游走的灵力仿佛越来越强了，殷阳隐隐觉得，似乎是那家伙快要出没的时间到了。 “怎么样？”集合后，王栋问。 殷阳摇头：“这楼确实有古怪，但是我找不到那家伙的藏身处。” “我们也是。”王栋叹气。眼看着外面的红日被黑暗吞噬掉最后一点光芒，黑暗终究还是降临了。 “难道不是地缚灵？”殷阳怀疑起华芳的说法，“说起来，本来咱们这边就没有什么地缚灵的叫法，鬼魂都是能四处游走的。” “不，是地缚灵。”华芳坚持，“我能听见声音。” “声音？什么声音？” 华芳将一只手做成喇叭状放在耳边，说：“是锁链的声音。那是被锁链困在这个地方的灵魂走动才会发出的声音。” “这么说，他果然在这？” “是的。” “但是在哪？” 华芳摊手，显然也是不知道的。 如果这话是黄豆说出来的，殷阳还要怀疑一下，但是华芳是系统认定的狐仙，即使外表只是个十几岁的小男孩，但内里却绝对不是一个可以随意小看的角色。 “听，又来了。”华芳突然叫大家噤声。 沙沙，沙沙，沙沙。这是有人在地面行走的脚步声。 卡啦，卡啦，卡啦。这是锁链拖地摩擦发出的声音。 黄豆一瞬间警觉了起来，滴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着。 然而殷阳和王栋双双露出茫然的表情，他们努力在听了，却是什么都听不见。 “咻——”就在殷阳忍不住出声的时候，一阵轻微但足以让这里每个人都能听见的声音传入耳中，那是什么东西划破空气发出的响声，而且径直冲着这栋楼而来。 忽然间，一阵近在耳旁的嚎叫穿破耳膜，所有人朝着东边的阳台望了过去。 “是外边！”殷阳大叫着第一个朝宿舍外面冲去。 大意，他真是太大意了。他怎么忘了，整栋楼灵气包裹最重的地方，并不在那间319室，而是整个宿舍的外围，他明明还感叹过能包笼整栋宿舍的应该是个大家伙的。那家伙藏身的地方不在楼里，而是在外边！ “咻——”又是一声尖锐的声音。这一次，殷阳看到了，在隔壁c栋的楼顶上隐隐约约有个人影站在上面，手里举着一把弓箭，正对着b栋东面的阳台。 第25章 捉鬼进行 “那是什么人？”追上来的王栋指着对面屋顶上拉弓如满月的身影。 殷阳抿了下嘴唇，他虽然看不清那个黑乎乎的身影，但是他能看到那人身上流动的灵气，靛蓝色的灵气在此时爆发，弓弦上的箭头也被包裹着这样的颜色，犹如火焰一般跳动，就好像科幻动画里面的特效一样。 一声呼啸，箭头直冲下来，在殷阳那双不同常人的双眼里如流星一般闪耀。然而殷阳不是来欣赏人家的能力来了，他奔到弓箭所指的方向，终于看到了他想看的东西。 一根长长的铁链从三楼东边的阳台外围垂了下来，而此时外墙上有个黑影正在实现真正的飞檐走壁，无视物理定律地躲避着一支又一支飞箭。 “那个人……”王栋眉头紧锁，“太黑了，看不清长相，不过十有八.九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了。” 长长的铁链是从三楼的墙壁里伸出来的，那个位置原本应该是护栏，后来封闭的时候才拆掉的。看到这一幕，殷阳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一个想法。 “难道那个学生既不是自杀也不是谋杀，只是单纯的失足而死？”殷阳问。他比划过，那个护栏的位置确实矮了点，对于高个子来说是有些危险。 “这个，也不是没有可能。”王栋纠结了一下。 “难道从来没有人提出过这个想法？”殷阳很奇怪，“我忘了问了，尸体是在哪个方位发现的？” 这个问题王栋自然有做过调查：“就是这一片，宿舍楼东面。” “那还判定为自杀？”殷阳斜眼。 王栋不说话，因为当时这件事闹得挺大，被采访的人够多，里面倒真有不少声音觉得事故的可能性很大，然而官方给出的回复是自杀。只是后来拆了护栏封了外墙的举动就让人值得回味了，现在想来何尝不是一种事后补救。 “自杀，错在学生自己；事故，错在校方。”王栋只能这么说。 殷阳竖了个中指。他当然喜欢c大，但是如果真的是事故，这样的做法就叫人不齿了。不过到底只是猜测，要知道真相，问本人是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只是那个本人眼下正在狼狈地东躲西藏。 “他为什么不跑到楼里面？”殷阳疑惑地看着那个黑影再次闪避了一道箭矢，但是动作明显有滞碍，“鬼魂不是可以直接穿墙的吗？” “谁告诉你鬼魂可以穿墙的？”黄豆没好气地说。 “嗯？难道不是吗？” “你可以触摸到我吗？” “可以啊。” “既然你能碰到我，你觉得我可以从你的身体里穿过去？” “……不能。” “把你一掌拍碎的家伙，它从你身体里穿过去了？” “……没有。” “所以为什么你会觉得鬼魂可以穿墙？”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殷阳一瞬间就败下阵来。 看不见，并不代表无法触碰，殷阳用自己的死亡证明了这一点。阿飘能穿墙什么的，是谁给了他这样的误会啊！ 这头华芳观察了一会儿，突然说道：“这铁链的长度，估计也就只够他跳到最多靠墙的第二个屋子。”而319室正是在走廊的尽头。 “别傻站着了，我们也要开始行动了。”王栋说，“顶上那个人是跟我们抢任务的。” 一句话，就让殷阳行动了起来。殷阳不愿意全部接受殷家的资助，想过回到那家打工店里继续打工，但是黄豆告诉他，研究所里都有任务栏，有时候完成一次任务所得的报酬就可以抵掉几个月的工资。这次的任务是王栋接下的，与殷阳共享，但是这种任务从来没有说过只能一队人完成，竞争在所难免。只是没想到这样一个小任务也有人来抢，王栋此时心里很不爽。 对于可以飞檐走壁的地缚灵，殷阳自己自然是没有办法了，只能拍了拍华芳的肩：“靠你了。” “包在我身上。”手起，是深蓝色的狐火，转眼就朝着那跳跃的身影冲去。 “哎哎，别打死了他啊。不对不对，人已经死了，我是说，别把人家的魂给打散了。”殷阳赶紧制止了一下。 “放心吧，华芳有分寸的啦。”华芳露出天真的笑容，手一挥，又是一道狐火飞出，这次是朝着黑影头顶上方逼去。 那边王栋不甘示弱，他直接召唤出一只式神鸟，直接带他飞到了天上。 “还带这样的啊！”殷阳大开眼界，有些羡慕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学长。 “小家伙，快多吃点，我等你长大了带我装逼带我飞。”殷阳一把抓住黄豆，点着它的脑袋，“造不造？” “你有病。”黄豆翻了个白眼。 毫不客气地给了黄豆一锤子，殷阳再次看向宿舍楼，既不会飞又不会射箭的他只能干看着，对比之下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矬。那道黑影身子倒是灵活，居然能将三方的攻击全数躲开，看得殷阳啧啧称赞。华芳一看几次不中，气得跺脚，两腮鼓成大馒头，拼得更凶猛了。 殷阳又奇怪了：“不是狐仙吗？怎么就这点水准？” “因为你太弱了少年。” 又被黄豆呛了一句，殷阳缩了缩脑袋，好像这家伙是说过主人不够强大式神也发挥不出原本的实力来着。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错啊。殷阳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越发觉得自己需要快点强大起来。 “砰”的一声，是箭矢和狐火相撞，一个顿时消散，一个半空中跌落下来。华芳一下子跳了起来，叉着腰对着屋顶的人大叫：“什么家伙，居然跟本君对着干，有种你下来，你下来啊，我保证不打死你！” 殷阳一头黑线，这样计较的小孩子，说是狐仙，谁信啊。 到底还是王栋揪住了这个空档，指挥着几只蜜蜂冲了上去，最终把黑影打落了下来。 “学长威武！”殷阳拍手叫好。 “快过去抓住他，别让他跑了。”王栋在高空喊道。 殷阳赶紧跑了过去，正逢黑影起身准备要逃，殷阳一步上前，抬腿一扫，将人家摔翻在地。见那人不死心，殷阳干脆使了力气，将人家手臂往后一抬，紧紧地反扣住了。 呼，好歹他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的了。 “疼疼疼，轻点儿，轻点儿。”身子底下的人在不住叫唤。 殷阳这才有机会近距离观察，见此人穿着深色的连帽大衣，此时帽子脱落下来，露出了一张年轻的脸。说年轻，看上去还是要比殷阳大个几岁，因为手臂被反扣，露出吃痛的表情。人长得很平凡，就是丢人海里也不会有人注意的类型，但是鼻梁上的眼镜还是给他稍稍加了一点书卷气。但也仅此而已了，这是个让人看过就会忘的类型。 “是你吗？”殷阳直接跨在人家背上，神气地昂着头，“屡屡在这宿舍附近做恶劣恶作剧的人就是你吗？” “不是……” “不是？”殷阳加重了力气。 “啊啊啊，是我是我，就是我。”流着痛苦的眼泪，还想抵赖的鬼魂哇哇大叫。 第26章 大打出手 “抓住了？”王栋一个俯冲就落了下来，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殷阳的身边。 殷阳开心地邀功：“跆拳道黑带，捉个小鬼小意思。” “跆拳道黑带？你还有这本事？”王栋怀疑地看着他，“我怎么一点都觉察不出来？”殷阳那瘦瘦小小的身子，加上原身从前那笨拙的动作，完全叫人看不出来是个学过跆拳道的。 殷阳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只能弥补道：“跟朋友学的。” “你就吹吧，还黑带。”王栋弹了他一额头，“不过你前几天的表现不错，确实像是练了一阵子的。”这话还是谦虚的了，殷阳那日的表现应该算是最惊艳的一次，不过身为学长王栋可不打算叫这个学弟太骄傲了。 “啊，啊，放开我啦。”殷阳身子底下的鬼魂出声表示自己的存在感。 “现在怎么办？”殷阳问王栋。 “找个地方好好审问一番吧。”王栋说。 “那就交给你了。”殷阳起身，把鬼魂交给了王栋，“你来审。” 王栋见他有要离开的趋势，纳闷道：“你去哪？” 殷阳嘿嘿一笑：“有人跟我们抢任务，我自然得去会会人家，不然一会儿又冲过来捣乱，叫这家伙跑了怎么办？”说着，他指了指正在趴地喘气的鬼魂。 “说得也是。”王栋听了点头，表示没有异议，“是得防着点。” “行了，学长做事我放心，我这就去会会屋顶上那位了。” 殷阳挥了挥手，潇洒地离开了。他好奇心虽重，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他要做的不是跟着王栋一起审问那个死去的学生，而是拦住屋顶上有可能会偷袭的那位。 “抢别人的boss，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人的风格啊。”殷阳抓抓头。 “你知道那是谁了？”黄豆问。 “那灵气，我见过。” “哦？”黄豆跟着殷阳的视线朝上看，但是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只能问道，“是谁？” “杨寅，应该就是他了。” “有妖瞳的那个小子？”黄豆也想起了杨寅的特殊。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就是他了吧，就算看不清楚脸，身形看起来也是很像的。” “啧啧，没想到那小子看起来正经，也会做这种事情。” “就是说。”殷阳也想不通杨寅好端端的抢他的任务做什么，难道是因为不爽自己占了他好友的身体？如果殷扬还活着，他倒是分分钟愿意把身子交出来，但是殷扬已经死了，死得透透的，而且是这个不爱说话的少年主动放弃了生命把生的希望交给了殷阳，殷阳怎么也要顶着他的名头努力活下去。最起码，他得找到当初那两头怪物，为朋友报仇。 “话说，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殷阳摸着下巴装深沉。 “什么问题呀？”华芳歪着脑袋傻乎乎问道。 殷阳指着c栋回头说：“那栋可是女生宿舍啊，杨寅一个大男生是怎么偷偷溜进去的，而且还溜到了顶楼？” 一想到杨大帅哥居然夜闯女生宿舍，校草级男神形象在殷阳心中顿时碎了个裂，让殷阳忍不住捂脸。那场景太美不敢想象，真是太邪恶了。 “王栋有飞天式神，我自然也有，白痴。”冷不防的，有人出现在殷阳身侧。 “你你你，你什么时候出现的？”殷阳吓了一个大跳，拍着胸脯问道。 杨寅穿着黑色披风，将整个脸掩在了里面，知道殷阳已经认出了他来，也不再遮掩，将帽子取了下来，露出那张帅到掉渣的脸。 殷阳咋舌，这张脸真是c大男生公敌啊，有他在别的男生想要有春天真是太难太难了。要跟杨寅做朋友，必须得有足够的勇气才行。 “干得不错。”黄豆点评，“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应该是有式神做了手脚吧？” “嗯。”杨寅面无表情地承认。 “是什么？”殷阳好奇地问，“隐形衣之类的？” “你想多了。”黄豆对于殷阳一个接一个奇葩的脑洞感到无语。 “阳阳说你有妖瞳，是真的吗？”华芳跳到了杨寅面前，瞪圆了眼睛，抓住杨寅的衣摆问道。 杨寅将自己的衣服从华芳的手中抽出，无视他受伤的表情，只盯着殷阳一人：“你说的灵气是什么？” 殷阳一惊，原来他全听到了。 “哈哈，你在说什么？我完全不懂啊。”他愿意把眼睛的特殊告诉王栋，但偏偏就是不愿意告诉杨寅，谁叫这家伙总是对他板着个脸。 “从前我就隐约有觉察了，但是他不说，我也就识趣的不问。但是对你……”杨寅冷笑，“我还不至于对你留情。你是个闯入者，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害死了殷扬霸占了他的身子？” “靠！”殷阳气得跳脚，“杨寅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字面意思。” “呵呵。”殷阳怪笑，“你又算是什么人？这几个月，殷扬天天都和我黏在一起，除了放假的前一天，我根本不知道他还有你这么一个熟人。你俩若是朋友，为何他从来不提起你？” 这话说得有些心虚的，因为殷扬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透露自己信息的人。仅仅是那一次三人的会面，殷阳就能感觉到这两人的关系应该还算不错。他气恼地看着杨寅，心里面委屈。他是故意要霸占人家的身子的吗？他醒来的时候一切已定，根本来不及挽回什么，如果可以，他一定会阻止好友做出那样匪夷所思的决定。为了套出殷扬为什么吩咐齐药将两人灵魂交换，他甚至和齐药大打出手过，结果不过是被人随随便便药倒，在地上趴了两个小时才起来。齐药什么都不肯说，就是殷阳自己也抓心挠肺想要知道真相。 “别转移话题。”杨寅说，“你还没告诉我，你的那双眼睛有什么特殊，灵气又是什么？” “我不会告诉你的。”殷阳后退一步，掷地有声，“我可以告诉任何人，但是我绝对不会告诉你。”这个人，真的很讨厌。 “呵。” 杨寅冰冷地笑着，突然一个后跳，从腰间的一串钥匙里单独拎出一把来，手一张，手里立刻就多了一把弓。 搭箭，弯弓，射。这一串动作几乎在一瞬间完成，且离殷阳那么近！ 千钧一发之际，殷阳双目瞳孔一缩，脚在地面上一蹭，堪堪躲过了这一箭，但是失去重心的他立马摔倒在了地上。 “杨寅你大爷！”向来脾气很好的殷阳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杨寅不管殷阳还在地上，继续拉直了弓箭，对着殷阳又是一箭。 “啪”一声，深蓝色的狐火炸飞了箭矢，华芳满脸怒气地瞪着杨寅，原本被他隐藏好的尾巴突然间就露出来一根，炸毛一样立得直直的。 “华芳你退下。”殷阳命令道。 “阳阳，不，主人……” “退下！” 华芳一怔，最终还是垂下了尾巴，退到了一边。 “有种。”杨寅说，“但是，不自量力。” “呵呵。”殷阳满脸怒容地看着杨寅，“你以为你是谁？别他妈打着殷扬朋友的名号对我指手画脚！你如果是他朋友，在我们被怪物蹂.躏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啊？你不是天才吗？” 杨寅眼神一黯，没有按时赶到殷扬身边，是他一辈子无法原谅的失误。但是他不会在殷阳一个外来者面前承认，他只是高傲地抬着头，冷冷地看着他。 “这他妈是个什么事！”殷阳狠狠锤了一下地面。 重生以来，他大多数时候都是笑嘻嘻的，但是谁也不会知道其实他很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艰苦的训练，他无数次想要放弃，但是最后都咬牙坚持了，只因为他不再是他一个人，他只要在这躯壳里一天，他就是殷阳和殷扬两个人。除了齐药，似乎再没有人见过他发狂的模样。而如今，杨寅即将成为第二个。 “我刚才对学长说，我是跆拳道黑带来着。”殷阳咬着牙站起来，“我可不是在开玩笑。” 拳出、脚抬，风声呼啸，猛烈的袭击卷向了杨寅。杨寅赶紧退避，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勉强避过了那一拳，他还是感觉到了脸颊上传来刺痛。下意识一摸，竟然流了血。 “抱歉抱歉。”殷阳一边说着抱歉一边脚不停地朝殷阳扫去，“让杨大校草毁容了。” 杨寅来不及去细想究竟发生了什么，手指一动，又是一道箭射出。殷阳看得分明，轻松一躲，再次贴身而上。这就像是远程的弓箭手遇上近战的战士，杨寅哪里是殷阳的对手？他再天才，也只是在除妖一事上，面对打架有着货真价实的本事的殷阳，他脸上的骇然之色愈发无法掩藏。 风声再起，这次殷阳的拳头直冲门面，他甚至来不及偏一下头，鼻子就被狠狠砸了一拳。杨寅被打飞出去，重重落在地上，茫然地看着发狂的殷阳。他似乎，惹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人了。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眼看着殷阳再次冲上来，只是静静地躺在地上，任由殷阳的脚踩下。 “住手吧。”斜跨里伸出一只手来，阻止了殷阳的动作，王栋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印象中应该关系不错的两人，脸上满是惊疑。但是他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是制止了殷阳的行为后，又将杨寅扶了起来。 “果然男人联络感情的方式就是拳头么？”明明不好笑，王栋却自己先笑了起来，“行了，知道你们打是亲骂是爱，看得我都要吃醋了。” 殷阳已经回了神，对王栋露出不屑的表情：打是亲骂是爱是什么鬼？他和杨寅如今是实打实的敌对关系。 “那家伙怎么样了？”殷阳没看满身狼狈的杨寅，只看着王栋问道。 “喏，自己看。”王栋朝宿舍楼的方向努了下嘴。 殷阳和杨寅打得太激烈，竟然都没看到b栋发生的事情。待两人再次抬头，看到的是那个死去的灵魂正驾着一条巨龙在空中节节攀升。巨龙前面是一条在空中游摆的金色鲤鱼，殷阳以为自己看错了，努力揉了揉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灵魂升天。”王栋解释说，“我送他上路了。” 第27章 地缚灵完 “送他上西天了？这么快？”殷阳没想到只是他和杨寅你来我往打了几拳踢了几脚的功夫，王栋居然已经把事情全部都解决完了。 “嗯。”王栋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的。 “问出点什么了？”殷阳问。 王栋还没来得及说话，倒是杨寅在一旁捂着流血的鼻子说：“今日就到这，我先走了。” 一听这话，殷阳脸都绿了，感情这人真的不关心任务的内容，只是因为有自己参与，杨寅才会针锋相对啊。不过人家走得也够快，一眨眼，就没了影子。 “嗯？”殷阳突然揉了下眼睛。 “怎么了？”王栋问。 “刚才那边好像有道白光闪过去了？貌似，也许，可能……” 王栋：“……”到底有没有看见！ 不过殷阳也不多加纠结，又缠着王栋把他知道的事情抖露出来。 王栋也不隐瞒，直接说：“确实是事故死。” “怎么回事？” 王栋嘴角狠狠抽了一下：“临走前我送了他一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 “啊？” “他……”王栋无奈地揉眉，“说是曾经喜欢一个女生，但是一直没勇气告白，只能远远跟着看着。” “远远看着也就算了，还跟着，他是痴汉吗？” 王栋无视殷阳的吐槽继续说，其实就是个很狗血让人很无语的故事。某天晴光正好，在楼道里迎着东方的朝阳晨读的某刻苦学子，突然回头，惊鸿一瞥，却是瞧见了心上人从隔壁楼栋里出来，顿时瞪直了眼睛。他朝着护栏外探出了头，痴痴的目光追随着那个窈窕的倩影，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不叫深情，而叫痴汉和猥琐。 他原本只是想在女孩儿的视线消失后就把身子缩回来的，没想到却看到了女孩径直走向了全部住着男生的b栋，并在大楼的拐角处停了下来，似乎在与什么人说话中。男生将身子向外探了探，接着看到的就是那女孩脸上洋溢的笑容和时不时显露出来的娇羞态，那是常年尾随女孩的他也从未见到过的表情。 跟她说话的是谁？难道他交男朋友了？男生心里好奇得痒痒，直恨这个角度看不到那个缩在阴影里的人物。为了努力看清与女生说话的人，他不顾护栏低矮，又向外伸了半截身子，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殷阳等人集体晕倒，没想到这真的是典型的不作死就不会死。 “他为什么会成为地缚灵？他有什么执念？” “他……”王栋咳了一声，“他的执念就是想知道和女生说话的人是谁。但是变成灵魂之后，虽然还会看见几次那女生和男生讲话，但是都再没露出过那样的表情了。所以……” “所以他不知道答案就不肯升天？”殷阳扶额，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后来呢？你又怎么说动了他？” “哦，这个啊。”王栋说，“巧得很，他报出来的女生的名字，就是我的导师，硕博连读后留校任教的。我告诉他，导师已经结婚了，新郎不是我们学校毕业的。” “于是他就释然了，当初让他醋意满满的人不管存不存在最后都没能把女孩子追到手？” “嗯，就是这样。” 无语，集体无语。 “虽然不是自杀，但是错确实在他身上。”殷阳默默收起了去学校bbs上批马甲挂校方的念头。 这边忙活了一阵子，殷阳和王栋肩并肩走出了校园，而那边杨寅早就已经坐上了回家的车子。窗外的风景一闪而逝，此时正是夜晚最热闹的时候，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你大意了。”在杨寅的肩头，坐着一只纯白色的猫，一边舔着自己的爪子一边说道。 “嗯，我的错。”杨寅已经用掉了好几张纸巾，但他那阵阵作痛的鼻子总让他有种血还没停下的错觉。 “阿武，灵气是什么？”杨寅将没有血迹的纸巾揉成一团，随手丢到一旁的暗格里，目光依然游离于窗外，就是问问题都没有转过头来。 “这个嘛……”叫阿武的白猫没有马上解释，好像是在思考该怎么讲，杨寅不着急，只是耐心地等着，过了一会儿才听它说道，“灵气存在于大自然中，它是所有正能量气体的总称。灵气一般以气态形态存在，包含五行灵气中的金灵气、水灵气、木灵气、火灵气、土灵气。至于风雷电等都是从五行灵气或其他的东西如阴气、沼气等等，通过不同的排列或不同的方位，通过不通的组合，或通过不同的电位差等方式产生……” 杨寅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尤其最后连电位差都出来了，赶紧回过头来一看，差点就吐血了。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了座位上，正在用它的爪子刷着他的手机呢，也难为那么锋利的爪子都没把屏幕刮坏。而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百度百科。 杨寅直接拎起阿武的尾巴，在它的喵喵叫中把它甩地上去了。 “哎哎，别生气。”没几秒，阿武又跳了上来，“别说，讲的还挺有道理的。” “有道理个鬼！”杨寅没好气地骂道。他今天已经憋了一口气了，这会儿对自己最忠实的伙伴也没有给出好脾气。 阿武是杨寅一年前在垃圾桶盖上捡回来的，在这之前，他也犹豫了好久，毕竟他已经有一只犬神了，再收留一只不知道打哪跑出来的野猫，家里岂不是天天都要上演猫狗大战。不过这只猫一开口，他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了，能讲话的猫，是普通的猫吗？ 回家给它洗了个澡，杨寅这才发现这家伙全身的毛雪白雪白不夹杂一点其他颜色，这样纯净的颜色让它看起来又精贵又傲气。事实上这小家伙也确实傲得很，对于犬神的挑衅向来都是以高冷的姿态无视，也极少真的参与到打斗里去。 但是杨寅还是能从细节处看出来，阿武来头不小，它时不时露出来的几手，都是让人惊艳的，就比如刚才，就是它帮助杨寅不动神色地贴近了殷阳一群人。先不说黄豆自称是神的身份是真是假，就华芳都没能注意到杨寅的靠近这一点，就足够证明阿武的可怕。华芳受殷阳影响实力大降是不假，但还没被削弱到随随便便来个敌人都分辨不出来的地步。 眼下阿武给自己选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了杨寅的怀里，见他不再抓着它的尾巴扔一边，便地眯起了眼睛。 “所谓灵气，也有很多种说法，比如精气、比如元气。”阿武说，“世间万物皆有灵气，不光一草一木，也包括你们人，只是你没察觉罢了。其实你每次拉弓的时候，你的箭上都带上了你的灵气，否则你以为你的攻击为什么比别人要强？只是你自己都不知道，不得不说，无意识间还能使用上灵气，你确实堪得天才之名啊。” “为什么我从没听老一辈的人提起过这个东西？”杨寅疑惑道。 “因为他们跟你一样看不见，所以不知道啰。” “那殷……阳呢？” “他能看见，就跟你的妖瞳能看见灵魂一样。” 杨寅沉默不语，他能有一双特殊的眼睛，别人自然也能有。他想起从前那位腼腆少年偶尔会说出一些奇怪的话，他都没有当真没有在意。现在想来，虽然说是好友，可他并没有太上过心，人死了才来对另一个人霸占了他的身体表示愤怒…… 太作了，杨寅自己都不得不承认。 “刚才有一击，你躲开了，但是还是受了伤，你还有印象吧？”阿武忽然说。 当然有印象，杨寅英俊的脸上这时候还有道血口子呢。 “我明明应该是避过了的。”杨寅皱眉道。他也是老手了，这点判断总该有的。 “你躲过了他的拳头，但是没有躲过他灌注在拳头里的灵气。嗯，用你们人类那玄幻的说法，这个叫拳风？但那不是风，而是灵气。殷家那个少年，倒是跟你一样挺有天赋的啊。” 天赋？杨寅都不知道该不该笑了。天赋这个词，从来都不是为殷扬这个人准备的，但是现在，换成殷阳呢？他不知道了。殷扬参加了许多年的考核，被殷阳一次性通过了，这难道不是天赋的一种证明？ 那边阿武还在滔滔不绝：“你别不服气，依我看，那个少年恐怕也还没意识到自己无意间用上了灵气，否则也不会打得那么粗糙，所以我才说，他跟你一样都是被神灵眷顾到的人。” “被神灵眷顾？呵呵。”杨寅不屑一顾。他自己有天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眼前这只对颜色的选择近乎挑剔苛刻的白猫来历也不简单，帮了他许多忙。它曾经说过，它是一个神，虽然没有更多透露，但杨寅是信的。但是殷阳呢？就算有点天赋，如今也不过是个新手，被神灵眷顾？呵呵。 阿武一看杨寅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懒洋洋地说道：“我这话可不是随便讲的，那个少年身边，也有个大家伙在。” “谁？” “那只贱鸟呗！” “那只小黄鸟？”杨寅本想说不可能的，但是他突然想起考核时候这个小家伙那看似不起眼的一个火珠，竟然差点把水槍手给烧死了，立刻闭了嘴。 “那家伙，你以后可得躲远点。”阿武好心提醒道，“那可是跟我一样来历的大家伙，就是它身边那头小狐狸都不够看的。”堂堂狐仙华芳，在阿武口中只是一只小狐狸，杨寅有点汗颜。 那个外来者身边，居然一下子就聚集了两个厉害角色，难道真是自己看走眼了？杨寅又把目光转向窗外五颜六色的街景，沉默思考了起来。 第28章 玻璃弹珠 殷阳刷着卡到了研究所里，在任务发放办公室里领了报酬，一共是500软妹币。嗯，你没看错，作为一个御宅男，殷阳宁愿管rmb叫软妹币。 因为数额不大，这次是现金，据说任务报酬多的还得靠银行转账才行。拿着这五张毛爷爷，殷阳心里飘乎乎美滋滋，他得打多少工才能拿到这500软妹币啊。难怪对于想要重新回木木食府的提议黄豆是一千一万个不赞成。 站在布告栏前，殷阳从最低等级的任务扫起。说起来，他目前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初级除妖师，要往上升，就得靠扫任务。任务有私人接取的，也有公事强制的，后者往往级别严重，不是他这样的新手能够胜任的。 殷阳一边看一边掂量着自己的水平，时不时还有黄豆在一旁插科打诨，倒是自娱自乐得厉害。 “喂，小哥，这里可不是让你玩乐的地方。”终于，办公室的负责人抬着眼镜提醒道。 “抱、抱歉。”殷阳吐了下舌头，赶紧低下了头。丢人啊，一得意忘形就没看周围的环境。但是赚钱了赚钱了赚钱了！这滋味果然爽歪歪！~(≧▽≦)/~ “你是要接任务吗？”从厚厚的资料里抬起头来的男人问。 “是的。有什么简单点的任务推荐吗？” “新手？” “新得不能再新。” “若是这样得话倒是也有一个任务可以交给你。”殷阳觉得自己好像在男人的眼睛上看到了谜之反光，错觉吧？ “什么任务？” 男人的手指在一旁的笔记本上噼里啪啦敲了一会儿，然后把屏幕转向殷阳：“这个任务，如何？” 殷阳凑了过去，一目十行地看完后，有点匪夷所思：“女中学生发的任务，报酬只是一根哈根达斯？” “怎么，你嫌少？”男人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谆谆教诲道，“年轻人，踏实点，不要太浮躁。像你这样刚刚踏入咱们这行的菜鸟，就需要这种没什么难度的任务练练手。哈根达斯怎么了？那玩意儿在穷苦人眼里还是高端洋气上档次的货儿咧。” 这点殷阳赞同，因为他自己曾经也是穷苦人，至今都没吃过哈根达斯呢。要不，就这个了？他向黄豆请示，却发现这家伙居然就站在自己肩膀上睡着了。哇了个去，秒睡！ 算了，不管它了。殷阳对男人点点头，表示接下了这个任务。 “话说，这任务会不会半途被别人抢了？”他突然想到杨寅的针锋相对。 “哦，你担心这个啊。好说，我先把这任务隐藏了，除非你失败，否则没有人会来跟你抢。” “这么好？”殷阳都不敢相信了。 “照顾新人，应该的。”男人露出了酷酷的表情。 身为一个新手，不但没有被排斥，还有人贴心地为他挑选任务，还给了他独立完成的空间，殷阳感动得涕泗横流，就差没握住男人的手喊一声大哥了。 “那我先走啦。”殷阳弯腰鞠躬，带着一脸的感动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殷阳刚一关上门，那原本抱持着体贴微笑的男人立刻软了下来，整个后背贴在了黑色的办公转椅上。 “靠，终于有人接下了，再不塞个人过去这任务都要发霉了。” “这样好吗，欺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桌子底下突然钻出来一个黑乎乎的影子，软绵绵地趴在办公桌上。 “那可是殷家老二。”男人笑着摆摆手，“他能吃什么亏呀？我倒是没想到那小伙子那么单纯，脑子一热就给接下了。” “还不是你忽悠得好？什么新手要踏实点，只不过是想把任务甩出去而已吧？”黑影没有眼睛，如果有的话男人一定能看到它的白眼。 “我有说错吗？”男人反驳，“新人就该脚踏实地，好高骛远可是不好滴。” 这番话，早已离去的殷阳自然是听不见的，这会儿他已经出了公园，走在大马路上了。黄豆在这时堪堪醒来，睁着圆圆的眼睛查看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 “哟，出来了啊。任务找好了？” “嗯嗯。” “咦？心情不错嘛，是个什么任务？” 殷阳将手上的任务单凑到黄豆跟前，并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啦，人家跟我说了，新人要一步一步来，所以先接下这种小任务练手啦。” “所以你就接了一个报酬只是哈根达斯的这个？”黄豆给气笑了。 不过殷阳懒得多解释，反而调侃道：“哟，你一只鸡也知道哈根达斯为何物啊？” “滚，你才鸡呢！别玷污我高贵的身份。” “啧啧，又开始了。”殷阳咂咂嘴。 “我们这就去找任务单上的地址吗？”过了一会儿，殷阳求证道。 “去呗。”事已至此，黄豆也总不能叫这家伙把任务退回去。虽然奖励有些坑爹，但让他练练手这点它确实也是赞同的。殷阳在完成地缚灵任务的时候，就听到脑海里的系统提示他个人升级了，这说明做现实生活中的任务也是能提升他个人等级的。这也正常，一回生，二回熟，谁不是这样成长起来的呢？ 坐在前往市中心的公交上，殷阳翻出口袋里的手机玩起了《灵异收妖日常》，他已经发现手机里的游戏和他脑海里的系统并不同步，一个只是普普通通的手机网游，一个却是存在于他体内的金手指。 “呀，有人抢了我的碎片。”殷阳忍不住叫出声来。 集齐六块碎片就能召唤出一个强力式神，殷阳已经搜集到了五块，就差cd好了来个临门一脚，结果前头抢到的被别的玩家给夺走了，殷阳别提有多郁闷。抢回了那块碎片，殷阳看着cd条，他又得等上一个小时。 愤愤地关掉了游戏，他把口袋里折叠的任务单又拿出来细细看了一遍。这个任务的发布人是个初二的女生，从半年前起，她家的阁楼上总是能传出玻璃弹珠跌落的声音，尤其在夜晚的时候会格外清晰。然而每次爬上阁楼，地面上什么都没有，别说弹珠了，一点圆溜溜的东西都没有见着。后来父母为了安慰总是出现幻听的女儿，把阁楼上所有东西搬了个空，却没想到那声音一日比一日清晰，有时候甚至能把女孩从睡梦中惊醒。 因为这个疑似幻听的现象，女孩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只要她还睡在这个家里，就没有办法破除这个幻听。如今放假她住到了爷爷家里，倒是再没听过那样的声音，但是只要一回家，玻璃弹珠在地面上弹跳的声音就会清晰入耳。 “这个，很难说是不是有妖怪作祟呀。”殷阳对黄豆说，“事实上很多人都在屋子里听到过天花板上方传来弹珠掉落的声音，据说是有科学解释的，好像是钢筋水泥或者水管一类的东西热胀冷缩，声音在固体里传播就产生了这样的声音。如果一直响个不停的话，我倒是建议这家人找个建筑公司来重新检查一下房子了，说不定是房子太老旧了呢？” “谁知道呢。”黄豆不以为然，“去看了就知道了。” 第29章 任务开始 下车的时候，殷阳能感觉到一车的人都在看他。想想也是，任谁看到一个人肩头总是站着一只小黄鸟都会多多少少给点关注的吧。 “你就不能变个人来和我一起坐车？”殷阳说，“你能做到的吧？” “当然能，但是人类的身子哪有这具躯体来得自在？” “这么小一只，能有什么好的？” “能飞啊。”好吧，人类确实不能飞。 殷阳把它从自己的肩膀上挥走：“既然你能飞，那就快点飞上去查查，咱们要找的房子在哪里。” 其实根本不必黄豆去找，殷阳只要抬起头来就已经能看到自己的目的地了。市中心人流熙攘车水马龙，然而就在寸土寸金的这个地方，也是有着两栋高高的公寓。这年头，哪怕只有两栋楼也能叫个小区，而这个叫光辉城市花园的小区就近在眼前，三十层的楼房高耸入云，淡黄色的外墙与周围的几栋建筑相得益彰，使整条路看上去都充满着温馨又欢快的都市气息。而离这个小区仅仅一刻钟的距离，就是c市最热闹的两条大街，以十字互交，入驻了多家世界名牌。 “有钱人哪。”殷阳走到了小区门口，抬起头来用一只手遮挡着刺眼的阳光，“以前我只能住在老房子里，很破旧的那种，踩个楼梯还担心会惊到老鼠窝。” 殷阳没记错的话，这两栋楼修了也没几年，他之前说的房屋老旧倒是不成立了。 “go！”殷阳一挥手，带着黄豆跨进了大门。 “额，电子锁啊，这该怎么进啊？”才跨上台阶，殷阳就被难住了。这两栋楼使用的都是电子锁大门，没有密码或者钥匙根本进不去。 “果然高端。”殷阳再次感慨，他从前住的老房子哪里来的电子锁呢。 “你打算怎么办？”黄豆问。 “先试试看按门铃吧。”殷阳说着就在数字键盘上按下了任务单上的门牌号码。 “滴铃铃铃——滴铃铃铃——”门里传来呼叫声。虽然今日是双休日，但也不排除人家出去逛街了，何况市中心还那么近。 不过好在运气不错，没多久就有人响应了。“喂，你哪位？” 殷阳对着门上的摄像头说：“你好，请问是潘瑜宁小姐家吗？” “你是谁？”没有否认，那就是找对人家了。 “你好，我是非自然研究所实习研究员殷阳，受到潘瑜宁小姐的委托，来解决阁楼的问题的。” 非自然研究所，这是非常规灵物研究所对外的统称，而初级除妖师一般自称实习研究员，这都是对这一行的保护，若非特殊情况，都不会轻易掀开自己的身份。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是警方派来的吗？” 殷阳愣了一下，随后想起资料上曾说过，一开始这家人怀疑是不是阁楼上有小偷，才会让女儿总是听到动静，但是报案后警方经过几天的监视，确定了楼里并不曾有小偷出没，也没有老鼠一类的动物。然而这段时间潘瑜宁始终能听到玻璃弹珠的声音，无奈之下，其中一个警官递给他们一个网站，说是这个研究所或许能帮上忙。 非自然研究所？这名字听起来就不是什么正规研究所。说实话，夫妻两个始终认为是女儿学习压力太大产生了幻听，所以一转眼就把这张枝条丢到了脑后，哪里想到回头又被女儿捡起来悄悄上网发布了任务呢？ 殷阳对着对话口说：“是的，警方已经把相关资料递交给我们了，这件事已经由我们所里接手。” 那边看殷阳年纪轻，有些将信将疑，不过到底没有为难殷阳，把门给打开了。电梯一直上到顶楼，主人家已经把门打开，潘先生潘太太都在家，唯独委托人潘瑜宁不在。 “宁宁在爷爷家呢。”潘太太给殷阳倒了一杯水说。 “还是希望当事人能在场，不知道方不方便？” “那我打个电话把她叫回来。” “方便吗？今天若是不方便我改天再来好了。本来没有提前打招呼就上门就是我的错。” 也许是殷阳的态度够好，原先对他身份的怀疑这时候倒是淡了一点。潘先生说：“不远的，公交过来也没多久。” “那就好。”殷阳松了一口气，能一次性解决的问题他也不想拖成许多次。 “小殷啊，你们这个非自然研究所是做什么的？”在等待潘瑜宁的时间里，潘太太招呼殷阳坐下，将好奇说了出来。 “啊，我们什么都研究啦。”殷阳开始胡扯，“任何常规理论解释不了的现象都归我们管。就比如说你们家这件事吧，总是能听见玻璃弹珠的声音，可能会有很多种解释，比如网上最流行的建筑热胀冷缩论，但是也有可能是孩子的心理问题，也有可能是别的一些原因。我们要做的就是探讨这些表面上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给出一个最合理的解释，也许最后的真相依然可以用科学来解释，只是从前我们没想到。” “哦哦，原来是这样。”一听最后还是科学解释，夫妻俩彻底没有任何排斥了。 殷阳那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做派真是让人，啊不，让鸟叹为观止，黄豆被他的厚脸皮给深深打败了。 “话说回来，这只鸟……”从刚才开始，潘先生就注意到了，但是又不好意思多问。这时候熟了起来，就开始发问了。 “啊，这个啊，这是我家的宠物。”殷阳对着黄豆露出阴森森的牙，“因为看起来机灵，所以平常会带着，回头率那是杠杠的。” 黄豆心里大叫不好，果然，向来喜欢小动物的潘太太就出手讨要了，得到殷阳的允许，就把黄豆捧在了手上，一下一下顺着它的毛。 “很乖的，是吧？”殷阳笑得贼狡猾。黄豆气得吐血，被沦为一个被顺毛的宠物，简直就是掉它的面子，它又不是猫猫狗狗。 正聊着，潘瑜宁回来了，算算时间也就十几分钟。“这么快啊？”潘太太问。 “听说有人接了委托，借了堂哥的自行车就飞快赶回来了。” 潘瑜宁身高1米55，扎着马尾辫，穿着一条碎花连衣裙，因为骑车运动过了整个脸显得红扑扑的。潘太太将冰冻好的果汁递给她，顺便问起了爷爷那边的情况。 “黄豆，你怎么看？”趁着那家人在说话，殷阳悄悄问身上的那只。 “你怎么想的，先说说看。” 殷阳的眼睛勾在潘瑜宁身上，嘴角一弯，毫不犹豫地说：“看来这件事交给我们来办是正确的。” 黑色的灵气缠绕在这个小姑娘身上，显眼得几乎掩盖住了她身边的父母。 “任务，开始。” 第30章 聚会达人 “这位就是那个什么研究所派来的人？哇，看上去好年轻。大学生？研究生？还是刚毕业？”潘瑜宁举着果汁朝殷阳走来。 “你好，我叫殷阳，是非自然研究所的实习研究员。” “大哥哥斯斯文文的，看上去就像是读书人，我猜是大学生，对不对？” 殷阳笑着点头：“你说的很对。” “那大哥哥是哪个大学的？c大？还是c理工？” “c大……” “什么专业？”女孩步步紧逼，问得殷阳目瞪口呆。喂喂，明明问话的人应该是他，怎么反过来了？这是在查户口吗？ “其实啊……”潘瑜宁趁着父母不注意，突然凑上前在殷阳的耳边悄悄说道，“你长得很像我男朋友，嘿嘿。” “哈？男朋友？” “是呀，他和你一样也是这么白白净净而且戴着眼镜的，看起来就很有书卷气，我就喜欢这样的男孩子啦。” “啊，对不起，我这个眼镜是平板的，没有度数。”这个眼镜是从前那位留下的，他也就没取下，一直戴着。 是错觉吗？殷阳觉得在刚才的一个瞬间，女生身上的黑色灵气突然就变浓了一些，随后又消散在了空气中。一路走来，又是公交又是马路，与无数的人擦肩而过，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身上的灵气有这孩子那么浓烈，可以说，绝大多数普通人身上几乎都看不到灵气。并不是说就没有，只是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就好像现在正在屋子里的潘先生和潘太太一样。 这是为什么呢？殷阳觉得有必要细细调查。 “不好意思，我们可以开始了吗？”眼见潘瑜宁还想问他为什么要佩戴无度数眼镜，殷阳赶紧抢先抓过话题。 “好的好的，真是对不起，我这个人就是那么健谈，遇到稍微长得帅一点的男生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呢。”潘瑜宁掩嘴笑。 现在的初中生都那么热情大方吗？从前一直是穷人吊丝的他完全无法理解这种性格的女孩儿。 “虽然提供的资料里已经写了很多，但是有些事情还是想重新问一遍，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殷阳摆正了自己的态度，尽可能让对话变得稍微严肃一点。 “不介意不介意，我不是说了吗？我这个人很健谈的。” “哦哦，那就好。”殷阳暗暗擦汗，然后开始问道，“你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到阁楼上有声音的？” “大概是今年寒假的时候吧？”潘瑜宁上翻着眼皮一边想一边说，“那时候刚刚过了十五岁生日，当天晚上突然听到阁楼上有很响亮的声音，直接把我从梦中惊醒了。” “什么样的声音？” “就是那种有一大袋子的玻璃弹珠全部被倒在地上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很杂乱，但是每一颗每一颗都很清晰。” “一大袋子？是说这个声音持续了很久吗？” “是的。” “有多久？” “大哥哥你问得真详细呀，哈哈。” 突然被打岔，殷阳愣了一下才说：“那是肯定的呀，或许一点点小细节都能帮你找到答案。” “这样的大哥哥，我很喜欢。” “你都有男朋友了吧？”殷阳心里呵呵了一下，“还是说刚才的话题吧，那声音大概持续了多久？” “嗯……”潘瑜宁闭上眼睛，或许是在回想当时的场景，过了会儿才重新睁开眼睛大声说道：“半分钟吧！” “半分钟？”殷阳忍不住叫了出来。 “是啊，半分钟，很夸张对不对？我知道网上也有很多人听到过这种类似于玻璃弹珠的声音，但是他们能有我长吗？顶多也就几秒钟而已吧？而我听到的可足足有半分钟之久哦。” 殷阳的眼睛却在这个时候睁大了。为什么呢，黑气又增加了。殷阳始终盯着潘瑜宁身上那让人看着不舒服的黑色灵气，却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继续问吧？殷阳想。 “还有别的声音吗？只是弹珠掉在地上的声音？” “有啊。”潘瑜宁说，“光是这个声音，我也会以为是正常现象呢，但让我感到害怕的并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殷阳问。 “你玩过玻璃弹珠吗？” “诶？我吗？呃，小时候也算是玩过吧。”殷阳说。 “那你应该知道吧？弹珠掉地的声音和弹珠碰撞的声音是不一样的。”潘瑜宁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殷阳严肃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你不仅仅是听到了前者，还听到了后者？” “bingo！”潘瑜宁露出笑容来，“怎么样？是不是很神奇？” 殷阳赞同地点头：“若是真的，那确实不是普通的幻听了。” “后来呢？有没有重复的事情发生？” “有啊有啊。”潘瑜宁连忙点头说，“白天只要我一个人在家，晚上只要我睡在房间里，就能听到那样的声音，每次都是弹珠砸在地面上的声音在先，两两碰撞的声音在后，就好像是有两个小孩子真的在玩耍一样。” “所以你就对父母说了？”殷阳翻着资料，上面写着父母与她同睡一个房间的时候，父母什么都没听见，但是潘瑜宁依然能听得清清楚楚。 “是啊。”她叹息道，“简直要疯了，我指着顶楼说‘有啊，明明就有啊’，可是他们什么都听不见，还说我没睡醒呢。” “可是爸爸妈妈真的什么都没听见呀，而且阁楼上也什么都没有。”潘太太在一旁插嘴说。 “那是你们啦，我可是真的听见的。”潘瑜宁撅起嘴巴，表现地很不开心，“难不成你们觉得我在说谎？” “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哼，就是这个意思啦。” 母女拌嘴，殷阳看着竟然有些羡慕。 “话说，大哥哥你相信妖怪的存在吗？”潘瑜宁突然又凑近了问。 “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啊，爸爸妈妈都听不见，而我却听见了，不是很奇怪吗？难道说是有我们看不见的妖怪在，因为我人小，所以能听见它们捣鬼的声音？” “可是你看不到吧？能听到却看不到，不是很奇怪吗？”殷阳微笑着说，“而且普遍被接受的说法，是婴儿最容易看到灵体，所以有时候婴儿会毫无预兆地大哭起来，就是因为他们看到了我们看不到的可怕东西。你是小婴儿吗？”殷阳调笑道。 “我才不是呢，我可是多才多艺的美少女。”潘瑜宁一撩头发，自信地夸道。 “……”殷阳一头黑线，这年头，居然还有人自称美少女？ “啊，对不起，好像有人在□□上呼唤我，等我回个信息。”潘瑜宁突然晃了晃手机，屏幕上被点开了一个聊天窗口。 “哦，好。” “真是对不起呀，因为我在班上跟很多人关系好，遇到这种假期，一个二个都要找我玩呢，每天都忙着聚会呀，有时候还得被提前预约。哈哈哈，其实大家一起出去玩就好了，偏偏分了不同的圈子，而我又跟个个圈子的关系都很好。你看，回家之前刚被预约了明天的活动，现在又来了一个，只能约后天啰。”潘瑜宁一边飞快地打字同时还不忘跟殷阳搭话。 “……哦，真厉害。” 黑气，又变浓了。 第31章 两只精灵 等潘瑜宁忙完手里的事情，已是五分钟后，这段时间殷阳只能干坐着，顺便欣赏一下女孩啪嗒啪嗒飞快打字的手速。这屋里装修风格阔气不凡，而潘瑜宁一看就是个典型的被娇生惯养长大的娇小姐。莫名其妙的自信，毫无顾忌的插嘴，不看环境的侃侃而谈，都显示着这是一个不知道尊重为何物的娇蛮女孩，而这样的女生，殷阳并不喜欢。 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反正不是自己的妹妹，孩子的教育问题还是交给她的爸妈吧，殷阳想。 总算把那头的聚会敲定，潘瑜宁这才抬起头来，朝殷阳坐近了一点距离，笑嘻嘻地说：“大哥哥真安静呢，看上去有些腼腆哦。这样不好，人嘛当然要开朗大方才行，否则会没朋友的。” 堂堂大学生，被一个中二女生教育了… 本想再多问点细节的，殷阳突然不想再跟这女孩打交道了。资料上说，潘瑜宁五月份开始就发布了任务，却因为太过小气的报酬而被绝大多数的除妖师忽略。虽然资料总在更新，但这任务已经被压在一叠委托里快发霉了。 “我们去阁楼看看吧。”殷阳提议。 “嗯，说得也是，还是要让大哥哥亲眼见见才行。”潘瑜宁点头，跟着殷阳站起，主动要为他带路。 人是起来了，嘴依然不停，潘瑜宁还在纠缠着殷阳询问类似于“大几了？”“有没有女朋友？”这样的问题，一律被殷阳打哈哈遮掩过去，到最后干脆不予理会。 通往阁楼的楼梯是旋转木质的，拖鞋踩在上面还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而阁楼的下方就是潘瑜宁的房间。 “对了，既然睡在自己房间会听见声音，为何不搬到父母房间去睡？” “因为睡哪里都一样，头顶上总能听见响动啦。”潘瑜宁委屈地说。 殷阳脚踩着楼梯，暗自想象了一个场景：宁静又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万物陷入沉睡，发出喃喃的梦语。突然，沉睡中的少女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响动惊醒，原本该空无一人的阁楼上传来了玻璃弹珠掉落一地的声音。少女揉着没有惺忪的眼睛，披衣坐起，随着吱呀的房门打开，如蛇一般蜿蜒的台阶向她张开了血盆大口，随时等待将她吞入腹中。脚踩在木头台阶上，每踩一下都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听觉被无限扩大，仿佛全世界就只有台阶的踩踏声和自己急促的呼吸声。终于，怀着强烈的恐惧和好奇，少女的手颤抖地握上了门把，轻轻转动，金属与木头交织成一小段和弦，仿佛乐章的前奏，引领少女陷入阁楼迷阵。 咦呀呀呀，听起来真有点恐怖片的感觉啊。 殷阳压下自己的脑洞，阁楼已经近在眼前。阁楼的门被上了锁，潘太太取来了钥匙为殷阳打开，才一开门殷阳就倏然感觉到沉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一股又一股灵气从内而外地肆意泄露，让殷阳下意识地用手做了个阻挡的动作。 “大哥哥怎么了？”潘瑜宁见殷阳不仅没有进屋反而还倒退了一层台阶，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阁楼灰尘太多，有点呛。”被锁了两个月了，屋里确实积了不少灰尘，潘瑜宁没有怀疑，赞同地点了点头。 大热天的，殷阳被这一吓惊起一层冷汗，他暗暗抹了一下额头的细汗，再次走到门口。这一次，他不仅看清楚了屋内的情况，还听见了旁人听不到的簌簌低语。 “好像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 “有好多人。” “好多人。” “咦？有个人没见过。” “没见过。” “啊呀他好像能看见我们！” “看见我们！” 阁楼的地面上，两个小矮人就像回声一样一唱一和。 这是…精灵？殷阳张大的嘴里可以塞个咸鸭蛋。小小的身躯，可能只有三四岁男童那么大，尖尖的耳朵，近乎透明的翅膀，都让殷阳有种身处童话世界的不真实感。 “你遭遇了两只精灵，一星级。”殷阳怀疑不定的时候，系统恰到好处地对他的猜测给予了肯定。 算上镜片，八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双方都怔怔地看着对方。半晌，殷阳突然转过身，换上严肃的表情对着这一家人无比认真地恳求道：“我需要独自调查一下这个阁楼，请给我一段独处的时间，谢谢配合。” 对于殷阳的要求，潘家人虽然疑惑，但所谓术业有专攻，他们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答应了殷阳的请求。只有潘瑜宁不高兴，嚷嚷着要围观学习，最后还是被潘太太把她给拉了走，殷阳才顺顺当当呼了一口气。 眼看着一家人都下了楼梯，殷阳一个急转身闪入屋内，反手就将门给紧紧关上了。 “呀，他进来了。” “进来了。” “好害怕。” “害怕，害怕。” 回声比原句还多一个字，这是什么原理？表演差评！ 两只精灵互相紧紧拥抱着，看着殷阳的眼神带着恐惧与绝望，仿佛只要殷阳再上前一步，他们就会被虐得灰飞烟灭。殷阳受不住那可怜巴巴的表情，内心有一群神兽草泥马奔腾而过。他好像，什么都还没做吧？ 也许是因为互相瞪视的时间太久，精灵们渐渐发现殷阳似乎没有要收拾他们的意思，至少表面上没有，于是松开了彼此拥抱的双手，试探起殷阳的来意。 “你是谁？” “是谁？” 诡异的氛围总算被打破，被人当坏人看的殷阳总算可以摆出正常的表情了。他赶紧说：“我叫殷阳，是一名除妖师。” “Σ(°△°)︴果然是来灭杀我们的！/(tot)/~~” “Σ(°△°)︴灭杀我们的！/(tot)/~~” “快逃呀！” “逃呀！” 两只精灵后背的翅膀上下扑扇，似乎是力道没有把握准，用力太猛，直接一头撞上了阁楼的屋顶，发出“咚”的巨大响声。 殷阳：“……” 还没来得及同情两个被撞出包包的小精灵们，外头传来几声敲门声，伴随着潘太太担忧的问话：“小殷啊，你在里面没事吧？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殷阳火速奔到门口，只拉开了一条细缝，赔上一副笑脸说：“不好意思，我在敲打墙壁，看看有没有什么警方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原来是这样啊，我们还以为是你摔倒了呢。” “没有没有，好端端的怎么会摔倒呢？真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就好，那我们就不打扰你工作了。”说完，潘太太就替殷阳关上了门，无视后面鼓着脸颊好奇地想要往里张望的女儿。 重新锁上门，殷阳背贴着墙壁，无语地看着眼睛还在转圈的小家伙们。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殷阳揉着太阳穴，与黄豆彼此做了个无奈的动作。 “每天都吵得人家小女孩睡不着觉的罪魁祸首就是你们俩吗？”殷阳蹲下身子，故意用审犯人一样咄咄逼人的表情面对两只精灵。反正被当成可怕的人了，殷阳干脆放弃了好言好语对话的选择。 听到殷阳的问话，两只精灵齐齐低下了头，露出纠结又悲伤的表情。他们手中小小的魔杖轻轻一挥，一个小布袋就出现在了殷阳面前。殷阳看了看精灵，又看了看布袋，最终还是选择自己动手将布袋打开，露出了里面满满的玻璃弹珠。 一颗、两颗、三颗……粗略数了一下，大概二十来颗，并没有潘瑜宁说得那么夸张，可以持续半分钟之久。 “就这些了？”殷阳不死心地问道，得到的是对方的沉默点头。 殷阳叹息一声，将布袋重新扎紧，在手里垫了垫，又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恶作剧很好玩吗？” “不是，才不是恶作剧。”总是先开口的那只小精灵着急地否定。 “不是，不是。”另一个也甩着头。 “那是为了什么？” 沉默，又是沉默。殷阳看得出两个孩子在挣扎，明明想要摆出威严架势的，话还没出口就泄了那股子劲，只能默默等着他们自己主动开口。 “你说你是除妖师？” “除妖师？” 殷阳点头：“嗯，我是。” “你会杀了我们吗？” “会吗？会吗？” 殷阳没想到他们会关心这个问题，顿了一下才徐徐说道：“这要看你们表现了，若是情况恶劣，或许会这么做。不过我看你们两个都不像是作恶多端的家伙，如果能说服我，我自然不会赶尽杀绝。” 得到了殷阳的承诺，精灵们互相对望了一眼，看懂了对方的情绪后，其中一个才开始主动招认情况。 “我们没有恶意的，我们只是想让她想起我们而已。” 第32章 谎言拆穿 c市的市中心位于城市的心脏部位，横竖两条街构成主干，无数小路穿插，组成了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地段。在这里的步行一条街上，有着数百家世界知名品牌的加入，餐厅、商铺、娱乐场所应有尽有，绝对是假期聚会的首选。 潘瑜宁顶着大太阳，出着热汗，一步一步缓慢地跟在同学的身后。骄阳当头，紫外线倾射她娇嫩的皮肤，才买的花裙子紧紧贴在后背上，黏哒哒的实在让人难受。然而她像是浑身不知一样，摆着一张茫然又疲惫的脸，仿佛没睡醒似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连无意间撞了人都没意识到。 “干嘛呢，走那么慢？”前头有女生受不了她的磨磨蹭蹭，忍不住催促她。 “哦，就来。”她说。 “真受不了这个大小姐，什么事都得掺和一脚，咱们聚会，她也跟着跑来做什么？”另有女孩子嘀嘀咕咕，面上是明显的不愉快。 “还是文文太心软了，要是我，就算她死缠烂打我也根本不会答应她。” 在潘瑜宁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同行的女孩儿们互相小声抱怨着，看着潘瑜宁的态度绝对算不上和善，甚至还带了不小的厌弃。 “不过你别说，每次看她求着要跟咱们装朋友就觉得很好笑，谁叫她没朋友呢。对了，她上次说又换男朋友了，你们信吗？” “不信。” “不信。” “当然不信。” 一连串的不信x3，让先说话那个直笑得眉眼弯弯。“等会儿我们找她要照片怎么样？” “那好啊，总不至于连男朋友的照片都没吧？” “没有就是说谎啰？” “她如果说人家不喜欢拍照呢？” “那就扣扣视频嘛。” “哇，你狠！” 潘瑜宁不知道这些人正在小声说她的事，现在她脑子里还全是昨天的事情。那个叫殷阳的大学生，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大哥哥，检查得怎么样了？”等殷阳重新走出那间阁楼，已是一个小时以后，既没有毫无思绪的焦虑，也没有查出真相的喜悦，反而面无表情，让她摸不透这人的心思。 殷阳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你刚才问我小时候有没有玩过弹珠，那你玩过没有？” “我？”潘瑜宁想了想，随后摇头，“没有吧，那样低俗的玩具，我怎么会玩呢？我小时候都是玩芭比娃娃的，还有就是一些智力玩具。” “哦。”殷阳并没有对这样的答案多做评论，而是避过潘瑜宁对着一脸担忧的潘父潘母说，“阁楼没有问题，我想你们之前请来的人都是这么跟你们说的，我的看法也是一样。倒是你们的孩子，我建议你们多多与她交流才是。” 好不容易请来的最后的帮手也是一样的结论，两位家长都有些失望，但是总是有了一个解决的方向。阁楼没问题，那问题就出在女儿的身上，难道真要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啊，对了。”殷阳临走前突然转过身来，“我想今晚应该听不到那个声音了，毕竟考试已经过去挺久了，现在是假期。” 最后这句话，是对潘瑜宁说的。潘瑜宁将信将疑，这一晚没有去爷爷家，而是睡在了自己的屋里，因为太过紧张，她一整晚都没有睡着，然而直到东方天晴，她都再没听到熟悉的声音。这就好像真是验证了所有人对她的解释，不是阁楼有东西，而是她自己出现了幻听。 怎么会呢？哪里会有这么真实的幻听呢？潘瑜宁百思不得其解。 “喂，喂！潘瑜宁！”有人狠狠敲她的肩头。 “啊？”此时已经吃过午饭，一群人正在商量着去哪里喝下午茶聊天，潘瑜宁再次走在队尾，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怎么了？”她问。 “什么怎么了啊？不是你非要跟着我们出来的吗？我们问你想去哪里玩你发什么呆啊？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了！”天热，人容易上火，这个说话的姑娘就毫不客气了。 潘瑜宁像是没听出人家语气中的厌恶和排斥，笑嘻嘻地举着手机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昨晚跟男票煲电话粥到深夜，睡眠不足，现在还困着呢。” “又是你男票？话说你干嘛不跟你男票一起出去玩？”另一个人说。 “他忙啊，要实习呢。” “实习？你男票不是高中生吗？实哪门子的习？”人家摆出一副“你当我蠢啊”的表情。 “咦？我没跟你们说吗？我换男朋友啦！” “又换？” “没错，这次是个大学生！而且是c大的高材生哦。” “哟，还升级了？”冷嘲热讽不断，“你这换男朋友的速度都赶上换衣服的速度了啊。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男人如衣服？” “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不过没人会当人家没文化，一听就知道是讽刺。 “潘瑜宁，你新男友的照片呢？给我们看看呗。”有人凑了上去，大有看不到照片就不罢休的架势。 潘瑜宁诡谲一笑，让想看笑话的女生们心里头一突。果然，潘瑜宁在众人的期待中将手机打开，翻出了相册，打开最近的一张照片递给了众人。一个清秀文静的大学生出现在了镜头里，似乎坐在某个屋里的沙发上，侧对着摄像头，目光看着的明显是拿着手机的人也就是潘瑜宁。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看起来确实斯斯文文，像是学术派的。 “这就是你男朋友？” “没错。”潘瑜宁得意的点头。 其实照片上的人哪里是她的男朋友呢，那分明就是昨日刚见面的殷阳。她趁着聊天打字的时间关闭了声音，偷偷拍了一张殷阳的正面照当做了自己的男友介绍给了自己的同学。此时此刻，面对众人一系列的发问，她都能不紧不慢地回应，实在不知道的就自己瞎编。 “总之他很厉害的，是个超级聪明的理工生，他说他那份实习，人家挤破了头想进去还进不去呢，他轻轻松松就拿到了offer。”潘瑜宁满脸骄傲，就好像殷阳真是她的男朋友一样。 女生们面面相觑，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这次似乎找不到什么破绽，原本想看笑话没看成，都有些心里不舒服。看着一个二个纠结的表情，潘瑜宁心里别提有多得意。 “走吧，我们去吃冰激凌。”没戏看，她们只能靠吃东西打发心里的郁气。 谁都不喜欢潘瑜宁，谁都不愿意带她，就连吃冰激凌也没人愿意与她分享，如果不是此人太过厚脸皮，谁会乐意在闺蜜的聚会里瞧见她呢？早知如此，她们就不该约在班级群里了，叫她给逮着了机会非要插进来。 男朋友，如果那是真的，该多让人羡慕呢。c大的大学生啊，就是本地人都很难考的。 “咦，潘瑜宁？”潘瑜宁刚买了冰激凌出来，就听到有人叫她，回头一看，吓得差点将手里的纸杯扔了出去。 “大哥……殷阳？！” 要不要这么巧，才跟同学炫耀过的“男朋友”居然就这么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害她差点叫错了称呼！ 一瞬间，女孩子们的眼睛就放亮了。活人啊！这是潘瑜宁所有男朋友里唯一一个有照片并且还能见到真人的一位！八卦，不容错过！ “你好，你是潘瑜宁的男朋友吗？”不待潘瑜宁找机会同殷阳串词，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 潘瑜宁的尔康手落在了半空，她已经想死了，都无法正眼面对殷阳的表情。 男朋友？殷阳对这个称呼挑了下眉头。果然，这是个爱虚荣爱炫耀还谎话连篇的女孩子。昨晚精灵们被他收为式神之前，他已经全部搞清楚了。十年前，潘瑜宁还是五岁小丫头的时候，曾经外出游玩偶遇了这对精灵兄弟。那时候的她不知为何能看见他们，甚至主动邀请他们一起玩自己刚从父母手上拿到的玻璃弹珠。虽然只有短短的三天，他们玩得很开心，于是有了对第四天的约定。 “明天我一定会来哦，一定的哦。”懵懂时期的潘瑜宁郑重地说道，在明明知道第二天就要离开的情况下。 精灵们信以为真，第二天兴冲冲地等在了老地方。那一天，天空下着雨，他们躲在大树底下，直到太阳落山都没能等到那个说一定会来的女孩子。也许是大雨阻路，不方便出来玩呢？他们为失约的女孩找理由。第三天、第四天，他们日日等，夜夜等，仍然没有等到想等的人……小女孩不见了，带着她的玻璃弹珠，彻底消失在了他们的世界里。他们四处寻找、呼喊，甚至从垃圾箱里扒拉出了人家丢掉的玻璃弹珠，只为了那份约定，能够彼此再玩一局。 半年前，他们来到了这个城市，无意中看到了人群里的潘瑜宁，即使已经长成了十几岁的少女，他们仍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当年的小女孩，有着灿烂的笑容与他们结下约定的朋友。他们高高兴兴地上前打招呼，可是这个时候的潘瑜宁，早就不复童年，看不见任何精灵鬼怪了。 “所以你们每晚每晚地在这个阁楼里玩弹珠，只是为了让她想起来当年的约定？”殷阳听了之后诧异地问道。 “没错，就是这样。” “没错，没错。” 精灵脸上的失落是那么明显，就连黄豆都难得没有出声，只是静静聆听。 殷阳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从与潘瑜宁的交谈中，他已经隐隐有了感觉了，这个女孩儿，怕是一个说谎成性的孩子，什么男朋友、什么受欢迎，怕都是假的，这下预感算是成真了，然而他并不高兴。 眼下，看着潘瑜宁身上比昨日更甚的黑气，殷阳无声叹息，知道这孩子又一次撒谎了。黄豆说过，黑气往往是魔才有的，谎言说多了会成为习惯，而一个一生都活在谎言里的人最容易堕入邪道、魔道，这孩子心里怕是早就住了心魔。 面对其他女孩子八卦的眼神，他知道这些人是不信自己是她男朋友的，看来大家都不是傻子，只是不曾当面拆穿罢了，而如今…… “你觉得我是不是呢？”殷阳耸肩一笑。 这算是什么回答？女孩子们一怔，不过很快就调整了情绪继续轰炸盘问。 “你是哪个学校的？” “c大。” “什么专业？” “美术。” “……美术？”不是理工科？她们掉转头，齐齐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而潘瑜宁则一脸惊讶。殷阳是美术生？这个她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啊。 “那今天怎么在这里呢？” “因为没什么事情干所以出来逛逛。” 所以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忙到无法约会的实习！谎言，在这一刻被彻底拆穿，无情的，犀利的。 潘瑜宁吓得脸色发白，求救的眼神并没有被殷阳接收到，最后只能抖索着身子眼看着大家用鄙夷的目光看向自己。这一刻，她真想变成个小人，钻进手心的纸杯里。 “啪嗒——”模模糊糊的，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就像是一个机关碎裂了一样。她茫然地四处张望，什么都没瞧见。 “好啦，我们该问的都问完了。大哥哥，我们打算去唱k，你要一起来吗？” 殷阳笑着拒绝：“我就不必了。” “嗯，那就再见。” 殷阳目送她们离去，一群原本态度冷淡的女孩们突然变得热情无比地将潘瑜宁给拖走了，看到这一幕殷阳只能无奈地摇头。那并不是变热情了，而是找到了可以笑话的话题和对象了。 “那个人，是谁？”冷不防的，有人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 “呀！”殷阳第二次被这个男人吓了一跳，他是猫吗？ “你至于么？”对于殷阳的反应，杨寅露出了鄙夷的姿态。 “你怎么在这？” “我在哪重要吗？先回答我，刚才那孩子是谁？” “哦，是我接的任务的对象。” “什么任务？” 殷阳大致说了一下，杨寅的眉头皱得更紧：“你确定事情已经解决完了？” “两只作怪的精灵已经被我收了，以后不会再出现问题，难道不算是解决了？虽然拿不到报酬有点可惜，不过这个任务确实不值得什么报酬。”几乎不用他做什么，这对兄弟直接抱着他的大腿求收留。 “不对。”杨寅摇着脑袋，露出紧张的神色，“应该还没完。” “怎么了？”殷阳纳闷。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遗漏，如果是说女孩的心魔的话，那孩子说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他并不是孩子的父母，能做的最多就是像昨日一样暗示一下而已，不可能真的好心到帮别人改掉这个恶习。 然而杨寅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那孩子，被盯上了，她的灵魂被打上了印记，也就是说，有恶鬼或妖魔将她视为了盘中餐。”杨寅那双妖瞳定定地看着殷阳。 “被……盯上了？”那强烈的黑气，并非只是心魔吗？ 第33章 初吻没了 夜幕降临，黑暗笼罩四周，一时间路灯齐开、霓虹映彩，整个城市上空都散发出暧昧的橘黄色光芒，那是独属于现代都市的颜色。从前的夜里，渺小的人们畏惧可怕的黑夜，那无尽的黑洞张开大口，仿佛随时准备着将人吞噬殆尽。人们总是幻想着举着镰刀的死神或是捧着牌子的黑白无常，每当他们出现，那就是凡人的死期。夜，总是带来恐惧，人们畏惧恐惧，人们畏惧死亡。 然而灯红酒绿的现代都市生活驱散了人们心头的恐慌，纸醉金迷、觥筹交错，华灯之下掩盖着日益显著的浮躁与奢靡。人们痴，人们疯，人们笑，人们狂，人们日渐忘却了恐惧，忘记了从前黑夜之中躲在被窝里祈祷恶鬼不要上门的那段过往。他们如今即使做了亏心事，也不再害怕鬼敲门了。 “每当恶鬼和妖魔看上一个美味的灵魂，他们就会在自己的食物上打上印记。”杨寅半闭着眼睛，向殷阳一一道来，“封印往往是隐蔽的，不会轻易让人察觉，只有达到了某个条件才会召唤到它们，那个时候才是它们的美餐时间。” “你的意思是，这个封印如今已经被解开了，盯上她的家伙很快就要出现了？”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总之盯着那个女生就是了，总能找到背后的家伙。”杨寅表现得很平淡，但不知道为什么，殷阳觉得他的内心早已在摩拳擦掌了。 “呵呵，你这又是要插手我的任务么？”殷阳嘲讽。 杨寅睁开眼：“你难不成还觉得自己是个多么厉害的角色？上次如果没有王栋，你一个人能搞定？” “能的。” “呵。”杨寅发出意义不明的一声。 这是在嘲笑他不自量力？不能忍！殷阳暗暗握拳，这一次，他定要让这个骄傲的家伙刮目相看，哪怕只是个最低等级的任务，也不能叫别人染指。郁愤中的殷阳早已忘了，如果没有杨寅，他压根还不知道潘瑜宁已经被某个东西盯上了。 “话说回来，那群中学生还真慢啊，这都唱了一个下午了，还没结束啊？”殷阳不耐烦地看表，那群孩子都进去了六个小时了。 “出来了。”正说着，杨寅动了。 果然，ktv的大厅里出现了几个身影，正是同潘瑜宁一起的几个女孩子，她们面色灿然，显然还没从一个下午的狂欢中平静下来，一路走着一路叽叽喳喳。 “咦？潘瑜宁呢？”殷阳突然拦住了她们，“你们不是一起的吗？”左顾右盼，他都没有看到他要等的人。 “大哥哥你怎么在这里？”殷阳的出现，让她们大吃一惊。 “潘瑜宁的话，中途就走了哦。” “中途？什么时候？” “大概四点多的样子吧。” 殷阳与杨寅对望一眼，眼里充满了迷茫：“我怎么没看到她出来？” “你一直在这里等着的吗？” “是啊。” “你等了一个下午？”这下集体倒吸一口冷气，六个小时啊，一般人会白白等上这么久？ “我以为你们两个小时就能出来了。”殷阳也郁闷哪，谁晓得这帮孩子居然玩这么疯。现在的家长都允许孩子玩到天黑再回家吗？ “如果正门没等到的话，那估计是从另一头离开了吧？”有人点到了正题。 殷阳这才知道，这家ktv不止一个出口。说到底，这还是殷阳经验不足，这家ktv坐落于一个巨大的商业广场里面，里头七绕八绕的，不是熟客总能绕晕了。ktv的正门是正对着电梯的，而他们还有一个通往一家商场的通道。 “也许是想买点东西再回家的吧？”女孩子们猜测道。 殷阳和杨寅转身就跑，人都走了两个小时了，再留在这里毫无意义。 “喂，刚才另一个帅哥是谁？和那个大哥哥一起的吧？”他们的身后，女生们依然停留在原地窃窃私语。 “又高又瘦，身材又好，浓眉大眼五官整齐，真的是难得的帅哥啊，跟大哥哥一起看起来好般配！糟糕，我的腐女之魂正在熊熊燃烧！”殷阳丝毫不知道自己和杨寅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人yy成了一对cp。 “你怎么不提醒我ktv还有别的出口！”殷阳边跑边抱怨。 “我不知道怎么提醒你？”杨寅反驳。 “哈？你不是万人迷吗？不是男神吗？不是校草吗？这种ktv你会没来过？” “你从哪听来的乱七八糟的话，我没进过这家ktv很奇怪吗？学校又不在这个方向。再说，现在是互相抱怨的时候吗？先找到人再说！”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不是在给她家里打电话么！” 殷阳一边跑一边给潘瑜宁家里打了个电话，旁敲侧击得知潘瑜宁还没回家。从市中心走到家里才十几分钟路程，如果真的四点多就离开了，这时候早就该到了。 “如果到家了可以给我这个手机打个电话吗？我还有事情要问问她。好，好，麻烦阿姨了。” 殷阳按下通话结束，对着杨寅一耸肩：“这下麻烦了，找不到人。” 杨寅停下脚步，皱着眉头考虑接下来的打算。殷阳没说话，这个时候他也不敢打扰杨寅的思考。沉默了一会儿，杨寅最终把头扬起，目光停在了市中心最高的那栋大楼上。忽然，杨寅走近殷阳，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突然拽紧了他的手臂，把他拉到了旁边一个没什么灯光的小道里。 “喂，你干嘛？”月黑风高夜，他被人拉进没什么人的小道上，由不得他不乱想，尤其是他还看到杨寅将汗衫撩起，手伸向了皮带。 夜晚爆菊？殷阳脑子里突然闪过这四个字。喂喂，难不成这条路就是传说中的保研路？ “抱紧我。”隔着黑暗，杨寅没注意到殷阳脸上的古怪，镇定地命令。 “哈？”殷阳脑子轰然一炸。 “我说，抱紧我。”杨寅来不及解释，不耐烦地催促道。 殷阳不但没有照做，还后退了两步，戒备地看着他：“你你你，你想干嘛？” “带你飞上去啊。”杨寅理所当然地说道。 “飞？”殷阳觉得脑子有点懵。 然而杨寅管不到那么多了，手指一弹，一把钥匙飞出一道光，瞬间就附在了杨寅的身上。随后殷阳睁大着眼睛看着杨寅的背上凭空长出一对白色的翅膀来。 “哇塞，够酷啊，这不是特效？” 殷阳忘了前一秒还把杨寅当登徒子，竟然就这么傻乎乎主动靠上前去，手绕过了杨寅的肩膀想要去触摸那对翅膀，这个姿势，就好像是他要拥抱杨寅一样，只是本人完全没有这个意识。就在这时候，杨寅突然反手箍住了他的腰，甚至还稍稍蹲下去找了个合适的拥抱角度，然后就在殷阳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表情中一扇翅膀就呼啦一下飞上了天。 飞飞飞飞飞，飞起来了！一阵头晕目眩，大地已然远离脚下。作为一个没有坐过飞机的穷人，殷阳这是第一次体验在天上飞的感觉，顿时吓得哇哇大叫。被一个男人抱了这种事，再次被健忘的他抛到了脑后。 “闭嘴，你想让地面上的人发现我们吗？”杨寅气得喝止。 然而风太大，眼珠子还在转圈的殷阳压根没听见他的话，还在自顾自地尖叫着，杨寅心里一急，干脆用嘴唇封了上去。这下，全世界安静了。 “真是的，你刚才再叫，明天我俩肯定上头条了。”到了城市最高的楼顶上，杨寅嫌弃地擦了擦嘴唇，数落着瘫软在地上的殷阳。 可惜屋顶风更大，殷阳哪里听得到杨寅在说什么，他的眼前仿佛有五颜六色的烟花在绽放，红的黄的蓝的绿的，像菊花一样绽开，又如流星掉落。他傻乎乎地抚摸着自己的嘴唇，满脑子想的都是“身为一个男人竟然被另一个男人给轻薄了”。 岂可修，那可是他的初吻啊！值得纪念的初吻啊！特么的居然给了一个互相看不惯的男人！ 杨寅看着殷阳脸上精彩绝伦的表情转换，无语地望天。这个男人，暂时没救了。 他走上前踢了他一脚：“你紧张个鬼啊！是不是直男？是直男就别捂着嘴一副被人强了的弱受表情。人家闺蜜间随便亲两口都是正常的，你纠结个什么劲？” 殷阳总算被这通骂给骂醒了，对着居高临下的杨寅一翻白眼：“我和你是闺蜜吗？是吗是吗是吗？你造不造你在我心里现在的形象有多糟糕？” “我管你现在怎么想我的，赶紧起来干活了。” “要我干嘛？” “找人啊！那不是你的任务对象吗？” “啊，对哦……”殷阳一骨碌跳起，趴到了栏杆边上，“找人找人找人……”一边碎碎念一边四处张望。 “啊，那是什么？”一圈看了下来，他突然发现西边大约五公里处有一圈腾起的黑色浓雾，那是巨大的灵气正在释放。 “我看不到，那里有什么？”杨寅凑过来，离他很近。 殷阳神经质地挪了挪身子，觉得达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才说道：“解释不清，反正就是有东西在那里。” “是你上次说的灵气吗？” “……”殷阳沉默。 “没什么好隐瞒的，这种事，随便问个式神就知道了，我只是看不见而已。”杨寅说。 殷阳想了想，似乎确实是这样。从前不知道，是因为看不见，现在知道了，随便抓个妖怪都能告诉杨寅什么是灵气。于是他也不固执了，点了点头。 “具体位置大概在哪？”杨寅的翅膀还没收，显然是想继续飞过去。 殷阳说了那附近一个地标性建筑，杨寅表示明白，然后朝着殷阳大踏步走去。 “咦？又来？”话音刚落，殷阳又被人抱了个满怀。 第34章 回忆之境 事情总是有一就有二，再次带着殷阳起飞，这次杨寅依然不打招呼直接用嘴巴堵住了殷阳可能的尖叫。他当然不是享受来了，一边封住别人的嘴一边还要歪着眼睛看路，杨寅心里更担忧的是这一趟飞下来他会不会成为一个斜视，这可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据说曾经有个学长去单位面试，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是个斜视，面试完后还自我感觉挺良好，最后却连一面都没过。学长辗转打听了一下原因，那家单位的人告诉他，那位hr一面完他就回办公室里吐槽，说是看得她自己的眼睛都要歪了。 不行，回头得好好转动眼珠子做做眼保健操。 与此同时，殷阳大脑里塞了一团的毛线，眼睁睁看着一张帅得人神共愤的俊颜离自己近得不像话，想推开又不敢，生怕人家一松手就摔下去了，他可没有会飞的式神。夏日本就炎热，与一个男人身贴着身，唇贴着唇，温度以爆表的形式陡然上升，再这样下去，殷阳内心的水表一定要沸腾得爆炸了。 还好，他们总算飞到了目的地，一落在地上，两人飞快地分开，不约而同地做了个拭嘴的动作。谁说kiss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反正他殷阳没感觉到！啊呸呸呸呸呸！ “大，大哥哥！” 殷阳抬起头，看到的是潘瑜宁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飞快地朝他奔来。那张本来干净的脸上已经灰一块黑一块，像个小花猫似的，裙子的下摆也被什么东西划破，拉出一条长长的线来。殷阳很惊讶，那样骄傲的公主般的潘瑜宁，竟然会将自己弄得那么狼狈。 “大哥哥，救我……”潘瑜宁冲进殷阳的怀里，放声大哭。 她不知道怎么了，居然在商场里被困了一个多小时。广场里道路错综复杂，这她是明白的，可是今日无论她怎么拐，最后都拐不到尽头，仿佛是遇上了鬼打墙，总是在一个地方转悠着。她推开一个又一个ktv包厢，里面都是空无一人，她走近每一间洗手间，都看不到一个人影。明明是一条简简单单通往商场的路，她却始终到不了目的地。她慌张地大声哭泣，哭得嗓子都哑了也没有一个人来到她的身边。最后她哭累了，干脆横下心来，闭上眼睛摸着墙随便走，这一次终于让她听到了活人的声音，睁开眼时她已经站在人声鼎沸的商场里了，此时已距离她离开ktv一个半小时。 夕阳渐渐西斜，金色的光芒照在摩天大楼那透明的玻璃窗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这一刻，潘瑜宁迎风流泪，头一次产生了自己还活着的幸福感。虽然已经走得脚软，她还是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影朝家走去，十分钟，二十分钟，半小时……她似乎，又迷路了。 明明是一条走了无数遍的道路，她也能失去了应有的方向感，等她再次反应过来时已经彻底迟了，她又站在了出来时的广场大门口，而刚才还金光闪闪的摩天大楼这时候已经亮起了霓虹灯，装点着逐渐暗下来的黑夜。 “宁宁，我来接你了。”贴着耳背的呼唤让她顿时毛骨悚然，尖叫着跑出几米远，再回头时却看不到任何可疑的人。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的异样，没有一个人停下来问她一声“嘿，小姑娘，你还好吧？”这就好像，她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了？ 恐慌、惊惧，一时间所有负面情绪齐齐爆发，她在路上笔直地狂奔着，像是要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可是她到底在躲什么？她不知道！ “宁宁，我好想你。”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潘瑜宁“啊啊啊”地尖叫，猛然回头，这一次，她看见了—— “拔舌鬼。”系统和杨寅的声音同时响起。 杨寅目露凝重，有些犹豫接下来该怎么做。 “拔舌鬼？那是什么？”殷阳一边安抚着痛哭的潘瑜宁，一边问道。 “来自地狱的一种鬼，专门盯上说谎成性的人，以食用他们的灵魂为目的，在他们身上下封印。”杨寅解释道。说着说着，他忽然脑子里灯泡一亮：“原来如此，竟然是这样。” “哪样？”殷阳问。 “拔舌鬼的封印，只有在谎言被戳穿的一刹那才会解封，如果不说谎，或者没有人当面戳穿，这个封印就会一直残留在灵魂深处直到跨入坟墓。” 殷阳哑然，这么说还是他的原因？如果他配合着潘瑜宁演戏，也就不会让她在这么多女孩儿面前难堪，也就不会惊动了狩猎的拔舌鬼。 不远处的拔舌鬼，一双沉沉黑目牢牢盯着这边。外表看起来，是个成熟的男子，黑色的披风裹着紧身的夜行衣，脚上穿着黑布鞋，落地无声。略有些渣拉的胡子稀疏分布在嘴唇附近和脸颊两侧，配着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倒真是一位性感的美大叔。这年头，连一只地狱鬼都长得那么好看，演员们都可以下岗了。然而最慑人心魂的并非他充满魅力的外表，他一张口，殷阳就觉得整个骨子都酥了。 “宁宁，宁宁，我的小猫咪，真是想死你了。”低音炮从喉咙口喷发而出，伴随着浓浓的鼻音，即使是一个男人听了都能软了半边身。 “你见过他吗？”殷阳问怀里的女孩儿。 潘瑜宁先是摇头，过了一会儿又踟蹰了起来，再次摇头，最后放弃了思考。“我也不知道。”她啜泣着说。 “不知道？” “也许是见过的，可是我想不起来是在哪里了。我，我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样痛苦的表情，即使是一开始很是反感她做派的殷阳也忍不住同情了。他主动把孩子揽入怀里，拍打着她的后背。 “这个孩子，你不能带走。”看明白了殷阳的心思，杨寅对拔舌鬼正色道。 拔舌鬼轻笑，并不将这两个年轻人放在眼里，他看上的猎物，还没有得不到的。这孩子已经成熟，若能享用，那绝对是一番美味。 手起，鬼火！ 蓝白色的鬼火毫无预兆地轰向了殷阳，他一把将潘瑜宁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打算用自己的身躯为她阻挡这一击。 “轰——”一支泛着靛蓝色光芒的箭矢冲散了鬼火，牢牢地插.进了一旁的墙壁里。杨寅背对着他，鄙视道：“犯什么傻？你现在是除妖师，需要你用自己的身子挡攻击吗？ 殷阳恍然，情急之下大脑做出的反应让他完全忘记了自己除妖师的身份。他迅速抽出了早就备好的卡牌，大喝：“去！” 一只白色九尾狐闪电般冲出，蹬上墙壁之后凌空一跃而下，尾尖狐火齐发，竟是一个九连弹。拔舌鬼，那可不是地缚灵那样没什么威胁的家伙，可以悠着玩玩，这是真真正正的恶鬼，从地狱来的客人。 华芳毫不客气地对他发起了猛攻，伴随着他爆炸般的狐火，是杨寅一发接一发的箭雨，一时间空中被大片大片的蓝色光芒覆盖，蓝白色的鬼火、深蓝色的狐火、靛蓝色的灵气，彼此流动着，穿梭着，像是一场蓝雨，那是殷阳也许一辈子都只能见识一次的炫美场景，也只有他一个人才能看到，就是杨寅也是看不到他箭矢上强烈流动的灵气的。 “厉害厉害，一个原本连灵气为何物都不知道的家伙，竟然能把它激发到这个地步。”黑暗之中传来由衷的赞叹。 “黄豆！”殷阳激动地叫出声。 今天因为只是出来散心，他并没有把黄豆带上，刚才这家伙不在，一时间他都有些慌乱，这时候看到它心里莫名就安定了下来，仿佛只要有它在一切都会顺利解决。 “这杨家小子身边，有高人指点啊。”黄豆没理会殷阳对它的依赖，眼中只有杨寅跑动的身姿。 “鸟、鸟、鸟说话了！”潘瑜宁惊恐地看着黄豆，失声喊道。 “有什么好奇怪的，没见过会讲话的鸟啊？”黄豆习惯性地用白眼对待对于它来说很愚蠢的问题。 “见过，鹦鹉。你是鹦鹉吗？” “别把我和那种笨蛋混为一谈。” “鹦鹉很笨吗？”潘瑜宁怀疑，“上次我还看见有只鹦鹉会唱《山路十八弯》哪。” “现在可不是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殷阳说着，带着潘瑜宁朝远一点的地方走，“一不小心就会被波及的。” “大哥哥，都市里为什么会有狐狸？还是九尾狐？那个男人究竟是谁？”潘瑜宁忍不住问道。 殷阳低头：“你确定想听？那会颠覆你的三观的。” “我想听！”潘瑜宁坚定地说。 “哦，那就告诉你好了。”殷阳说，“那个男人叫拔舌鬼，是一只鬼怪，因为你谎话说太多了，他决定拉你下地狱。那只狐狸是我的宠物，简单的说它是一只狐仙，厉不厉害我不知道，不过能混到仙的级别估计是不差的。”殷阳噼里啪啦地将自己所知道的说了个遍，甚至连自己除妖师的身份也抖露了出来。这个时候还想隐瞒那是不可能的了，潘瑜宁连拔舌鬼都看得见了，跟她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妖魔鬼怪，那也得问问她自己信不信啊。 “嗯？潘瑜宁？你咋了？等等，喂！”怀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殷阳觉得不好，低下头一看，小姑娘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晕倒在了自己的怀里。 “不了个是吧？我讲的东西太刺激了？”想当初他可是直接死了一次的，好像也没被吓得晕过去啊。 他只能将女孩搂得更紧了些，为她挡住那些不长眼的蓝色流弹们。而在他的怀中，晕过去的潘瑜宁进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境。 “宁宁，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是谁？是谁在呼唤她？潘瑜宁拨开重重白雾，怀着忐忑的心情朝着呼唤声走了过去。 “明天再一起玩呀！”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两个看起来三四岁大的小男孩，小小的身材躲在茂盛的大树下，脸上带着不舍的表情朝她挥手。他们每个人的后背上都有一双干净透明的翅膀，被火红的夕阳照射得晶莹剔透的同时还闪闪发亮，美得让人窒息。 精……灵？ 第35章 黄金右脚 空气中传来浓郁的香味，那是草坪上刚刚被剪过的青草的味道，深吸一口气，清凉的香味灌入鼻息，刺激着混沌的大脑，整个人为之一振。 潘瑜宁扶住一株矮树，睁大了眼睛瞧着眼前幻境似的一幕。夕阳之下，灌木丛中，一个扎着羊角辫穿着公主裙的女孩正对着那两个长着翅膀的男孩子们遥遥招手，脸上笑若灿阳，甜美可爱。然而只是一个转身，在男孩们看不见的地方，女孩突然将那虚假的笑容撤下，换上狡猾的偷笑，那是一个偷偷干了坏事又得逞的调皮孩子脸上才会有的表情。 “笨——蛋——”女孩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背着他们做了个鬼脸，“明天我就回家了，怎么可能还陪你们玩呢？可惜看不到那两个蠢货眼巴巴等着我出现的表情啦。对了，今早麻麻好像说过明天要下雨的？嘿嘿嘿，我是不是太坏了？”女孩故作苦恼地抓抓头。 这个看起来就一肚子坏水儿的小女孩，竟是她自己？潘瑜宁揉揉眼睛，再仔细看，最终不得不承认，那正是年幼的她。五岁的潘瑜宁手里提着一个小布袋，抖了抖，还能发出噼啪的碰撞声。听了半年，潘瑜宁条件反射地就听出来了，那是玻璃弹珠的声音。小孩子时候的自己哼着歌往回走，路过一个垃圾桶时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布袋，最终手一扬，将它们全数扔进了垃圾桶里。 潘瑜宁赶紧跑上前去想要将布袋翻出来，惊异地发现自己的手直接穿过了垃圾桶。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此时的自己身子近乎透明，可以随意穿过任何物体。她苦恼地看着那一小块布袋，已经忘了要去追幼时的自己。 突然间，画面一转，天空淅淅沥沥开始下起了雨，两个狼狈的身影渐渐出现在了潘瑜宁的视线里。精灵们相拥着取暖，失落地朝潘瑜宁的方向走来，即使知道他们看不见自己，她还是下意识地避了开去。他们没等到自己，应该很难过很生气吧？潘瑜宁想。没有想象中恶作剧得逞的快感，相反，她心口酸酸麻麻的，有些难受。 “瞧，这里有弹珠！”其中一个指着被打翻的垃圾桶惊喜地叫了出来。 “弹珠，弹珠。”另一个跟着喊。 用来装玻璃弹珠的袋子不知何时破了，弹珠撒了一地，精灵们互相对望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和意外的欢喜。他们不顾脏臭，将弹珠一粒一粒捡了起来，用自己身上的衣服将它们擦干净，小心翼翼地装进了自己的兜里。 “我们去找她吧？”其中一个捏紧了弹珠伤感地说。就在刚刚，他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 “找她，找她。” 精灵们渐渐远去，磅礴的大雨狠狠冲刷着他们弱小又脏兮兮的身子，透明的翅膀紧紧贴着后背，失去了展开时的晶莹光彩。 他们就这样踏上了寻找潘瑜宁的路程，一找便是十年。 潘瑜宁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滑落，她骗自己，那一定是雨水，忘了雨水只会是冰凉的、寒冷的。 她情不自禁地抬手擦拭水珠，只是一个瞬息的功夫，眼前风景再一次变幻，这一次她发现自己站在了一辆大巴上，时间回到了她离开的那一天。 独自坐在最后一排玩耍的小姑娘抬起头，不知何时车上新上来了一位乘客，穿着黑色的风衣，戴着礼帽，手里还举着一把尖尖的长伞，轻轻一抖就滴落下无数的水滴。 “你是英国来的绅士吗？”女孩认真地问道。麻麻告诉过她，喜欢这样打扮的，都是来自英国的绅士男人，他们动作优雅，对女孩子格外温柔。 男人抬起下滑的黑色礼帽，露出一张成熟性感的脸，女孩惊讶地发现那并非什么英国绅士，而是一张地地道道的东方脸，黑眼珠，黑头发，黄皮肤里还带了点不健康的白。 男人轻轻地笑了，笑容是从喉腔里迸发出来的，好像低音萨克斯，醇厚却音律悠长。他坐到了潘瑜宁的身边，在后者好奇的打量视线里微笑着说道：“很抱歉小猫咪，我和你一样，生长在这个国度。” “你真好看。”潘瑜宁由衷夸赞道。 “宝贝，你也很可爱。” 得了男人的夸奖，小小的公主腼腆地笑了。长大后的潘瑜宁看得心惊肉跳，那帅气的男人，不正是一心想要了她的命的拔舌鬼吗？原来他们这么早就见过面了。 “小猫咪，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吗？”男人的声音带着蛊惑性，让幼小的她不自觉地就乖乖地将自己戏耍了两只小精灵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干得真棒。”拔舌鬼眯起了眼睛，“真的，很棒。” “不如这样吧，我们来做个约定好吗？”他突然伸出手指提议道。 “什么约定？” “从现在开始，如果你的谎话没有被人当面戳穿过，那我将一辈子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可如果只要有一个人在你面前将谎言拆穿，我就会立刻飞到你的跟前，将你带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那时的她真是一点戒备心都没有。 “带你去一个，快乐和痛苦并存的地方。”刚说完，男人就消失了，空气中只留下他那句约定，“我会一直等你的，孩子。” 潘瑜宁忽然捂着疼痛的脑袋半跪了下来，之后的场景走马灯般地在她眼前播放，所有的回忆都冲进了她的脑袋里，属于她的，不属于她的。原来她撒过那么多的谎，原来她伤害过那么多的人。当她坚持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会飞的精灵和会消失的男人后，她被当作被什么不好的东西附身了而被带去看了赤脚大仙。赤脚大仙倒真有些本事，当场抹掉了她的记忆，让她忘记了这一段奇妙的经历。 “这孩子还会不会胡言乱语，就要看她的造化了。”临走前，大仙带着关怀之色慈悲地提醒道。 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失去的记忆，全部都回到了她的脑海里。眼泪簌簌下落，是痛苦，是后悔，是对自己无知又放肆的自责。 “潘瑜宁？” 睁开眼，她撞上了一张担忧的脸。啊，这个大哥哥，虽然让她在“朋友”面前难堪，可是这时候的她只想感谢他。如果不是他，这个时候自己早已成了恶鬼的盘中餐。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了。 “你怎么了？”殷阳紧张地问道。 潘瑜宁反手紧紧抱住了这个让她安心又温暖的怀抱，抽抽噎噎地将她刚才在梦境中所看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复述了出来。这个时候，再没有比殷阳更值得让她依靠的人了。 “你梦到了从前忘记的事情？”殷阳意外道，“而且还梦到了精灵的记忆？” 得到潘瑜宁的肯定，殷阳抓着头发纠结：“奇了，这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我。” 一道紫色的光芒凭空降落，一个身穿紫色连衣裙的小女孩落在了他们的身边，看上去也不过和潘瑜宁差不多大，留着齐耳短发，带着粉色的蝴蝶结发箍。 “你是谁？”殷阳问。 “我是殷盛大人的式神迷蝶，是个镜妖。” 镜妖？殷阳终于想了起来，他刚醒来那日，殷盛确实与他炫耀过自己刚得了一块镜妖，他正是透过那面镜子看到了自己如今的长相。 “刚才是你帮助她恢复了记忆？” “是的，我是一面回忆之镜。” 回忆之境，回忆之镜，仅仅一字之差。 殷阳突然想到，殷盛的式神在这里，那殷盛应该也隔得不远。“你怎么在这儿？”他问。 “因为到了约定好吃晚饭的时间殷扬大人还未回归，殷盛大人派我出来寻您。刚才我注意到这个孩子的记忆有缺失，擅自为她把失去的记忆补了回来。没有经过同意就擅作主张了，还请殷扬大人惩罚。” 殷阳吓得摆手：“哪有那么严重，还要谢谢你才是。”如果不是镜妖迷蝶的出现，这时候他和潘瑜宁肯定还处于一团混乱中。再说，就算要罚也是身为主人的殷盛的事情，他哪有那个资格。 他想了想，潘瑜宁的梦境中会闯入精灵们的记忆，也许是因为精灵们正静静躺在他口袋中的卡片里，被镜妖发现一并灌入到了潘瑜宁的脑海中。这么做看起来并非坏事，至少现在潘瑜宁看起来对精灵们很后悔。 “谢谢你。”殷阳再次诚恳地说道。 扑通一声，是拔舌鬼在杨寅和华芳联手的攻击下狼狈地摔到了殷阳的脚下，黑色的风衣冒着黑烟，被烧焦的痕迹四处可见。原本英俊白净的脸因为狐火的烧灼也变得黝黑难堪，唯有一双黑色的眼睛透露着不死心。 “失策了，真是太久没有遇到这么厉害的小鬼了。”抬头看着满身戒备的殷阳，拔舌鬼自嘲地笑笑，“看来我这个美青年也终于到了不得不服老的年龄喽，小伙子们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了。” 美青年？骗谁呢？活了成百上千年的老不死还有资格自称自己是青年？殷阳毫不客气地对着他狠狠踢了一脚，如同他在学校里踢球一样。也许是因为浑身带着怒气和怨气，这一脚爆发力无限，巨大的灵气一瞬间凝聚在脚尖，狠狠地传达到了拔舌鬼的后腰上。 “滚吧！”殷阳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拔舌鬼直接越过白墙飞到了墙的另一边。所有人都看呆了，看怪物一样看着迷茫又惊讶地殷阳。 “难道我拥有了一只黄金右脚？”殷阳惊喜地唤道。 “切……”杨寅觉得刚才一瞬间他感觉到这小子的表现还挺酷炫那一定都是错觉。 倒是式神们看着殷阳的表情若有所思，黄豆黑溜溜的眼珠在悄悄转动，如果殷阳能够看见，一定会猜到这家伙在考虑什么折磨人的事情了。 众人绕过墙壁去寻找被殷阳一脚踢飞的拔舌鬼，发现这位美青年比刚才更加狼狈地趴在了地面上久久不能动弹，而少儿不宜的是，他原本遮蔽身体的衣服此时竟然东碎一块西裂一条地挂在他的身上，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肉来。 殷阳实在不能掩藏自己惊讶的表情了：“我去，我这么能干？连衣服都能踢碎？” “谁说是你了？”地上的拔舌鬼有气无力地反驳，声音里恨得咬牙切齿，“明明是个趁机偷袭的小鬼。如果被我抓到了，一定拔了他的牙，咬断他的舌，让他尝尝地狱的酷刑！” 第36章 拔舌鬼完 拔舌鬼啰哩啰嗦表达了一堆对那个偷袭者的不满后，又跟没事儿似的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在潘瑜宁害羞的表情中努力用破碎的披风遮蔽他漏风的夜行衣。做鬼做到这个份上，也是够狼狈的了。礼帽早就不知道丢哪里去了，露出额角突出的尖角来，虽然短小，但彰显着这人并非人类的身份。 “我得承认，现在的小伙子们越来越能干了，一打二竟然也能输了。”拔舌鬼一脸恍惚道，“遥想年轻时我也是独自一人仗剑走江湖的，记得有一次被围困猫公山，我就是靠着一把剑把一群喵喵叫的小猫咪们给杀退下了，人家老大到现在见了我都是绕道走的。” 仗剑走江湖？什么剑？西洋剑？ 殷阳对于拔舌鬼东不东西不西的打扮方式很是无感，对于他所沉浸的回忆更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他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距离，偷偷想着能不能再补上一脚，最好把他给踢出银河系。 不想拔舌鬼结束了他的回忆后突然凑到了殷阳跟前，摸着下巴问道：“很无聊？很无聊的过往对不对？” 闹不明白这画风突变的拔舌鬼想做什么，殷阳能做的就是把潘瑜宁护在身后。 “别这么紧张，小伙子。”拔舌鬼忽然笑了，“我不会再对她做什么了。” “哦，那你想干嘛？”殷阳面无表情地问。 “呵呵，你身上果然有种熟悉的感觉。”拔舌鬼轻嗅了一下，说完这话，就退了开去。 “嗯？”这是什么意思？ “你认识他？”杨寅皱眉问道。 “不，不认识，只是他给我的感觉很像我从前认识的一个小家伙。” “谁？” 拔舌鬼笑而不答，眼看着杨寅又要发作，赶紧后退投降：“小伙子，年轻有实力是好事，不过把精力放在我这样的美青年身上就不值得啦。行了，各自散了吧，啊？” “你说走就走，那人家小姑娘怎么办？”殷阳冷冷地问。 拔舌鬼朝潘瑜宁看了一下，笑道：“这封印我可没办法解除，只要她一辈子不再说谎，我自然找不到她。” 一辈子不说谎，这个难度很大啊，有谁能做到一辈子都讲真话呢？ “真的没有办法？”殷阳不死心。 “没有没有。”拔舌鬼摆摆手，“不跟你们扯了，好不容易跟吸血鬼借来的披风都坏了，那可是花了我整半年的工资的，不找到那个偷袭的坏小子这口气简直没法忍。” 话音刚落，拔舌鬼就被一团黑气包围，等烟雾散去，人已消失不见。 “做鬼也有工资拿？”殷阳还在想着拔舌鬼的最后一句话。 “当然有，不然你以为谁愿意给阎王那个顽固的老头子办事情啊？”黄豆熟练地开启了嘲讽模式。 与杨寅分别，殷阳送潘瑜宁回去。 “我第一次发现，天空被城市的灯光照得太亮，都看不到星星了。” 身侧的潘瑜宁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仰望着并不漆黑的夜空，有些伤感地说道。记忆中夜晚，月明星稀，哪怕只是少数几颗星星调皮地眨眼，那风景也叫人怀念。她这些年都在做什么呢？戴着虚假面具，用谎言包装着自己，到头来连个朋友都没有。这绝对不是因为美到没朋友，而是自作自受。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是不是她也不说话，就能一辈子不说谎话了呢？ 殷阳拍了拍她：“别想那么多，一步一步来吧。” “嗯。”潘瑜宁重重点头，劫后余生的庆幸让她的双眼变得晶亮。 到此为止，这件事才算是圆满解决，拖了几个月的委托才总算被盖上了一个“已完成”的红戳。 “年轻人这样脚踏实地地干活很好。”任务发放办公室的男人对殷阳的表现肯定了一番，并且在殷阳的个人档案里记录下了这一段过往。 “叮——”脑海中再度响起了系统的声音，“你已成功升级，可以开启灵气修炼模式。” 灵气修炼？可惜黄豆又不在身边，殷阳只能无能地挠头，等着回头再具体问问。不管怎样，升级了总是好事。 炎热的夏日，骄阳似火，辛苦完成了任务却得不到一分钱的殷阳正坐在某家店里咬着白色的甜筒。 “原本说好的报酬是哈根达斯的。”殷阳愤愤地抗议。 潘瑜宁双手合十，很愧疚地抱歉道：“果咩，因为跟父母坦白了，这会儿还在受罚呢。零花钱全被没收了，就请你们的甜筒还是从午餐费里扣出来的。” “所以说，请我一个人就行了，把这家伙带上是几个意思？”殷阳一脸不爽地指着身旁淡定舔着甜筒的杨寅，“你是我的委托人吧？” “有什么关系啊？杨哥哥也帮了不少忙的呀。”——而且长得更帅更养眼，这种话她死也不会说。 殷阳冷哼，就知道杨寅这家伙喜欢抢自己的任务。肉痛地看着手中不值几个钱的甜筒，想着这本该是更高大上的另一种冰激凌的。最让他心烦的是，某人还在他身边老神在在地吃了起来，何等自来熟，何等不要脸。殷阳突然斜侧过身子，猛地在杨寅的甜筒狠狠咬了一大口，抹了下沾满奶渍的嘴唇，又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手里的甜筒给吃完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哪怕再简陋，那也是他的任务报酬，就重量来说和百万大洋没什么区别。 “嗯？怎么了？”见潘瑜宁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看着自己，殷阳纳闷地问道。一旁的杨寅倒是神色自如，也两口吃完了已经不剩多少的甜筒，将包装纸一捏，手腕一动，就准确地投进了两米远的垃圾桶内。 潘瑜宁一双大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忍不住问道：“请问两位大哥哥的关系是？” “没啥关系，一般般的，同一个学校念书而已。”殷阳说。 “诶？只是这样？” “你以为呢？”殷阳反问。 “啊，那你刚才为什么咬了他的甜筒？”潘瑜宁指着杨寅。 殷阳一愣，随后终于反应过来这小姑娘脑子里在想什么。这年头简直了，中二学生居然也是个腐女。 “因为他不爱吃甜的。”殷阳理直气壮地说，他才不会说自己其实是在赌气呢。 杨寅轻笑一声，露出鄙视的表情，却没有拆穿。这年头，哪有人真的从来不说谎的呢？殷阳应该庆幸拔舌鬼此时不在他们身边。 “对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殷阳关心地问道。 今日潘瑜宁没有穿她最得意的裙子，而是简单朴素的汗衫和牛仔短裤，又将长发高高盘起，看起来清爽活泼。这样的潘瑜宁倒是跟刚见面时不太一样了。 “找了个补习班先上着吧。”潘瑜宁说，“朋友这种生物，当你成为学霸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有了。” 听了这话，杨寅深以为然，一看就知道这家伙就是走这条路子的。 潘瑜宁想要走学术派，这也没什么不好，殷阳总算是放下了心。 “如今你跟以前不一样了，自己小心点，有什么事就跟我联系，知道吗？”殷阳再次嘱咐道。 潘瑜宁重新能够看见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了，虽然很模糊，但是有时候她的一个异常的举动都有可能招来祸患。 “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平安符，你戴着，或多或少能保佑你平安的。”殷阳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平安符来递给了潘瑜宁。这是殷盛送给殷阳的，一共就两个，殷阳毫不犹豫地就把其中一个给了潘瑜宁。 “大哥哥，你对我真好。”潘瑜宁感动地想哭。 “知道就好，等你以后成长为学霸，赚了大钱，我等你正经请我吃哈根达斯，这顿不能算数，就当是我请客了。”殷阳把甜筒的钱放在桌上，帅气地笑了笑，不等潘瑜宁反应过来就潇洒地走出了店门。 “好帅的大哥哥……”潘瑜宁眼冒红心，对着殷阳的背影泛着花痴。不得不说，殷阳的这个举动真的感动了她。 杨寅也跟着起身，将露在口袋外面的黄色穗子塞回了口袋里，温和地说：“好好学吧，这年头，学霸女神可是很吃香的。”知道潘瑜宁心里期待的是什么，杨寅的话准确地击中了她的心。 “嗯！”潘瑜宁重重点头。 目送着又一枚男神级的帅哥出门，潘瑜宁突然掏出了手机，啪啪啪啪飞速按起了键盘开始发表微博。 不说谎的宁宁：男人跟我分手了，理由是我太喜欢吃甜，每次一起买甜食他都没法达成“你不吃的东西我来帮你清理掉”的角色扮演游戏。如今他终于找到了这样一个可以满足他虚荣心的男人，于是他俩在一起了。 这个微博是潘瑜宁偷偷注册的小号，因为把拔舌鬼的事情写成了一篇长微博而在短短几天内累积了一些人气。无法说谎话对她来说是一件难熬的事情，毕竟那是呼吸一样随随便便信手拈来的。于是思前想后，潘瑜宁终于找到了一个解决方法，她把自己想说的东西写成了段子发到了微博上，专心做起了一名段子手。 至于这条微博引起了什么样的轰动，殷阳和杨寅自然是不知道的，潘瑜宁的脑洞，他们哪里能猜得透呢？ 杨寅走出门以后四处看了一下，没找到殷阳，正有些奇怪，这时候突然有人撞了下他的肩，回头一看正是殷阳，手里还举着一个甜筒，跟刚才潘瑜宁请客的一模一样。 “吃吧。”殷阳把甜筒递给他，眼睛却没有看他。 杨寅接了过来，轻笑道：“你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刚才抢了你的甜筒，这就当是你的补偿。”殷阳别扭地说，完了还加了一句，“这是我上个任务赚来的钱，没用殷家的。” “哦。”杨寅对殷阳的后半句不置可否，殷家的大便宜这家伙都占了，这点小钱又能说明什么呢？他无所谓地说，“既然如此，刚才干嘛要抢我的？” “你不懂。”殷阳小声说，“你不懂的。”他又重复道。 杨寅挑眉，只是一瞬间就有些想明白了，然后意外地看着殷阳的侧脸，没有再多说什么。 “你吃吧。”他又把甜筒让回给了殷阳。 “你干嘛？瞧不起我，不接受我的请客？”殷阳炸毛。 “不。”杨寅自在地把手插在口袋里，“有一件事你说对了。” “什么事？” “我确实不爱吃甜。” “……” 第37章 团队任务 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阎王下令打开阴间大门，这一天百鬼出行，横行四方，又称——鬼节。 今年的鬼节来得较早，正是一年最酷热的日子，歇在家里看看漫画打打游戏的宅男殷阳接到了所里的通知，第二天就出发去往内地的y市。 “这次你们要去的，是钟家的祖宅。”殷盛特意抽出了时间为殷阳的行程作准备。 看着忙忙碌碌的殷盛，殷阳有点不好意思，身为一个男人，居然要别人帮他收拾东西，但是又不得不承认这种事他不擅长。看着殷盛往自己的旅行包里塞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有符纸、药水、毛笔、石头、护身符……殷阳觉得头疼，这些该怎么用他是一头雾水。 “你不跟着去吗？”殷阳坐在床上问道。 殷盛摇头：“我有配音的工作，这次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不过如果工作结束得早，或许我也会临时过去住两天。” 虽然遗憾，但是殷阳也没办法，只能默默听着殷盛继续科普。 “说起来，你跟钟奎也有段时间没见了，估计不知道他现在长什么样了吧？” “啊，嗯。”殷阳尴尬地笑笑。 “我年前见过一次，小伙子长帅了不少，看起来以后能挑钟家大梁的。”殷盛不知又往殷阳包里塞了点什么，把整个包弄得鼓鼓的。 钟家世世代代自称是天师钟馗的后代，根据族谱显示并非宗族，而是一支独立出来的旁支。虽然外人质疑的很多，但是在圈子里，钟家就是老大，就是c市两大世家殷家和杨家在钟家面前也要矮上一头，更别提更加没什么大名气的齐家等小家族了。 钟家有个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定，每当有鬼孩子出生，就取名钟kui，谐音钟馗。所谓鬼孩子，是七月十五鬼节出生的孩子，阴气重于常人，就是身体里流淌的钟家血脉也异常醇厚。而钟奎之前，钟家已经三四百年没有出过鬼孩子了。 今年是钟奎二十岁生辰，按古代来算，那就是及冠了。然而这一次所里招呼殷阳等人去往y市可不是给人家过生日去了，而是给一个剧组保驾护航。这个剧组原本邀请的男一号演员是殷盛，然而殷盛在上一个剧组受伤，需要休整半年，这个角色最终被另一个当红小生拿了去。 “为什么不直接委托钟家人？”殷阳不解。 殷盛微笑：“因为钟家太贵了，请不起。” 好吧，作为曾经的穷人，殷阳勉勉强强能接受这个解释。 “你和钟奎……”殷盛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该怎么说才好，“虽说他以前喜欢欺负你，让你不高兴了，不过都是二十岁的大人了，这点小事也就别计较了，嗯？” 殷阳怔了一下，随后赶紧表示：“从前那点小事我都忘了，哪里还会去跟人家计较呢。这次是去人家的山头做客的，又不是找茬的，当然不会管以前发生的事情。” 殷盛认真看着他，知道他是真不在意了，才安心了：“虽然是工作，不过那里也算是个不错的风景区，趁机好好游览一番也是值得的。” “嗯。” 原以为殷盛要说的就是这些了，没想走到门口，人又按着门把静静地看着殷阳。 “怎么了老哥？”殷阳被盯得后背发凉。 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殷盛才开口：“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现在开朗一点的性格挺好的。我担心你又回到从前不怎么爱跟人说话的时候，毕竟这次是和别人一起去。” 殷阳心里一沉，竟然无法接下这句话。 “保持这样就行了。”这是殷盛说的最后一句话。 出发这天天气晴朗，虽然炎热但空气中有舒适的海风吹过。昨晚半夜下起了一场大雨，直到天快亮才停止。这样晴空万里的日子里出行，真是再好不过。 殷阳在火车站门口见到了此次同行的人，甫一照面就暗叫晦气。杨寅、齐西，两个他最不想见的人偏偏都在队伍里。 杨寅穿着宽松的运动衫，足踏登山鞋，戴着一顶绿色军帽，只是随便靠在柱子上，就吸引了周围来来往往的众多视线。这家伙走到哪儿都是个招蜂引蝶的货色，殷阳给他下了结论。至于齐西，殷阳压根就没给他一个正眼，反正无论是和他还是和原身，关系都是恶劣的，天生就看不对眼的人他也没指望能随随便便就修好。 “剧组的人提前一步过去了，我们需要自己乘车过去和他们汇合。”组长是杨寅，这次是团体任务，任务期间一切指挥都得听他的。但是没有人反对，毕竟杨寅的天赋有目共睹。 “人到齐了就走吧。”齐西怕热，早就不想在这太阳底下暴晒了。 此行一共六人，除去殷阳等人，还有三个他不太熟悉的。 背着双肩包，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是个研究生，也是这一群人里学历最高的，名字叫于恬，是去年刚入行的除妖师，也算是新人。 不停将下滑的眼镜往上扶正的男人叫孟旭，大约二十四五岁，已经工作，是一家游戏公司的设计师，和同专业的殷阳理论上应该是合得来的，不过看他一双眼睛频频望向于恬就知道短时间内两人是没空深入接触了。 最后一个人戴着一顶鸭舌帽，或许是头小的缘故，将大半个脸都给遮住了，直到他把头抬起来，众人才看清他的容貌，不由吃了一惊——这竟然是个瘦瘦矮矮的小老头。虽然其貌不扬，但总体还是把自己打扮得精神抖擞的，一身白色太极服加上一对黑色布鞋，就像是广场上打太极拳的老大爷。 “这位是顾老。”对于小老头的名字，杨寅没有多说。 一行人并没有因为有一个长者在就改变了组长，事实上当于恬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顾老明确表达了自己对此没有兴趣，他更想看看年轻人能做到什么地步。 火车上，孟旭得偿所愿地和于恬坐到了一起，而齐西意外地没有和杨寅一起，而是跑去和顾老攀谈了起来。最后两个挨着的位置，只能是殷阳和杨寅一起了。 和杨寅挨着坐，殷阳觉得浑身不舒服，好像坐一块儿关系看起来就很好似的。杨寅也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整理着他的包裹，殷阳偷偷看了他的侧面，实在找不到可以和这个人打发时间的话题。 算了，就当旁边坐了一个陌生人吧，殷阳安慰自己。想要让杨寅消除对他的怨念，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火车飞快地将风景甩到了后面，殷阳闲着无事把自己的速写本给拿了出来。从c市到y市火车要十二个小时，到那边天都差不多要黑了。 殷阳随身掏出一支笔来，在速写本上刷刷描了几笔，一个生动活泼的小狐狸就跃然纸上。这是殷阳根据华芳的形态随手描绘的，加上了q版的元素，看起来机灵伶俐。事实上华芳手里已经有好几张自己的“素描”了，然而他总觉得不够，几乎每天都缠着殷阳要再为他作一幅。 “画得不错。” 才潦草地签了个名字，就听到耳旁边传来一声称赞。 殷阳斜过头，正好对上杨寅的视线，迅速把目光移回，轻咳了一声：“被你夸奖还真是难得，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杨寅低声笑，重新坐直了靠在椅背上，往耳朵上套了一个大大的亮金色耳机就闭上眼睛假寐了起来。殷阳都不好意思偷窥耳机的牌子了，土包子的他也不懂这些，只是隐隐听说有些耳机发烧友光是在耳机上都能烧掉不少的钱。 细细看着杨寅的侧脸，殷阳的脑海中莫名勾勒起了黑色的线条，顺着发顶蜿蜒向下，一路滑至俊俏的侧脸，略有棱角的下巴，最后向内一勾，直达修长的脖颈。哪怕只是一个侧颜，都足以让殷阳一个男人汗颜。人比人，真的气死人。 鬼使神差的，他将速写本翻了一页，再次提笔勾了起来，粗细均匀，明暗分明，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速写，依然将杨寅的俊姿画得模样清晰夺人。殷阳一边画一边忍不住赞叹，杨寅这颜值，真是天生可以做模特儿的。前有殷盛，后有杨寅，围在帅哥美男中央，殷阳不住地自卑。 也许是画得太过投入了，他竟然没发现杨寅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他流畅的动作，妖瞳轻眨，像是要看穿他整个人。 “呼——”殷阳终于长舒一口气，细细地打量着自己的杰作。虽然人是个怪人，但是不妨碍人家成为他笔下的完美模特。这张画，殷阳自己是满意的。 正要合上速写本，隔空伸出一只手来，一下子就把速写本给抢了过去。 “喂你干嘛？”殷阳气鼓鼓地瞪着抢了他东西的人。 杨寅优哉游哉地翻看着小本子，发现殷阳随手涂鸦的作品还不少，都已经超过半本了，这还不算中间被他撕下来的作品。虽然殷阳对自己的绘画水平很有自信，但是被杨寅给看到了，这感觉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这是什么？”杨寅突然指着一组人设图问道。 殷阳凑过去一看，顿时涨红了脸：“你还我！” 杨寅眉毛一动，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不是画得挺好的么，你激动什么？” 殷阳伸手去抓，偏偏胳膊没有人家长，看起来就像个要糖却要不到的小孩子。真是岂有此理！ 殷阳能说他画的是什么吗？那是他闲来无事随便给钟馗道人写的*文里的角色做的人设图。钟馗道人大神一枚，身边自然不缺画手和美工，该有的人设早就有了，这不过是殷阳自己画着好玩的，没打算给别人看到。让人知道他一个直男喜欢看*文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我乱画的，你别管。”殷阳小声说道，语气里带着怨气。他总算还知道火车上不能喧哗。 杨寅只是轻轻一笑，没有继续纠缠，忽然间把殷阳刚完成的那张给撕了下来，将剩下的还给了他。 “你撕了干嘛？”殷阳可惜道，他还打算自己收藏的。 杨寅一本正经地解释：“自然是没收，你侵犯了我的肖像权。” 靠，这也行？ “东西是我的，你也没权利拿走，大不了我扔了就是了。” “不要。”杨寅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看在你画得还不错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勉为其难又是几个意思？这分明是明抢啊！ 杨寅是个无赖——殷阳给这位加了一层新的定义。 第38章 山啊水谣 火车到达y市已是晚上七点多，又换了一辆公交，几经倒腾才入了山。殷阳几个是最后下车的，司机显然不明白几个人为什么这么晚的时候上山，临走前还嘱咐他们要小心。 接下来的路公交不达，还得徒步半个小时走上去，幸好因为前方有旅游景区，又有钟家的祖宅，道路铺得还算可以，就算是女孩子的于恬也没有抱怨一声。 漆黑的夜里没有路灯，道路一旁是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田，山里的夜晚温度骤降，一群人虽然不在乎走这点路，但谁也不会说喜欢走夜路。夜晚，可是妖魔乱舞的大好时机，尤其是临近鬼节的这个时候。 “咦？这是什么？”爬上一个土坡，殷阳指着路旁一个小建筑问道。只见路边山体里嵌进去一块四四方方的空间，两边是转头砌起来的壁，上面盖了顶，里头摆着香炉，插着香，外面还放了一盘子的馒头。 杨寅随意看了一眼，解释道：“这是土地庙。” “土地庙？头一次见呢。”殷阳感觉很新奇。从小生长在城市里的他，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土地庙的模样。 “好小。”殷阳比划了一下，实在无法想象这样路边随便堆砌起来的小建筑就是一个庙了。 “土地庙大多都很小的，城市里确实已经不怎么看得到了，但是乡下地方还是会有的。” “走吧。”齐西催促。 一行人很快就把土地庙抛在了脑后，继续朝山上走去。 “身子还吃得消？”杨寅特意落到与殷阳平齐。 殷阳竖起了大拇指：“完全ok。” 每天起床跑十公里，就算是下雨也不中断，这份坚毅，让殷宅里的人对他刮目相看。也拜运动所赐，这具原本瘦弱的身子如今也开始长肉了，就连吃饭都能多吃一碗。 杨寅并不知情，还是善意地提醒了一下：“如果累就跟我说。” “如果我说累了你们会停下来等我？”殷阳斜眼。 杨寅沉默了一下，然后答道：“不会……” 这样的夜晚，本就不适合在外面多逗留，他只会催促大家快走，哪里还会容许有人停下来休息，那是再危险不过的事情了。 “那你说这个有什么用？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担心其他几个。”殷阳指着前头那几人，悄悄说，“老爷子就不用说了，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身子骨到底怎么样。于恬是个女孩子，体力总归不如男人。然后就是那两个男的，说不准人家是常年宅在屋子里不动的宅男呢。” “行了，我知道你厉害了，走吧。”杨寅翻了个白眼，超前面去了。 “嗯，走……哎哎，你怎么停下了？” “嘘——”杨寅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一行人齐齐停下。 “怎么了？”齐西过来问。 “前面有什么东西过来了，把不准是人还是什么。” 夜晚对于杨寅来说才是最大的舞台，他的妖瞳里能看到漫山遍野的光芒在飘荡，那是各色的灵魂在飞舞。如今他眼中看到的，就是漆黑的山道拐角处有一团微弱的光芒朝这里越来越近。 “应该是人吧。”殷阳努力看了看，却什么都看不到。 “你看不见？”杨寅问。 “嗯。” 看不到灵气，却有灵魂，最有可能的就是普通人类或者动物了。 “走。”杨寅一挥手，“都警醒着点，马上到子时了。”以古代计时，夜晚十一点到凌晨一点都是子时阶段。 两方渐渐接近，很快，就连殷阳等人也能看清楚轮廓了，是一个人，一个年轻的男人。 “你们是？”看到一群背着行李的人在这个时候向上爬，反倒是对面的人先行问道。 “请问你是《山水谣》剧组的工作人员吗？”杨寅上前一步。 男人诧异：“你怎么知道？”同时又突然警惕了起来，“你们是偷拍记者？” 杨寅一愣，赶紧解释：“不是，我们也是剧组里的人，才刚刚到的。” 这群人大多都很年轻，看着还像是学生，唯一一个老大爷也不像是偷拍记者，男人这才稍稍放下了戒备心。 “怎么才来？” “收到的通知有点晚，今天才火车过来的。” “哦，那你们快上去吧，想必也很累了。”男人说。 “那你呢？夜晚一个人出来晃悠可是很危险的。”杨寅提醒。 “啊，这个啊，你们不用管我，我就是无聊了才出来走走，很快就会回去的。”男人显然没打算跟殷阳他们一起回住处。 “那，好吧。一个人多小心。”杨寅虽然犹豫，还是没有再管男人的闲事。 “小伙子还挺会关心人的。”男人笑，其实看上去也不比杨寅大多少，可能跟孟旭差不多大，竟然卖起老来了。 “这边上去大概还有十分钟就到了，旅店环境还不错。”年轻男子说完这句话就撇下了殷阳等人。 “这样好吗？万一遇上什么了。”殷阳担忧道。 “我们不能强捆着他回去的。”于恬叹息，“再说，也不是一定就会招惹到什么，否则也没人敢走夜路了。” 殷阳心想他就是走夜路才遇难的。 男人说得不错，真的只走了十分钟就看到了他们今日的目的地。旅馆大门已关，只留下一个侧门可以通过，门口立着两个巨型石狮，在黑夜里显得狰狞恐怖。 “于恬和剧组里的姑娘一个房间，你拿了门牌号直接去就行了。顾老一个房间，齐西和孟旭，最后我和殷扬。” “为什么是你俩一起？”齐西老大不高兴。 杨寅挑眉：“你不是对游戏感兴趣么？孟旭是游戏公司的，正好你请教一下。” “我只是个画画的，对计算机可不太懂。”孟旭摆手。 “要不还是我和孟旭一起吧，正好我也是学美术的。”殷阳一看分个房间也能闹出矛盾来，赶紧出面。 “不，你和我一起。”谁知道杨寅竟然态度坚决。 虽然不情不愿，但分房这件事就算是揭过了。摸黑摸到了房间里，殷阳背包一甩，重重地倒在了床上。 “去洗个澡。”杨寅皱眉，“不干净。” “你是老妈吗？”殷阳翻了个身，不理他。 杨寅无奈地站到他的床边：“你在外头走了那么久，谁知道身上有没有附着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你想就这样睡觉？” 一听这话，殷阳顿时觉得身上有些别扭了，抬起头用困迷的眼睛看了杨寅一会儿，终究还是起了身去浴室里冲了个澡。 一夜无梦。 清早，殷阳的生物闹钟准时让他醒来，他美美伸了个懒腰，还没尽兴，就听到一旁有人“咦”了一声。 “你醒得倒早。”杨寅坐在床上，身上穿着蓝色的背心，露出整个肩颈来。头发有点蓬乱，下身一条三角短裤，看样子也是刚刚醒来。没想到两个人的生物钟倒还挺同步的。 殷阳这才想起来，这不是殷家，他现在已经在离c市隔了老远的y市了。 “嗯，早。”醒来看到另一个男生，让他一下子有种回到宿舍的感觉。 “昨晚我去跟剧组接了头，今天我们就要跟着去拍摄地了，因为要跑场景探查情况，估计会挺累的，你现在可以多睡一会儿攒攒精神。” “哦，不用，我一向这么早起。”殷阳觉得自从他换了个身子，就距离宅男越来越遥远了。有见过早上五六点就起床的宅男吗？ “话说你昨晚什么时候去跟剧组接头的？” 杨寅一边套着裤子一边说：“你洗澡的时候，我出去了一趟。” 殷阳想起来他洗澡出来确实没看到人，不过当时累得很，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压根不知道杨寅什么时候回的房间。这个组长，倒是尽心尽力。 “现在还没到餐点，你打算做什么？”杨寅不经意地问。 “去晨跑啰。” 杨寅意外地看着他：“晨跑？” “你干嘛？”每次看杨寅用这种惊讶的眼神看自己，殷阳都觉得自己被人小看了。 “没什么，一起吧。” “随便你。” 走出房间，殷阳才有机会查看他住的这个旅馆，倒是让他有些惊喜。旅店依山傍水而建，所有住所都是两层楼的小别墅，白墙红瓦，古色古香，比较像清末民初的建筑风格。每个单元八个房间，上下各四个，推开窗户就能看到屋外湍急的河流和远处的青山。今日是阴天，看着还有下雨的迹象，远山笼罩在一层雾纱之中，飘渺虚幻，美不胜收。 这地方，风景倒真是不错，难怪会被剧组选定作为取景地了。 “知道这部剧为什么叫《山水谣》吗？”沿着河岸小跑，杨寅还能空出力气来和殷阳说话。 “为什么？”他只知道这部剧男主原本应该是殷盛的，都已经敲定了，却因为受伤的事情换了人来。 杨寅解释：“《山水谣》是流传在这附近的一首歌，同时也是一个传说，这个大山里的传说。” “你知道山鬼吗？”杨寅突然问，殷阳摇头。 若有人兮山之阿， 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 子慕予兮善窈窕。 杨寅轻轻地念出这几句诗来，和着晨风与流水，别有一番意境。然而殷阳文化课分数只是一般般，这样的句子更是听得一脸茫然，怀着对学霸的膜拜，他诚心求教。 杨寅笑了一声才解释：“这是屈原的一首诗《山鬼》，讲的是一名女子苦等情郎不得而满心幽怨的故事。” “等等。”殷阳打断了他，“山鬼是女的？”一脸你别逗我的表情。在殷阳心里，山鬼这么高大上的名字，怎么听都应该是个巨人汉子，裸着上身，穿着开裆裤，手提一把开山斧镇守山门，那叫一个威武霸气，怎么会是个思春不得的女人呢？ “你不知道山鬼是女人？”杨寅对他的文学素养有些无语。 “鬼才知道啊，我只知道山鬼谣是男的！” “山鬼谣是谁？”这回轮到杨寅迷茫了。 殷阳伸出手拍拍他的肩：“哥们，偶尔也要支持一下国产动画，山鬼谣老帅了。” 嘻嘻哈哈的，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跑出一两公里，昨日他们拐弯的山道近在眼前。从山道上望下去，广阔的湖面平静似古镜，连着远处的山，灰蒙蒙一片，与方才看到的湍急河流又是不一样的风景。 “对了，那边不是有个土地庙吗？反正也没事干，我们去拜——” 砰—— 第39章 叶下小童 殷阳觉得他一定是最悲催的重生者，这还没好好的活几日呢，就被谁给一拳打飞出去，做起了自由落体运动。哦，神啊，原谅他是个美术生，物理没学好，他还需要多久才能跌到湖里去？ 兄弟，对不起了，占了你的身子却还没来得及给你报仇，又要魂归西方。奈何桥边记得等等我啊，先别急着投胎，咱俩做鬼也不能放过那几个混账妖魔。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每天拼了命变强究竟是为了什么？ 风声呼啸，眼前的风景迅速扭曲，天旋地转之间，好像隐隐听到杨寅焦急的呼喊。 哥们，抱歉了，知道你一直看我不爽，这次总算能让你清净了。 “这回是真的要死了吧？”殷阳喃喃自语，随后闭上了眼睛。 “死你妹啊！给我睁开眼睛！” 一声震天的长啸，惊醒了山里沉睡的生灵，也震得殷阳耳膜发疼。 “黄豆？呃不对，你谁啊？” 朱红色的羽毛，细长的脖颈，修长的尾巴，巨大的翅膀，还有头顶标志性的三根红毛被风吹得刮到了脑后。尖利的爪子狠狠抓住殷阳的衣服，带着他在湖面上疾驰而过，殷阳的鞋子浸在了水里，湿了整个袜子。 “黄豆？你真的是黄豆？”殷阳不敢确定。这么帅，这么大，这得是神鸟了吧？难道是凤凰？但是好像又跟他平时画里看到的凤凰不太一样来着。 黄豆带着他飞起，湖面离他越来越远，真是想不到方才他差点就要掉湖里淹死了。劫后余生，殷阳捂着心口，能感受到心脏在狂跳。太尼玛刺激了，比过山车还吓人，这应该算是蹦极了吧？ “蠢货！”黄豆骂道，“我教你的东西全忘了？” “啊？”殷阳大脑当机。 黄豆气得差点就想松了爪子把殷阳重新扔下去，这个指导式神它不当了成不？ “我教你的灵气修炼呢？你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啊……”殷阳总算想起来了。黄豆曾教他把全身的灵气灌注脚下，运用得当人可以在空中飞起来。神仙为什么能在天上飞？都是靠灵气的！ “啊你个头啊！”黄豆狠狠在空中打了个圈，吓得没准备的殷阳哇哇大叫。 “你谋杀啊？这样很吓人的好不好？快放我到平地上去！”他真怕这只鸟爪子太锋利了会把他的衣服给戳破。 “想得美。”黄豆果断拒绝，“这也算是个好机会，你就在这里练吧。” “哈？” “哈什么哈？速度的，我是怎么教你的？” “你确定在这里？别淘气了，没看到杨寅那边需要帮忙吗？” 殷阳已经看到山道上的杨寅正在和什么东西打了起来。 “那是叶下小童，不是杨家那小子的对手。” “就是那个不是对手的家伙把我推下山了，我要去跟他拼命！” “晚了。”那边杨寅已经制服了叶下小童，转过头看到殷阳脱离了危险，累得靠在了护栏上。 “算了，现在饶过你，等会有空我就抓着你过来修炼。”黄豆到底还是没有让殷阳在这种地方修炼灵气，这让殷阳长舒一口气。运用灵气做到在天上也能来去自如，那是神话好吗？他的双腿又没有绑火箭炮。其他修炼都有进展，唯独这点迟迟不动，看得黄豆心焦。 “你怎么样？”殷阳一落地，杨寅就奔过来，上上下下地把殷阳看了个遍，甚至还用手去掀衣服，看他有没有受伤。 “喂喂喂，别动手动脚。”殷阳退了几步。 “没事就好。” 其实一切发生不过须臾，旅馆里听到动静的其他几个还没来得及赶过来呢。 “就是这家伙推的我？”殷阳指着被一捆绳子绑得紧紧的小男孩问道。看大小，就跟他的精灵兄弟差不多，只不过没有翅膀罢了。穿着绿色的衣裳，头上还带了一顶小帽子，看起来是挺可爱的，不过在殷阳眼里就是可恶了。他刚才可是真的差点死了！ “回答我，你谁啊？”殷阳叉着腰，颐指气使。 黄豆的话凉嗖嗖地飘了过来：“我不是跟你说了他是叶下小童吗？” “你闭嘴啦！”殷阳红着脸大叫。 “哼，该死的人类。”小童冷哼。 “你说什么？”殷阳一把提起了他，“没被揍够是不是？”杨寅还是太温柔了，居然只是打了几拳，叫他说这种熊孩子就该往死里揍。 “你们吃了供奉给露神的供品，难道不该死？” “露神是谁？” 殷阳和杨寅互相看着对方，眼露迷茫。 “露神就是前头那个土地庙供奉的神灵呀。”不知何时顾老出现在了他们身后，远远的还能看到齐西等人也飞快地奔了过来。 这老头，速度倒是挺快。殷阳见他气都不喘一口，心里不由敬佩起来。这人，应该是个高人。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齐西喘着气问道。 这时候黄豆已经恢复成一点点大，齐西左看右看都没看到符合那声尖叫的事物。 “没什么，作怪的家伙已经抓到了。”杨寅轻描淡写地把话题揭了过去，重新把焦点聚集在了小童身上。 “他是谁？”孟旭问。 “看起来有点可爱。”这是于恬。 “等他把你推下悬崖你就不会觉得他可爱了。”殷阳觉得他get不到女孩子的萌点，这个小妖哪里可爱了？他浑身上下写着的都是另外两个字——“可恶”。 “你们人类偷吃了露神的东西，这点惩罚是应该的！”叶下小童不服气地叫唤。 “谁吃了露神的东西了？说话长长脑子，你看我像是会偷吃的人吗？” “像！” 靠，不能忍了！殷阳甩了甩胳膊就要胖揍他一顿。 “先别急。”也就只有杨寅能理解殷阳的心情。天知道他刚才有多怕，好像世界都停止了，就像是那晚的无力一样。 “小弟弟，你说有人偷吃了露神的供品？”于恬弯下腰来问道。 “没错！”小童猛点头。 “那我们过去看看吧？”于恬提议，这个意见得到了一致的同意。 拐过山道没几步路就是昨晚殷阳停下来的地方，砖还是那样的砖，瓦还是那样的瓦，一切似乎都没变，除了原先放在小庙前用来放供品的盘子。 原先摆在上面的馒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鞋，一双四十码的男人的球鞋。 一时间，好像有山风灌进了衣服里，让殷阳觉得后背阵阵发凉。 “这是什么？”于恬失声尖叫。 “这地方怎么会有鞋子呢？”孟旭胆大点，把于恬拉离，自己上前把鞋子拿起来放到了眼前观察。 “是那个男人的吧？”齐西冷不丁说道。 于恬揪紧了孟旭的衣背：“讨厌，别说那么恐怖的事情。” “齐西说的很有道理啊，确实有可能是昨晚的小伙子。” “怎么顾老也……” 杨寅紧锁眉头，朝四处张望了一下，没能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几个人沿着山路粗粗找了一下，没有发现其他的痕迹，又重新回到了土地庙前。 “说起来，露神呢？既然这个庙的主人是露神，他怎么不露面？”殷阳问。 叶下小童撅着嘴说：“露神现在不在这里，在山里呢。”抬眼望去是绵延不绝的青山，阴天云雾渺渺，让人看不清山上的情况。 “露神进山去看望一个朋友了，叫我帮他看管土地庙的。”小童诉说着，“可是昨晚那个人类，居然把供奉给露神的供品给吃掉了，露神大人回来肯定会饿的。” 这样单纯的孩子，殷阳都不知该不该气。露神难道还缺这么一点儿供品？ “虽然偷吃供品确实不厚道，但就这样要害人，也太过分了吧？” “我管你们呢？”小童鼻孔朝天，就是不认为自己做得有什么问题。 “那个男人呢？”杨寅问。 “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鞋子还在这里呢。” “我只是把他给赶跑了而已，我哪知道他跑哪里去了。” “那这个鞋子是？” “他跑得太快丢下的呗，供品没了，我就只能把他的鞋子拿来供奉给露神啦。” 天然的童言，让一行人默然。殷阳在心里默默给露神点个蜡，等他从深山回来看到自己庙前多了一只男人的臭鞋，该是怎样纠结的表情啊，心里一定天雷滚滚。 “看样子那人应该是回旅馆了。”杨寅猜测。 殷阳依然摆着臭脸。对罪魁祸首只是赶跑，对他居然是直接下杀手，到底谁才是偷吃了馒头的人啊。 “现在知道了？”走在回去的路上，杨寅再次落到他的身边，“除妖师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随时都会丧命？” “当然。”杨寅肯定道，“你也看到了，他们就是一群无理取闹的家伙，理由什么的根本没法说清，凭着本能活动而已。” “确实挺吓人的。”殷阳笑笑。 “还要继续么？” “什么？” “已经死过一次，刚才又差点死了，这样还要继续干这行？” “说什么胡话呢，正因为这样我才在这里吧？”殷阳像看个傻子一般看着杨寅，“你知道我刚才做自由落体运动的时候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 “什么事？” “没能给他报仇啊。至今也只是知道其中一个叫穷奇，另一个叫什么都完全不知道。你看，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难道不会很不甘心吗？”殷阳的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了，“我这个人哪，有点没心没肺的，觉得怎么样都好，虽然从前也在努力过日子，但总还是过着一种得过且过的胡乱生活。重生以后，接触了新环境，突然间一扇新大门就打开了，一时间冲击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该怎么面对自己的新生活，怎么面对你和老哥这样原身的亲近人，该怎么看待除妖师这个职业，一点思路都没有，总之脑子里很乱。但是有一件事从来就没混乱过，那就是复仇，找到害死我们的两个家伙，亲手斩杀它们，为了这个目标，哪怕被老齐弄得全身骨折一样痛不欲生都忍了下来。所以刚才很不甘心，觉得自己就这么又死了真是太不值了。你如果问我怕不怕，那我要说当然怕，但是除妖师，我是当定了。” 面对杨寅的沉默，殷阳忽然又笑了：“再说，如果我不做除妖师，你们也会很困扰的吧？” 说完这句话，殷阳小跑着追上了孟旭等人，留下杨寅一个人在队伍的最后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杨寅苦笑一声。 他已经开始接受这具身子里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了，已经试着在接受这个真名叫殷阳的人了，但是殷阳好像还是觉得他对他有成见，故意说着针锋相对的话。他明明并不是非要他将殷扬的道路延续下去的，既然接受了他是不同的人，他就不会再把殷扬从前的想法强制到他身上。可是这人似乎误会自己希望他做一个复制殷扬了。 前边殷阳对着孟旭手里提着的小童大吼大叫，杨寅看得有点怔神。这样一个活跃的人，难道心里也憋着痛苦吗？ 第40章 开机仪式 回到旅馆，已经有不少人起床了。夏日山中的早晨，即使是雾蒙蒙的天气也比城市里的空气干净得多。这山叫济山，离旅馆几公里路的地方有个济山风景区，吸引了各地游客。 殷阳等人把叶下小童关进了房间里，只见孟旭从兜里掏出了一只毛笔来，围着小童画了个圈，然后又摸出两枚石头压在了线上，起身拍了拍手，喊了一声：“成了。” 殷阳惊得下巴掉地。什么叫画地为牢？这就叫画地为牢！ “走，我们去见导演。”杨寅招呼着大家出发。 《山水谣》剧组的导演是个老经验了，和殷盛合作过多次，也是为数不多知道殷盛另一重身份的人。导演姓张，随处可见的大姓，长得也平平，然而就是这样其貌不扬的人却能决定一群颜值远比他高的演员们的命运。 “来了啊。”张导倒是挺和蔼的，并没有因为这群人大多看起来年轻就有所轻视。他昨晚已经和杨寅谈过话，对于殷盛强力推荐的这个年轻小伙子印象不错，加之杨寅本身长得很上镜，他甚至一度动过劝说杨寅进入演艺界的念头。当然，也只是想想罢了，长得好的人多如云，他还不至于见到一个就拉拢一个。 “张导，今天的安排我路上大致和他们说了，不知道还有没有遗漏，所以来问问你。” “小杨辛苦了。”张导先赞赏了一下杨寅的敬业。 “是这样的，今天上午要举行开机仪式，我希望到时候你们也能以工作人员的身份参加。” “开机仪式有什么讲究吗？”殷阳问。 “每次开拍之前，我们都是要祭神的。”张导耐心地解释，“希望通过这个形式保佑拍摄顺利。到时候我们需要摆上供桌和供品，还需要烧香。” “原来只是个开机仪式都有这么多讲究啊。”这些殷阳还真不了解，不是这行的他自然不会去关注。 “不仅仅是咱们国家啦，隔壁有些国家拍摄之前也会有这样一个仪式的，所以算是比较大众的习俗。” “这个我知道！”于恬兴奋地举手，“我看隔壁的片子里见过他们拍摄祭拜仪式的，好像要放上猪头？” “是的。”张导笑着说，“因为猪会带来福气。” “我知道了。”杨寅起身，“张导放心，我们会保证仪式的顺利。” “麻烦你们了。” 张导脸上隐隐的忧容才算消散。说起来这剧还没开拍就有些不顺利，定好的男主突然换人了，在这里拍摄又遭到当地一些居民的反对，说是会惊扰山鬼。如今他只希望拍摄能顺顺利利的。因为知道殷盛的身份，所以他知道鬼神是真的存在的，才会巴巴请了殷阳等人来为拍摄保驾护航。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次拍摄会不太顺利。好在他也算是大导演了，各种大风大浪都经历过，只是一点小小的忧虑还不能阻挡他拍摄的步伐。 开机的地点就在济山风景区内，提前清了场，殷阳等人拿着工作证才得以入内。这里圈了一大块空地出来，放了临时舞台，红布绸已准备就绪，就连供奉的案桌也已经准备好，盖着一层红桌布，只等将供品摆放到位。 杨寅指挥着几人四处查看，确保了四周没有鬼祟的东西接近，这才一人开了一瓶纯净水灌了起来。 “打起精神，都警醒着点儿。”杨寅提醒道。 “话说起来，这山头原先是属于钟家的吧？”齐西忽然八卦道。 “是的，整个山都是钟家的，不过如今不是了，只留有祖上的一些旧房子和祠堂。钟家的后人大多都迁到了山脚下，也就每年祭祖的时候才会回来一次。正好过两天鬼节了，这山里又要热闹起来了。” “也不知道钟奎那小子有没有空过来见见我们。” “再说吧，他最近也忙。他可是鬼孩子，这阵子得格外当心。”像钟奎这样鬼节出生的男孩子，最容易被不干净的东西盯上。殷盛说张导不找钟家是因为钟家贵，倒也不完全是这个说法，整个钟家如今都把心思放在了鬼节祭祀之上，哪里还能分神去管一个剧组的拍摄。今日的开机仪式在他们的山头举办，钟家也不过派了一两个人过来做做嘉宾罢了，还是杨寅都不认识的人物，毕竟钟家是个大家族，他所熟悉的也有限。 “演员们来了。”于恬忽然戳了戳众人。 “哇，是胡养鹤。”孟旭兴奋地叫道。 这个拥有奇怪名字的男人是《山水谣》的男二号扮演者，也是孟旭崇拜的演员，和国民男神殷盛以及本片的男一号主演华仲良不一样，胡养鹤走的是钢铁路线，演的大多是勇猛汉子，拍军旅戏抗战片比较多。胡养鹤武校毕业，手头上的功夫货真价实，已经积累了不少口碑的他如今正在转型期，大多拍的是电影，接下《山水谣》是因为这里是他的故乡。 胡养鹤虽不姓钟，但也是y市人，从小生活的地方离济山很近，也是听着济山山鬼的故事长大的。这次回到故乡拍摄，胡养鹤比任何人都要积极，连开机仪式也是演员中最早到场的。 胡养鹤之后又陆陆续续有几个演员到场，包括女主扮演秦静，这位女演员一心希望与殷盛拍一次对手戏，却没想到男主忽然换了人，此时憋了一口气，态度看起来有些傲慢。 接替殷盛出演男一号的华仲良在仪式就快开始的时候姗姗来迟，一路上还对着身边两个小伙子不知骂着什么，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怎么了小华？谁惹你不高兴了？”胡养鹤凑过去问道。论年龄，他比奶油小生华仲良要大上好几岁。 “别提了，我的一个助理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房间的门卡还在他身上呢。” 一个房间虽然住了两个人，但是只有一张门卡，助理拿走了，华仲良自然就没法开门，出去了就进不来了。 那个助理小方本来昨晚说好出去给他买点喝的，一去就不见了人影，华仲良想想也不是非要喝外边的饮料，加上房间里本来就有赠送的咖啡和纯净水，也就没有再打电话给小方，就这样忘了助理临走时顺走了他的房卡。今早起得晚了，准备难免有些匆忙，出了房间才想起来还有东西落下了，回头却发现没有房卡进不去了，又是跟旅馆的工作人员好一通解释，这才因此姗姗来迟。 “这样不敬业的助理，回头该让你的经纪人把他给辞退了。”秦静也凑过来说话。 “必须的，打电话都没人接，也不知道一整晚干什么去了。” “……”华仲良周围突然一片寂静。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半晌才有人出声，语气里又是担忧又是焦虑。 “……不会吧？”这下华仲良也有些不确定了，“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 “喂喂，别吓人，马上开机了，一切都会顺顺利利的。” “哈哈，就是，说不定只是偷懒，还躲在自己房间睡大觉呢。” 又有人打了个哈哈，将气氛给调回去了，只是华仲良的脸色比刚才进来时更臭了。 “小魏，我的包呢？磨磨蹭蹭的你也是不想做了吗？”人一烦躁起来就开始对着无辜的助理喷火。 “去，派人去找那个助理。”这边张导回头对人吩咐了一声，又遥遥对着杨寅使了个眼色。 杨寅将空了的水瓶一甩丢进垃圾桶，脸上有些不大好看：“看来我们还是想得太美好了。” “怎么说，跟着去找人吗？”殷阳紧跟着他。 杨寅摇头：“我们的任务不是找人，先把开机仪式过了再说。” 那边工作人员将杀好的猪头连盘子端了上来，除此之外还放了其他的供品，密密麻麻铺满了整个桌面。桌子正中央是个香炉，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和露神的土地庙里摆着的那个极为相似。 所有相关人员准备就绪，开机仪式开始了。领导讲话永远是最无趣的事情，殷阳实在没那个耐心听下去，躲在人群后头警惕地张望着整块空地。 “喂，要下雨了。”身边的于恬突然戳了戳他。 殷阳抬头一看，果然天空乌云密布，那一点天光也被黑云遮住，只透露出一团似有似无的白色光晕。整个天一下子就暗了起来，被树林包围的空地上人群开始骚动。张导暗叫一声晦气，用手势示意主持人加快进程。 好在该讲的很快就讲完了，最后张导上前，和钟家的嘉宾一起将盖在摄像机上的红布给扯了下来，象征着正式开机。很快几个主要人员手里都发到三支香，众人齐齐上前，围着供桌举起手中点燃的香。 一拜，二拜，三…… 忽然间狂风大作，几滴雨滴落到了地上，仅仅几秒之内，哗啦啦的倾盆大雨如瀑直下，浇在了每个人的身上，个个看起来都狼狈不堪。 “几百米处有个地方人杰馆，大家先去那里面避一避。”张导大声招呼着众人去避雨。 “我们也跟着去。”杨寅说。 “我们也去？” “哪里有人我们去哪里。” 一路疾跑，终于看到了张导所说的人杰馆。 “啊——”还未踏进屋内，就听得里头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让开！”几个人扒开人群，迅速冲到了最前方。 “小方！”就在殷阳跟前，华仲良一脸惊吓地指着前方，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看着眼前的一幕，殷阳差点作呕。 41|4.12丨 小方，那个昨日才与殷阳等人见过面的年轻男人，此时像一只被人遗弃的流浪狗，整个人蜷成一团，在小角落里颤抖瑟缩着。身上的白色衬衫被刃器砍成了碎片，里面露出的皮肤有明显被人鞭打过的痕迹。两眼珠子向一侧歪斜，嘴巴流着口水，邋遢着头发，明明是个男人却学着猫儿呜咪叫，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恶臭，仿佛掉进过哪条臭水沟里，把好好一个展馆弄得臭味熏天。 早有女同志看不下去，恶心地跑到了门边，胆大点的男人想要伸手去拉他，偏偏小方像是惊弓之鸟，一下子就把敌意全部展现了出来，不让任何人碰他，谁碰就用手去抓谁用牙齿去咬谁。就好像，这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兽。 张导看向杨寅，见他点头，立刻招呼人叫所有人朝第二展馆厅转移，这里只留了殷阳几个和两三个可以帮忙打下手的人。 这几个人看样子也是对除妖圈子有认知的，对于孟旭抛出一截绳子轻而易举就制服了炸毛的小方全部见怪不怪的表情。 “你们怎么看？”看着孟旭对不停扭动身体的小方狠狠踩了两脚才让对方老实的动作，杨寅只是皱了下眉头并没阻止。顾老和于恬四处查看去了，留下殷阳和齐西习惯性地跟着杨寅行动。 说话间，齐西已经从自己身后的双肩包里拿出了一台超薄型的笔记本，熟悉的开机声音传来，殷阳瞪大眼睛看着齐西一个糙汉子的手指灵巧地在键盘上飞舞。实话实说，齐西也不是真的糙汉子，只是和队伍里其他几个男人比，齐西就显得块头稍大了点，而这样的人还是计算机系的技术宅，总让殷阳觉得这个设定有些神奇。 此时齐西不知道开了一个什么软件，将刚才手机拍下的几张图片输入进去，双手噼里啪啦操作了一番。看着不停衍生的代码，殷阳看得有点眼花，头一次发现原来这个有点不好相处的家伙还是有让人佩服的地方。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明觉厉？ 在齐西埋头苦干的过程中，杨寅又转过头来问殷阳：“你这边怎么样？” 殷阳把视线收回，双眼在这个场馆里扫视了一圈，在几个地方重点停留后小声说道：“估计是自己跑进来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进的这地方，一般来说都会上锁的吧？” “可能是开馆后进来的。” “那他之前在哪里躲着？” “你看不出来？” 一个人如果在一个地方逗留许久，即使离开了也会有灵气残留在原地，不过这会儿对殷阳来说就有些困难了。“外面在下雨呢，这时候怕是不太好查。” “那也得查。”杨寅严肃道，“拿着伞，我们去外面。” “那齐西这边？” “他估计还有好一会儿，有顾老在，不怕出什么乱子，我们两个去外面看看情况。” 外面大雨磅礴，仿佛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的水帘子，又好像老天爷失手将一盆子水都给打翻了。不，这已经不是水盆子了，这是把整个浴缸都给倒扣了。 殷阳看着杨寅问人借伞，无聊地打开自己的手机随便翻动了一下，无意中看到了天气预报今天居然是晴天，忍不住嘀咕了：“一大早就是阴天，哪里像是晴天的样子了？天气预报再不靠谱也不能没谱成这样吧？” 带伞的人还真不多，好不容易从场内一个女同志手里借到一把小花伞，杨寅走过来正好听见殷阳的话，便说：“也别怪天气预报，我看这场雨八成是非自然的。” “非自然？” “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不过出去看了或许就会有结果了。” 两人肩并肩走到门口，殷阳抬头望天，再看了看杨寅手里这把小花伞，有点为难了：“这好像挡不了两个大男人啊。”别说两个人了，就这么大的雨，一个人估计都挡不住。 谁知杨寅把雨伞往殷阳手里一塞：“本来我就没打算用，你自己用好了。” “那你呢？”殷阳问。 “淋着呗，反正打了跟没打没区别，刚才跑过来身上已经湿了。”说着人就淡定地往外走了，一瞬间倾盆大雨就整个浇灌到他身上，打湿了他的全身，淡色的衣服紧紧贴在背上，露出肉色来。 殷阳一看就紧张了，自己也是纯爷们，居然要一个人打女孩子的小花伞，怎么看都觉得自己被人小看了，赶紧撑了伞冲进雨里，往杨寅的头上罩。不得不说杨寅说得对，这么大的雨，这样的小伞起不了多少作用，再加上殷阳拼命高举着雨伞往杨寅头顶上歪，自己的大半个身子就被淋了个透。 “你何必呢，你看，两个人都湿了。”杨寅无奈地说。 殷阳哼哼：“你少瞧不起我。” 杨寅笑了：“好吧，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打吧。”说着还接过了雨伞，殷阳在男生中的个头实在太矮，要把雨伞撑过杨寅的头顶还得伸直了手。这样一个小细节让殷阳更加郁闷了，发誓一定要让这具身子起码长回他原来的身高。 走了一会儿，到了刚才分散的地方。 “你看那边。”杨寅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指着供奉桌。 那张桌子因为没人看管，此时一片凌乱，所有的供品不知被谁一抢而光，场面一片狼藉，虽然当时没有看到现场，但在殷阳的眼里像是被还原了一样，各种各样残留下来的灵气交汇着，构成了一幅凌乱的画面。 “一、二、三……”殷阳努力数着有多少种灵气，但是磅礴的大雨遮挡了他的视线，很快就数得有些糊涂了。 “看样子数量还不小。”杨寅甩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神色晦暗不明。 “怎么办？”杨寅问。 “看得到那些东西往哪里去了吗？” “山里。”虽然很微弱，但是殷阳还是能捕捉到其中一缕即将消散的灵气消失在了山里。 杨寅叹了口气：“看来得入山一趟了，一会儿就等着齐西那边的结果。” 两人站在院子里，默默地看着散乱一地的祭神物品，一时无话。打断他们沉思的是一串手机铃声，殷阳掏出手机来，发现是个陌生的号码。这个手机是殷阳从殷盛手里拿到的自己从前靠打工费买的破手机，只是换了一张新卡而已，知道这个号码的人并不多。以为是什么广告推销的他按下了通话键，谁知话筒里突然传来十分健气的男声：“喂喂，爱妃？你现在在哪里？济山？我看到山上好像下雨了啊，是不是真的啊？还是我看错了？咦？不对，我好像听见雨声了，哇塞好像很大的样子！嗯？人呢？摩西摩西？hello？爱妃？喂，快说话！喂！特么的殷扬你别给我装死！” 一旁的杨寅因为太大的雨声听不见破手机里传出来的通话声，只是看着殷阳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茫然到惊吓到顿悟到嫌弃最后甚至发怒了，正想问问怎么回事，就看到殷阳把话筒凑到嘴边，狠狠地喊道：“谁是你爱妃啊？钟奎你再说一声爱妃我砍死你！” 不用怀疑了，一口一个爱妃的人，除了*界大名鼎鼎的钟馗道人钟奎还能是谁？本来打定主意遇到钟奎就闭嘴不说话的，但是爱妃这种称呼实在不能忍，难怪殷盛说从前殷扬对钟奎态度也很微妙，这是个男人都接受不了啊。 “啧啧，火气真大，遇到什么难事儿了？” “关你什么……喂，杨寅你干嘛？” 看着杨寅迅速地夺了自己的手机，还把雨伞塞到了他手里，殷阳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看着他。杨寅只斜睨了他一眼，就淡定地对着手机说道：“钟奎，是我，杨寅。”顿了顿，“呵呵，我可不是殷扬，说砍你也只能口头上嚷嚷。” 殷阳听得目瞪口呆，感情同样被调戏的杨寅是真的能砍了钟奎啊。 “言归正传。”杨寅打断了话筒那边喋喋不休的废话，“山下现在什么情况？嗯，城里没下雨是吧？对，我这边下得老大，而且很突然。对，对，是这样，我这边有个人似乎遭袭击了，具体情况正在调查。你能抽空离开？不好吧，这个时候不是要多加小心么？尤其还是下雨天。不必麻烦了，我们这边能搞定。诶？啊，好吧，那随便你，自己小心。好，就这样，拜了。” “怎么样？”殷阳问。 “钟奎说要过来。” “呃……”一想到自己刚才好像还骂了钟奎一通，殷阳就有点心里打鼓。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什么，普通人而已，就是话多一点。”杨寅不在意地说。 “普通人……”殷阳会信就怪了，普通人能成为*大神？而且鬼孩子什么的，听起来也一点都不普通好伐？不过一想到杨寅似乎生下来也是光芒环绕鲜花掌声四溢的人，也就有点释然了。 “回去吧。”杨寅握住殷阳的手，又把雨伞抽了出来。 “哦。”仰头看着他，发现雨水顺着杨寅的发梢滑落在脸上，一颗颗晶莹的雨水打湿了俊美的脸庞，看得殷阳不由想入非非，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个淋雨的男人，而是个刚出浴的美人。 艾玛他在乱想什么呢！甩掉脑袋里莫名其妙的想象，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这件事上，觉得从刚才起就好像有什么事情有些眼熟。 “哎哎。”他突然戳了戳杨寅的胳膊，“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助理的情况有点眼熟啊？” 杨寅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我是说，那人身上的衣服好像是被利器割烂的，成了一条条碎布，这场景好像不久前才见过啊。” 杨寅眯起了眼睛：“拔舌鬼？” “没错没错，就是他，是不是很相似？”哪有那么巧合，正好碰上两个衣服被人划烂的呢。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与我们两个有关？有人跟着我们到了这里？” “我也没这么说，只是觉得这个细节值得注意。” “嗯。”杨寅赞同地点头，“确实需要注意，并不排除这个可能。”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了展览馆里，齐西捧着小巧的电脑朝他们走来：“分析出来了。” “如何？” “是两拨家伙干的。” “哦？” “笞打他身体的，和划破他衣服的，不是同一拨。” “这都能查出来？”殷阳惊讶地问道。 “当然。”齐西高傲地抬起了头，“我原创的探查分析系统不可能出错。” “你看。”齐西特意把电脑凑到殷阳跟前，指着屏幕上几个殷阳看不懂的数据和不同颜色的线条，“伤痕可以检测出受伤的时间，施暴的手法，以及残留在那个助理身体上的一些无法解释的气息。” “气息？” “对，我开发这个系统的时候就发现了，有些被妖怪们肆意虐杀过的现场总能留下一点肉眼看不见但是仪器能探测到的气息，被程序用数据表达了出来。一开始出现这样的偏差值时还以为是我编错了，后来才发现这是客观存在的。哎呀这种东西说了你也不懂，还是不要提了。” 谁说不懂了？殷阳暗暗翻了个白眼，这怎么听都觉得像是灵气啊。原来这看起来虚幻的东西可以用科学仪器探测？看着齐西手心里一个白色圆滚滚的探查仪器，他再次对这位技术帝产生了无法抗拒的膜拜之心。 “那妖怪呢？你的仪器也能查到？”殷阳不耻下问。 “当然能。”齐西肯定地说，“虽然大多数人看不到，但是我们能看到能触摸不是吗？只要是能生存于世界上的东西，都是能用科学解释的，妖怪也一样，只是我们的技术还太落后罢了。” 哇，身为一个除妖师齐西居然还是个唯物主义者。 “反正我查出来的残留痕迹有不少，等会儿我一一分析给你们听。”齐西说。 “你不去做法医真是可惜了。”杨寅收了雨伞淡淡地说，“哦对了，钟奎说要过来。” “哈？”齐西的表情一下子就微妙了起来，“就他一个人？” “你想几个人？”杨寅反问。 “呃不是，我就问问。”刚才还在得意洋洋炫耀技术的人一下子就变得不一样了，殷阳疑惑的目光扫视着两人，一时间猜不透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42|4.12丨 受伤的助理被人开车送往山下的医院了，刚才躁动的人群在张导和那两个钟家来的嘉宾的安抚下也总算平静了下来。殷阳等人忙活了一整天，收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叶下小童被放走了，几次询问发现这个孩子几乎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受过露神照顾的一个小妖，除了抢了助理一只鞋子再没做过其他的事情，伤害助理的另有其人。 殷阳洗漱之后拿着手机打游戏，优美的背景音乐在房间里响起，杨寅耳朵动了动，随口问道：“你在玩灵异收妖日常？” “是啊。”殷阳头也不回地答了一句又埋头忙着刷副本了，等一关结束之后，他才意识到了什么，“你也知道这游戏？” 杨寅眉头一扯：“你都能知道，我为什么不能？” 殷阳很想说追这游戏的大多是钟馗道人的腐女粉丝，但一想到这会暴露自己的看书兴趣，话到嘴边改了口：“我们女副班长喜欢玩，她推荐的。” “哦，我也是老妹推荐过。” “骗谁呢？”殷阳嗤笑，“你就一个亲弟弟，哪来的妹妹？” 杨寅淡定地说：“我表妹。” 殷阳半信半疑，他连殷家的亲戚都还没完全记熟，更不可能知道杨寅究竟有没有妹妹，然而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总让殷阳觉得杨寅这话有古怪。 殷阳想起钟馗道人的身份：“说起来，你知道钟奎写*的事情吧？” 杨寅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知道，怎么了？” “这游戏就是根据他的小说改编的。” “我知道啊。”杨寅说。 殷阳看着游戏里的图鉴功能：“怎么说呢，虽然画得是很美型啦，很招女粉丝的，但见过实物之后总有种违和感。你懂不懂强迫症的心理？就是看到图和真实的妖怪长得不一样就觉得别扭。”也许是因为殷阳是学美术的，那些拟人化的妖怪画得再好看，在见过现实中的真妖之后就会有些嫌弃。 杨寅笑着解释：“已经很好了，钟奎的绘画水平就幼儿园大班的水平，压根不能给美工提示，能做到的也不过是描述详细一点，但更多的还是美工自己的想象，让我看已经挺还原的了。” 看殷阳表情还是有些强迫症惯有的无法接受，杨寅好笑地看着他，随后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你上过咱们这行的官网了吗？” “上过一次。”殷阳老实回答。 杨寅从收藏夹找到了网址打开来，鼠标一滚，点了一个页面进去，将电脑朝着殷阳：“你看，其实有些妖怪就算是我们这些亲眼见过的人也无法形容到位。” 殷阳站到杨寅身边，弯下腰来看屏幕，只见页面左上方是闪闪发光的两个大字：图鉴。 “叮——您已增加新的功能‘图鉴’。”脑海里跟着就响起了系统呆板的声音。 出现了，这个极其鸡肋目前看来可有可无的系统君。说实话殷阳真不觉得这个系统的存在对他起了多大用处。就比如现在，手游里图鉴功能都是一开始就有的，这边却是现在才出现，而且就算出现了也不知道对他有什么帮助，他只能听又不能看。 “你怎么了？”见殷阳发呆，杨寅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殷阳摆头，又重新把目光放在了屏幕上，拉下来一看，发现是各种分门别类的怪物图鉴，有的是手绘线条，有的电脑上色，甚至还有用软件模拟出来的3d效果图。殷阳随便点开其中一个分类，赫然发现最上方显得极其鲜活形象的正是叶下小童的3d效果图。叶下小童这个图鉴下共有两张图，一张是手绘，看上去是照片拍的，铅笔将白纸抹得黑不溜秋，而上头的图案根本叫人看不清画的是什么。而相对比的就是旁边这张3d图，360度无死角可旋转，将叶下小童的每个细节都表现了出来，感染力比真实照片都让人震撼。 “这是……”殷阳注意到3d这张的上传时间就在五分钟之前，而上传者名字赫然写着“齐西”。 杨寅把后背往椅子上一靠，懒懒地说：“齐家跟我们不一样，主要走技术流的，他们家族大多都是理工类的高材生，给所里提供了不少技术支持，很多软件都是他们开发出来的，比如你今天看到的齐西手里拿的像球一样的拍摄器。齐西也是争气，从小就对计算机感兴趣，他编的那个软件花了五年时间才完成，足以去申请专利了。” “五年？五年前他才多大？” “所以说他很厉害啊。” 感情大汉子齐西也是一个学霸，这个认知让理科常年不及格的殷阳有点受伤。 “那这个呢？”殷阳又指着那姑且只能称之为涂鸦的照片，上传日期是十年前，上传人“钟奎”。 杨寅笑笑：“我不是说了么？他的绘画水平就幼儿园大班水平。图鉴谁看到的谁画，你知道有多少人为了这个特意去学绘画？” 殷阳忍不住吐槽了：“这哪里是幼儿园大班？根本是大班都没毕业吧？不，这是连握笔都不会吧？鬼才能认得出这是叶下小童啊！” 一想到如果用这样的涂鸦做手游人设，殷阳就忍不住起了个鸡皮疙瘩。 “正好，你绘画不错，这一路上遇上的所有图鉴就交给你和齐西了。” “交给我干嘛？3d效果图已经是最好的了吧？” “3d也要，平面也要。” “好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难事，绘画对他来说就是呼吸一样简单的事情。还好还好，他还是有一技之长的，否则分分钟就会被这帮人打击到死。 知道殷阳知识欠缺，杨寅又拉着页面给他普及了许多基本知识。很多东西殷阳不敢问殷盛，只能去请教黄豆，然而黄豆并非万能，一些涉及到人与人交流的东西它帮不了殷阳。而此时杨寅来得正及时，身份已经摊开，就没什么好掩饰的，殷阳逮着机会就问个不停，难得杨寅也没有被问得腻烦，孜孜不倦地为他强行灌输知识，甚至连殷盛为殷阳背包里准备的一些东西的用途都一股脑全教了。 “这个，很眼熟吧？”杨寅抖了抖手上一根看似普通的绳子，殷阳认出来，就是白天孟旭用来捆人的，原来他也有。 “这是捆妖绳，当然并不是说只能捆妖，人也好鬼也好都可以用它来控制行动。” “确实很神奇。”殷阳点头。 “还有这个，泰山石敢当，这个是……” 一个讲，一个听，不知不觉间竟然就讲了一个通宵。等殷阳回过神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天气预报今日是晴天，然而屋外却是灰蒙蒙的阴天，空气中雾气弥漫，遥遥的看不清楚远处的青山绿水。 “辛苦了。”头一次，殷阳这般诚恳地对杨寅道谢。讲了一个晚上，杨寅的嗓子已经干哑，原本帅气健康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倦容，不过很好的被他压了下去。 “要不你去睡一会儿？”殷阳提议。 “你不困？”杨寅反问。 殷阳拍了拍胸脯：“我可是宅男啊，通宵游戏看片什么的再正常不过。” “都一样，男人谁熬不了夜呢，大不了今天早点收工回来补眠。”杨寅并没有要回去补觉的意思，“出去走走？”他邀请。 好像昨天两个人也是这样大清早一起出门的，这会不会成为接下来几天的日常？殷阳莫名想到。 这一次没有任何搅局的怪家伙，两人沿着山道来回跑了近一个小时才满头大汗地回来，舒舒服服地冲了个凉澡。 杨寅还在里面洗，殷阳一边擦着湿发一边刷着昨晚的小说，意外发现钟馗道人昨日居然断更了。这对于信用良好的*大神来说算是很难得的事情，评论区和论坛已经炸开了锅，纷纷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 作为知道钟馗道人这个笔名的其中一个写手的殷阳也对着前天的最后更新发呆。他如今看文时间也不定，早就算不清昨日该更新的人应该是钟奎还是另一个不知名的写手。而不知道这个笔名是两个人共同使用的读者都在纷纷询问是否是陛下病了还是怎样。 刷不到剧情的殷阳刚要点开游戏，就听到门口有人敲门。 打开门，发现已经整装好的齐西站在了门口，看到是殷阳开的门，两个人都愣了一下。齐西立刻拉长了脸，朝屋里张望了一下：“杨寅呢？” “洗澡呢。”殷阳斜靠在门口的衣柜上说。 似乎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殷阳的头发还是湿的，齐西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露出古怪的神色：“大早上的两人洗澡？” 这问的，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呢？ “刚出去晨跑了，回来洗个澡不是很正常？” “你们已经跑完回来了？”这回齐西是真惊讶了，“你们几点起的啊？” “我们……没睡。” “……”齐西竖起了大拇指，“牛！”他以为他捣鼓软件到凌晨两三点已经够晚了，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人一夜未眠。 “齐西。”杨寅擦着头发出来了，“早啊。” “哦，早。”齐西对杨寅的态度明显就好多了，“今天钟奎是不是要过来？” “也许吧，钟家未必会肯，毕竟明天就是鬼节了。” “你这样冷淡你基友造吗？” 杨寅酷酷地反问：“难不成你盼着他过来？” 齐西一顿：“我……如果只是他一个人来倒还好吧。” 又来了，这种插不上话题的被排外性。殷阳对那个传说中的大神越发好奇了，杨寅对钟奎态度看起来公事公办但又肯定交情不匪，而齐西则一提起他就小媳妇模样看着怪别扭的。 43|4.14 即使济山的天气看起来还是阴沉沉的，但总算是雨停了，拍摄过程也顺利了不少。也许是为了驱赶心中的不安，又或者是为了早日离开这个拍摄点，几个演员今日都格外卖力，大多都是一条过，最多也不过ng两三次，简直就是拼了。 虽然华仲良对人的态度有些暴躁傲慢，但是殷阳不得不承认，能被张导请来接替殷盛的人，都是不能小看的。虽然人气还比不过殷盛，但是演技和长相也都是上佳，殷阳已经能够想象这部片子如果足够出色，上映后一定会给华仲良带来不少的粉丝。对于认真且拼命工作的人，殷阳向来是不会反感的，哪怕性格上有点小瑕疵，他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就好比，他现在看齐西就顺眼多了，虽然两人之间的态度还是有些微妙。 “钟奎来了。”杨寅举着手机忽然说。 目光从拍摄内场离开，殷阳跟着杨寅走了出去，齐西在后面磨磨蹭蹭，有一种又想见面又不相见的纠结感。忽然，齐西猛然一怔，随后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头居然躲到了殷阳身后，在听到对面一声中气十足的“西西呀”之后立马转身就跑。 “西西，你以为你能跑出我的五指山，嗯？” 只听一声“嗖”的声音，似乎有像蛇一样的东西从殷阳眼前一晃而过，随后就听见齐西一声惨叫，狗啃地一样狼狈地趴在了地上，他整个人已经被捆妖绳给牢牢绑住了，越挣扎捆得越是厉害。 “钟远你大爷！”齐西终于哭着骂道。 殷阳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噗嗤一下就笑了。 “幸灾乐祸可不好，爱妃。”一只手勾到了殷阳的脖颈上，声音里透着戏谑。 “滚！”这次轮到殷阳骂人了。 “哎哟，脾气还不小。”爪子虽然是移开了，但是那人的眼睛还是看着殷阳的。 钟家的兄弟，钟远和钟奎，用杨寅给殷阳提过的醒来形容，那就两个字——奇葩。总之这兄弟俩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总是能有把人气死的潜质。 钟奎长得微胖，个子中等，戴着一副圆边眼镜，倒是很有福相，一双小眼睛一笑起来就看不见眼珠子了，显得憨厚。然而本人性格与外表完全不符，这人在网络上可是一口一个朕，一口一个爱妃的调戏着他的女粉丝，成功把钟馗道人塑造成一个邪魅高挑的俊美花花公子的形象。 幻灭，殷阳对第二男神的印象就此幻灭。 而另一个人，齐西拼命躲避的人钟远，则是钟奎的亲哥哥，比殷盛都还要大上两岁，至今没有结婚。殷阳远以为齐西和杨寅已经算是高的了，然而在钟远面前还远远不够看。钟远的身高，目测得有一米九，和弟弟的体型不同，是典型的细竹竿，殷阳怀疑山风一吹这家伙就要倒了。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几步跨过他们到了齐西的跟前，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就见齐西一脸惊恐地嗷嗷叫，简直就是一出喜剧。 原来齐西也有克星，殷阳对齐西的坏印象又淡了一点。 “老哥也可怜，追了几年了都没追上，还被人当洪水猛兽一样看待。”钟奎脸上是无比的同情。 “咳——”殷阳不禁咳嗽起来，眼睛瞪得赛铜铃，“你说什么？” “嗯？”钟奎飞速瞥了他一眼，“没什么。” 钟远，在追齐西？殷阳觉得这一定是他听过的最大的笑话。虽然他有看*文，但现实生活中还没接触过真的gay，总是有种不真实感。齐西已经是个人高马大的人了，这要是和钟远在一起，谁攻谁受啊？看体型应该是齐西，但是看身高又妥妥的是钟远…… 啊呸呸呸，没看到齐西一脸不愿意么？强制掰弯一个直男是不道德的！ “你的人呢？”钟奎没有继续看戏，而是转头问杨寅。 “就来。现在进山？” “嗯。” “好，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很快于恬和孟旭就来了，得知要深入到山里去，两个人脸上都有些跃跃欲试。 “顾老呢？”殷阳问。 杨寅回答：“片场要留人，这次顾老和齐西不进山，加上钟远，三个人应该足够，其他几个全部跟我来。” “不，我要进山。”齐西真诚地恳求，“我知道你们需要我的技术支持。” 一个大男人，眼睛眨巴眨巴，画风简直不对劲了。 “不，片场这边更需要你的技术支持，你可以和人家后期的技术小哥们讨论讨论未来发展。”杨寅毫不犹豫地把他剔除在外。 齐西哇哇大叫：“你逗我呢？当我不知道后期还没进组？” 钟远在杨寅的示意下走过来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西西乖，我们去看人家拍戏。”意外的，人虽瘦力气却不小，竟然能拖得齐西毫无还手之力。 “滚，谁要跟你一起！” 傲娇又羞怒的声音渐远，殷阳抹了一把汗，他已经彻底不讨厌这个人了，不仅如此还要给予深深的同情。 “东西都准备好了？”杨寅最后问。 “准备好了！”众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杨寅大手一挥：“ok，进山！” 拨开茂密的树丛，赶走时不时会冒出来的山野小妖，几人爬山还算顺利。这地方小路交叉纵横，树木繁茂，一不小心就容易在山里迷路，这时候钟奎这样一个本地人带路就显得尤为重要。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殷阳擦了一把汗，问道。 钟奎回过头来：“怎么，你已经累了？” “不是。”殷阳黑线，他看起来就那么不靠谱？见杨寅在一旁还偷偷地笑，狠狠瞪了他一眼。 钟奎的视线上移，穿过层层叶障，最后落在了遥远的山头。“我们要去的是雨女庙。” “雨女庙？” “怎么，没听过这一带的传闻么？”钟奎讶异地问道。 杨寅上前为殷阳解围：“出了点事情，我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讲。” “哦，那我就简单说了。”钟奎没继续在意这点小事，“简单的讲，就是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曾经有一户人家，女儿生得貌美如花，仿佛仙人一般，是所有山民小伙子们倾慕的对象。然而那美丽的女子喜欢上了一个外来的猎户，总是会偷偷地跑到深山里与猎户幽会，对其他的小伙子们一概没有兴趣。这件事终于还是让其中一个山民发现了，女子的父亲大发雷霆，认为是猎人勾.引了他的女儿，要集全村的人把他给赶走。这位女子爱唱歌，有着婉转天籁般的歌喉，独处时她总是喜欢给猎人唱山里的民谣。 有天下着大雨，山上的水冲垮了泥土，暴发了泥石流，正好把女子的家给冲毁了，家人也葬身这次天灾。村里人更加相信猎户是个不详人，是他的存在害死了女子的亲人，村长把他抓了起来，要以村规处以极刑。女子求村民们放过无辜的猎人，村民没有听，但是受不住女子含泪地委托，同意缓一天，让两人最后一次相处。 第二天，村民发现女子不见了，他们也没有在意，把猎人抓了出来，挖了一个大坑，将这年轻又无辜的小伙子活埋了，一如女子的父亲一样。” “后来呢？”于恬揪着胸口的衣服问。 “后来，村民们怎么也找不到那个有着鸟儿般清脆悦耳歌喉的女子，渐渐的他们以为女子也随着猎户跳崖殉情了，就建了个衣冠冢，葬在了她家人的身边。日子恢复平静，从前爱慕过她的人娶妻的娶妻生子的生子，就好像从来没有过这样一段暗恋的感情。直到一年以后，猎人的祭日那天，天再次下起了大雨，山上传来雷鸣般的轰响，待人们朝上一看，是比一年前更大规模的一场泥石流朝他们扑面而来。这一次，山里的人死了大半，侥幸逃出来的村民后来说他们逃亡途中隐隐听到了熟悉的歌声，甚至还有人看到了一块衣角，那是女子失踪前最后穿的衣裳。然而等灾难过去重新回到山上，他们又找不到那个衣袂偏偏的女子了。 之后的每一年在这一天都会下暴雨，暴发大规模的泥石流，而始终见不到人影的女子就被人们称为山鬼。后来山民们终于害怕了，将猎人的尸体挖了出来，和着女子的衣冠一起迁到了山头，建了一座庙。因为山鬼的名字并不好听，而女子出现总会下雨，因此村民们将她供奉为雨神，祈求不再有天灾。神奇的是，这一年的祭日这天，天晴了，没有再出现过山体滑坡的事情，人们终于能够从每年的恐惧中解脱了。 再后来啊，有位诗人路过这里听了这个故事，就写成了一首诗，取名为《山水谣》，传唱至今。” “那个山鬼事实上真的存在吗？”于恬又忍不住问道，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已经彻底沉浸在这样一个故事里了。 钟奎一摊手：“谁知道呢？反正从来没有人见过她本尊，但是大家都很虔诚地相信她还在。这个故事是我们钟家流传下来的，到了近代以后周边地区的人们也听说了，还改编成各种艺术形式，话剧、小说、歌曲……” 殷阳问：“这么说故事里的山民就是你们钟家人？” “我们钟家，其实也是外来者了，相传老祖宗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有这个故事了。只不过后来漫长的岁月里钟家占据了这个山头，渐渐的山里居住的就都是钟家人了。” “那真是一个古老的故事啊。”孟旭感慨。 钟奎点头：“谁说不是呢？” 44|43|4.14 到了中午，太阳爬上山头，山里的雾气散去了不少，周围似乎一下就亮了起来。阳光洒向绿叶，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就好像到了一个西方童话里的仙境一般。没有雾气遮挡的山路清晰可见，而原本看不清楚的雨神庙也远远出现在了视野里，隔着密林隐隐绰绰。 下午应该就能爬到了吧？殷阳估摸了一下距离心想。 挥着树枝赶走一个贴上来的小妖精，殷阳开始喘了。若是平时必然不会这么不争气，然而这具身子到底还是没有被他调养到位。他咬着牙没有出声，甚至故意把自己的呼吸也压住了，埋下了头不让人看出他的异样。 “休息会儿吧。” 杨寅率先停下，靠着一棵树举起了自己的水壶。钟奎本想说再坚持一下的，目光扫过其他几个后就闭嘴了。 “也好，于恬应该累了吧？”孟旭掏出纸巾在一块石头上擦了擦，殷勤地邀请于恬落座。 殷阳庆幸队伍里还有个女孩子，否则让人看出他的无能就太丢脸了。 灌下满满一大口白开水，钟奎起身对杨寅勾了勾手：“你跟我过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密林深处，很快就看不见人影。 趁着这个休息的空档，殷阳翻出了自己的速写本，拿起笔将刚才遇到的几个不熟悉的妖怪一笔一划地记录了下来。他发现系统的图鉴功能开启以后，再次遇上这些不熟悉的灵体系统的介绍就丰富了许多，不再是“你遇到了山妖”这么简单，而是连它们的分布、习性、攻击方式都一一做了介绍，这对殷阳来说很有用，他把这些也一并记在了速写本上，准备回头传到官网上去。 一连刷刷刷画了好几个，隐隐产生了尿意。殷阳放下笔，看了看正在交谈的于恬和孟旭，他决定走到远一点的地方去解决问题。顺着方才钟奎和杨寅消失的方向，殷阳走了过去，约莫走了两分钟隐隐听到前方有人在说话。殷阳放慢了脚步，并非诚心要偷听，然而耳朵一动，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们两个在谈论自己？ 虽然内心挣扎了一番，殷阳还是没能战胜好奇心，轻手轻脚地接近，很快就听到两个人的谈话，也许他们自己也没想到殷阳会这个时候出现在附近。 “他不是殷扬，那他是谁？” 只这一句话，就将殷阳浑身劈了个正着。他抓紧了身旁的树干，大气不敢出，脸上全是不敢相信的震惊。 很快就传来杨寅的声音：“他也叫殷阳，太阳的阳，那家伙的室友。” “室友？这么巧？” “是啊，就是这么巧。” 沉默了一会儿，钟奎叹了口气：“这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不清楚，看样子殷盛对他态度还是老样。” “好吧，我知道了。先别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为什么？”杨寅问。 “要我怎么说？”钟奎反问，“说嘿哥们我知道你是谁了哦快快老实招来不然打你屁屁哦？傻死了……还是说揪着他的衣服按在墙壁上质问他为什么抢了别人的身体？有用吗？又不是他自己要抢的吧？” “……”杨寅想起了自己曾经真的把殷阳按在墙上质问过，那个时候的他远没有钟奎来得冷静，对殷阳的态度有所转变也就是上次那件事开始的。 “所以就这样吧。他不愿意说，又何必非要拆穿，就让他以为他没有暴露就好了。” “可是他似乎并没有完全要隐瞒身份的意思，我看他一直按照自己的风格扮演一个不一样的殷扬。” “不是挺好吗？”钟奎笑了笑，“人本来就是会变的，说到底也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怀疑吧？他本来就不是殷扬的替代品，让他做他自己就行了。老实说会怀疑芯子里换了一个人这么玄乎的事情的也就只有你和他的家人了吧？” “还有你。”杨寅提醒。 “废话，我要是认不出来我还混什么呢？” “……” “所以，就这样吧。”钟奎最后说，“只要他别拿着人家的身体做自残的事情就好，他愿意继续装下去就配合他好了。说起来，他是殷扬的室友肯定关系也很亲近吧？说不定最难受的人是他自己呢。” “……嗯。” 殷阳仰着头，透过树缝看着灰中带蓝的天，有种想要哭的冲动。他突然想起了殷盛三番五次地说他变了，还摸着他的头说这样就很好，这是不是意味着那个扮演着大哥哥角色的人其实早就发现了他的异样？说起来也是呢，再怎么因为工作的繁忙接触少了，那也是亲兄弟，怎么就会认不出来呢？ 每一次他问了一些犯傻的问题，殷盛不但没有嘲笑他，反而还耐心地替他解疑，这次出门更是亲自帮他整理的行李，还主动暗示了一下殷扬和钟奎原本的关系。而更重要的是最后那个沉默的眼神，有种他说不出的心酸感，就好像看的并不是他一样。 殷盛说：“保持这样就行了。” 老哥啊，原来你早已看穿了一切，却还在用心维护我这么一个半途来的“弟弟”，只为了不让我心里有负担。这样的哥哥，太温暖，而这样温暖的大哥却不是自己的亲哥。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而殷家其他的人……殷阳猛然想起来，他的父亲、祖父，似乎都没有叫过他哪怕一次名字，只在最开始见过一面后，即使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也几乎再没碰过头。大家，都是心里有数的吧？ 殷阳终于还是无法抑制地哭了出来，眼泪痛快地往外流，他头一次觉得重生以来自己的心思被人理解了。一个人挣扎，一个人苦闷，没有人能体会他的心情。他不想做任何一个人的复制品，他只想做他自己，但是又担心有人会对他怒目相视，质问他为何占了别人的身体却不好好扮演原身。 殷扬逝去，他却不能告诉任何人，他还要强颜欢笑地让大家以为那个少年还好好地存在于人们视线中。人们悼念的是从前的他，那个死去的殷阳，然而时间一长，又有谁还会为“殷阳”这个人而悲伤呢？ 活着，人们就会永远记得，而死人终究有被人遗忘的一天。或许哪天人们看着漂浮的云朵，会突然想起身边曾经有过那么一个过客，他来了，却又永远地离开了。 泪水布满整个手心，殷阳再一次迷茫了，面对这般通情达理又细心体贴的人们，难道他还要继续隐瞒下去吗？或许殷盛心里也是痛苦的吧？也是有很多事情想要问的吧？也许他很想知道亲弟弟平日里的校园生活是怎样的吧？又甚至，他在为没有保护好弟弟而自责吧？然而他选择了什么都不说，而是悉心地保护和照顾着半路而来的“弟弟”，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是那样阳光健气的笑容，摸着他的头发不经意地说：“你变了呢，这样很好。” 这样好，到底好在哪呢？ 真的，一点也不好。 也许是他哭得太忘情了，终于还是惊动了不远处的两人。当杨寅和钟奎走到他跟前时，发现这个大男孩已经哭花了整张脸，爬山沾染上的灰尘和汗水和着黏黏的泪水，手一抹就成了个大花猫。红红的眼睛无助地张惶，透过朦胧的眼泪似乎还没有辨清眼前的人是谁。他就像个兔子一样蜷成了一团，靠着树干，看起来可怜巴巴。 杨寅和钟奎都被震住了，他们自己似乎很久没有见过大男生这样哭泣过了，这得是怎样强烈的情感才能让殷阳哭得这般惨烈。 “你都听见了？”钟奎不安地问道。 殷阳总算能看清楚是谁了，和着浓浓的鼻音“嗯”了一声。 “对不起。”钟奎低下头。 “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殷阳的嗓子哭得有点哑，“明明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一直在瞒着所有人。明明大家都看出来了，偏偏还要若无其事地和我一起演日常，照顾我的情绪。明明自私的人是我，为什么还要你对我道歉？” 一声声反问，问得钟奎说不出话来。为什么要道歉？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下意识就这么说了，或许只是为了自己没有当面询问还是选择躲到这里来问杨寅。 “对不起。”这次说话的是杨寅，“我那次，不该对你那个态度的。” 那次？哪次？不重要了，殷阳只知道这时候杨寅终于是认真地把他当做殷阳而非殷扬来看待了。 “对不起。” 杨寅笑了：“你刚才说过了。” “不是。”殷阳摇头，“这一声是为了那时候我说如果我不做除妖师你们会很困扰这样的话。是我想错你了。”他以为，杨寅会让他全心全意去扮演他从前的竹马。 钟奎伸出一只手来拉殷阳：“我们三个要对不起到什么时候？既然说开了，那就好了。现在我们还有正式要做，既然都想通了，那就不要再纠结了。殷扬的事情，等回头再说，这个时候你应该先擦干眼泪，别在人家女孩子面前丢脸啊。” 殷阳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说起来，我也挺久没哭得那么惨了。” “我也没想到我们几句话竟然会让你哭成这样。” 主要是因为想到了那个温柔大哥，殷阳在心里默默地说。 虽然只是一点点，他似乎正在融入这个崭新的圈子。虽然完全不同于从前抚养他长大的孤儿院，但是这里似乎也有让他感到安心的温暖。他的心寂寞太久了，这时候看着杨寅和钟奎朝他投来的笑容，整颗心都被温热的阳光包围着，暖烘烘的，热烈又纯粹。 “我这糗样，你们可别跟别人说啊。” “嗯，我考虑考虑。说实话，刚刚一瞬间我脑海里想出了一个可以以你为原型而塑造出来的小受。” “喂，这不可以！”殷阳大叫。 “啊，我忘了问了，那个特意来加我扣扣的人果然是你吧？是吧是吧是吧？我就说殷扬怎么会看*，原来是你啊，哈哈。” “我……” “哈哈，骚年，你的兴趣不错哦。” “钟奎！！！”天地间是殷阳的暴喝。 45|44.43|4.14 “唉等等。”走到一半殷阳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干嘛来了，“我正经事还没解决呢。” “你要干嘛？”钟奎停下来问。 “我要cc啦。” “cc？” “wc，简称cc。” 钟奎恍然：“哦，那我和你一起。”说着跟着殷阳一起拉下了拉链。 殷阳忽然就迷之感动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愿意和你一起嘘嘘的朋友才是真的闺蜜或哥们”？ 解决完了身体一阵舒爽，刚抬起脚来就听到前方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树上的鸟儿呼啦啦全部飞起，殷阳这才发现他所在的地方停了不少的生物和灵体。 “是孟旭他们，快回去！”杨寅脸色大变。 三个人飞快地穿过树林回到刚才的小路上，还没出林子就发现了不对劲。看到殷阳等人归来，孟旭急得大叫：“你们快看，好多猴子！” 树上、石头上、草丛里，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猴子，根本数不清楚，粗略估计这得有好几百，一个二个眼睛泛着绿光，全身猴毛竖起，低低地吼叫着。 “天哪，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多猴子？”殷阳庆幸自己没有密集恐惧症，否则看着密密麻麻的猴子在眼前耀武扬威保准起鸡皮疙瘩。 “五个人对几百个人啊，有点意思。”钟奎脸上露出兴奋的光芒，一点惧怕的意思都没有。 杨寅下令：“不是真的猴子，是猴精，所以不用有后顾之忧，直接上吧。不过互相靠近一点，别分散了。” “没问题。”钟奎和孟旭齐说。 殷阳抽出自己仅有的两张卡片，有点头疼。这场面，得用群攻卡啊，狐仙华芳开九尾时候倒是群攻，但也只是九连发，何况还未必能打到。 猴精，一星级，攻击98，防御75，速度262，生命1124。 生命1124是个什么鬼？真当现实是游戏哪？殷阳都懒得吐槽了，他别无选择，只能选择出动华芳。 “你们都等等。”于恬突然制止了几个男孩子的动作，“这只是第一道砍吧？出动这么多猴精就说明，上头有大家伙在‘欢迎’我们，现在就集体上太不明智了。” “那你说怎么办？”杨寅好脾气地问。 一直以来都是小女生姿态示人的于恬镇定地笑了：“男孩子们都靠边，这里交给本宫就好了。” 本宫……殷阳一头黑线，真是忽然间连称呼都变了，这是要开启什么不得了的机关了么。 “哦？你有什么方法一口气解决这几百只臭猴子？”钟奎饶有兴致地问道。 “看着。”于恬说着就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腰间。 殷阳注意很久了，于恬的包同其他几个人很不同，她并没有背登山包，而是在腰上围了一圈厚厚的腰包，里面鼓鼓的，塞满了各种东西。此时于恬从包里掏出了一样东西，看得殷阳眼睛都直了。 这是……槍？ 只见于恬掏出一把黑色手槍，小巧而精致，对准其中一只弓着身子随时准备扑上来的猴精毫无预兆地就是一槍！ 砰——整个山上都响荡着槍声，殷阳担忧地看着山下，这声音估计风景区那边都能听到了吧？ “啊，失误失误。”于恬吐了吐舌头，“忘了装消.音.器了。” “这这这，可以吗？”殷阳指着于恬手里的武器。 “不用担心。”杨寅说，“这不是真的槍，这是除妖专用武器，说白了就是槍妖。前身是一把二战时期在战场上大发光彩的手槍，后来嗜血过多，在原主人去世后以物成精，后来辗转落到了于恬手里。 “霸气。”殷阳羡慕地看着于恬。 杨寅轻笑：“她还没发威呢。” 说话间，就看见成百的猴子突然齐齐扑了上来，结伴成群，发出一声声高低不平的叫声，远远传了出去。 “哎哟，一起上了。”于恬嘴上说着，身体却不慌不忙，砰砰砰又开了几槍后突然左手一伸，十分神奇地掏出了一个大家伙！只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于恬左手就举起了一个庞然大物，又粗又长，由三根槍管组成，扳机在最后方，正好掌握在于恬手中。 “这个装了消.音.器了。”于恬放声大笑，“哈哈，来吧，激光炮！” 随着中二无比的台词，一道刺眼亮光从那槍口.射.出，直接贯穿了前方，光芒所到之地那些猴子们顿时灰飞烟灭。这一记攻击直接让其他的猴精停了下来，惊疑不定地看着于恬，行动才开始就犹豫了起来。 “槍炮师！”孟旭激动地喊道。 “那是什么？”殷阳歪头问。 “地下城与勇士里的一个职业。”钟奎说，“激光炮是其中一个主动技能。” 于恬当然不是槍炮师，刚才那一发也不是真的激光炮，那都不过是一场耍帅，但很显然这个潇洒威武的妹子深深地折服了本就对她有好感的孟旭。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殷阳讪笑，他之前还觉得于恬是个软妹子呢，这扛起大槍的样子哪里软了？只见她一脚踩在一块大石头上，架起武器突突突突地扫射着，才几秒钟的功夫就将猴子大军的队伍生生撕了一个裂口，空出好大一块地来。 “该换换武器了。”于恬自言自语，话一说完，就将原先的西式槍变魔术般地塞回了腰包里。殷阳盯着腰包看了许久，实在不明白那个庞然大物是怎么一瞬间就塞进这么小的空间里的。 紧接着，于恬手又一展，这一次出现在她手里的是一件颇具中式风格的武器。殷阳定睛一看，这是一把重弩，一把雕工精致还挂着流苏的古代弩机。弩身为漆黑色，只有侧边线条为流光银白色，而在殷阳的眼中还散发着只有灵物才有的天蓝色灵气，这件武器简直美得让人窒息。只见于恬把黑色重弩往地上一插，也不知搬动了一个什么机关，就听见噗噗噗连续几声响，一道又一道光芒冲向重新扑上来的猴群，所到之处炸开绚烂的烟花，一瞬间就炸死炸伤了一大片妖精。 于恬左右控制着重弩，一边操控一边还在嘴里喊着一些莫名的词汇，原本甜美的脸蛋此时像是被附了魔，发出神采奕奕的光，双眼幽深，眼中似乎只有铺天盖地的箭雨和一波又一波的猴精。 “这么下去，好像还真没我们几个男人什么事了。”钟奎有些不甘心，“于恬要是再换身衣服改个发型，就是真人版唐门炮姐了。” 没渣过基三的殷阳只能模模糊糊有个概念，此时的于恬在他眼里真是满满的御姐范，只要她一高昂地扬起头，就意味着新一轮的攻击开始，伴随着大量的猴精彻底消失在天地间。爽，真是太爽了。 “还有吗？”眼看着再多泛滥成灾的猴子都成不了威胁，殷阳心态已经变得轻松了，还能抽空问上一问。 “想看？”于恬眉毛高抬。 “嗯嗯！”几个大男人小鸡啄米般地点头，于恬这一刻在他们心目中已经晋级为女神了。 “行，看着啊。” 于恬忽然就停下了重弩的攻击，又是神奇地一甩，巨大的武器就消失在了莫名的空间里。 这次出现的会是什么呢？殷阳期待地睁大了眼。 “前阵子新得的，还没正式放出来过。”于恬得意洋洋地打了个响指。 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从包裹里掏出一把武器，这一次于恬全身都发生了变化。那个神奇的腰包忽然就变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黑匣子，原本两边多出来的口袋这时候变成了两个挡板——或者更准确说是盾——一样的东西。 “开始了哟。”于恬继续开开心心地玩着她的cosplay，也不知道她按了什么按钮，那黑匣子里突然就伸出了两个细长的深黑管口，于恬手一抬，轰轰轰地几声巨响，这一次竟然是直接上了炮弹！ “对灵体用特殊炮弹，哈哈哈哈！”于恬张扬的笑声在轰炸声中显得有些丧心病狂，这时候她的侧脸看过去简直就是个热衷杀戮的嗜血女王。 “娘咧，这是战舰少女吧？真人舰娘啊这是！”这一次，殷阳终于找到了他脑海中可以对上号的二次元角色。 殷阳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了巨响中，每一次的爆炸就意味着一块地方彻底成了空地。这个武器比前两个霸道，连普通的山体都遭受到了炮火洗礼，附近一片的树枝被轰得七零八落，而地上的野草也软软地趴伏在地表，完全没了方才一片生机勃勃的模样。如果这时候有人路过这里，还会以为这边曾经爆发过一场激烈的槍战，虽然也差不离了。 钟奎看了半天的戏终于忍不住了：“喂喂，妹子你悠着点，别破坏山体生态环境啊。” “哦哦。”打得正欢的于恬刹住了车。 其实就算钟奎不说，于恬也差不多要停了，因为她太过英勇的表现，这群猴子们成功被她的霸道武器给震住了，大片的损伤让剩下的零星几只都望而却步，踌躇一番后终究还是转身而去，逃离了这篇惨烈的火海。 秒杀，绝对的秒杀。这就好像用攻击上万的武器去推最低级的副本，直接一波流就给带走了。 爽，真爽，这是真正的热血沸腾。 “接下来就靠你们啦。”于恬重新回到了最开始那个笑容甜美可爱的大学女生，仿佛刚才甩着脖子高昂激烈的人根本不是她。 “诶？什么叫交给我们了？” 于恬伸出空着的双手：“你以为我为什么武器换得那么频繁？因为打几下就没子弹啦！下一次填充好是八个小时以后！” “靠！”殷阳失望地大叫。 逆天归逆天，可是到底脱离不了耗蓝大，cd长的设定啊。 46|45.44.43|4.14 “妈呀，现在的女孩子都那么彪悍？”虽然于恬又恢复了原来清纯甜美的形象，但是刚才妖艳绝伦的霸气模样已经在殷阳脑海里根深蒂固了。他没有钟奎那么好的文笔，他脑海中出现的是一幅画，画面上的于恬穿着重甲挺着重炮朝敌人开火。 如果以后有幸和孟旭一样去游戏公司做设计，他一定会把今日看到的形象作为他心目中的最佳女神形象。 见殷阳看着于恬发呆，钟奎晃晃悠悠走了过来，开玩笑道：“怎么，看美女看呆了？” 殷阳翻白眼：“我不信你心里没点震撼。” “嗯。”钟奎倒是承认，“是个很有个性的妹子。” “我说，你要不要考虑把她作为原型加入你的小说里？你的小受偏弱气了点，有点撑不起来的感觉，不如给他加个妹子情敌如何？最后妹子硬生生被俩主角掰腐了，成为这对cp的忠实粉，你觉得这剧情怎么样？” 钟奎听了定定地看着殷阳，眼角飞起：“先不说你这脑洞会被我家爱妃们拍得死死的，你现在这是终于承认自己看*的事实了？” 殷阳语塞，半天才挣扎：“我这不是知道你写*文所以给你建议么。” “兄弟。”钟奎拍着他的肩，“我可是拜托过齐西查你的ip的……” “……” 殷阳觉得脸热，他又不是故意要看*的，他也只看过钟奎一人的文好么，怎么被作者拆穿后自己反而不好意思了呢。 幸好这个时候杨寅回过头来，无奈地朝他们召唤：“这个时候你俩还有闲情聊天？打起精神来注意一下周围的情形好吧？” “哎哎，遵命。”殷阳小跑到杨寅身边，故意背对着钟奎的表情。 杨寅还在数落他：“真是的，钟奎是老手就不说了，你一个新人怎么也没紧张感？”不过这样的话并不会让殷阳失落半分。 “这不是知道你们都是大神所以就安心了么。” “再厉害的人都会马失前蹄，再说真出事了你有能力自保么？我们找你来可不是给你当保镖来了，你自己也得争气点啊。” “好的好的，我错了，我注意，我反省。”殷阳说着，突然对着身旁一颗大树猛地一踢，不仅震落一地叶子，还把树上藏起来准备扔果子挑衅的小妖给震晕在了地上。殷阳脚尖对准小妖，注意到灵气渐渐集中在脚尖上，随后对着小妖狠狠一踢，便是一连串惨叫由近到远最后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杨寅无语好久，对殷阳似乎有些无可奈何。他都拿不准这个人的性格了，认真的时候确实很专注，然而有时候漫不经心的样子又会让人为他担心，说了两句马上又认错了。这个人真是……杨寅摇摇头，只能自己暗地里多看着他点了。 “行啊你。”钟奎追了上来，“刚才那脚很厉害啊，怎么做到的？”一句话就暴露了钟奎也不知道灵气的存在。说得也是，至今他周围知道的也只有他和杨寅而已，还是他亲口告诉的。 “你猜啊。”殷阳对他抬抬眉毛，想把这个作为他和杨寅之间的小秘密，至于杨寅会不会说出去他可就管不着了。殷阳哼着歌自己走了，留下钟奎落在身后和杨寅平齐。听着钟奎在后头不住追问，殷阳心里美滋滋的。 这一路爬山比殷阳平时爬的山要辛苦，他们走的不是另一侧铺了台阶的石路，而是山里自己形成的小路，坑坑洼洼极其磨脚不说，一路上还有各种低矮的灌木阻道。 “钟氏一族没事也不会跑山上来，有些路又被植物给覆盖住了。”钟奎解释。 于恬没形象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抗议道：“我们为什么不走大道非要走这样的小路呢？” “我们是来勘察的，走大路未必能查出什么来。就像刚才那群猴精，他们绝不会跑大路上去，那里符纸镇纸贴了一堆，还立了石敢当。” “话是这么说啦，但是好累。”这时候的于恬已经完全没有刚才大杀四方的豪爽形象了。 眼看着现在的正午，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杨寅停下来说道：“那就在这里休息会儿吧。钟奎，到雨神庙还有多久？” “两个小时不到。” “那好，休息半小时，然后一鼓作气爬上去。” 于恬大呼队长万岁，殷阳也趁着这个空档吃了顿午饭，是自带的面包。剩下的时间他又举起了速写本，把刚才看到的妖怪一一记录。 “画得不错啊，有没有意向来我们公司做设计？”孟旭凑过来点评了一下。 “你说了算么？”殷阳微笑。 “不算。”孟旭无奈地笑，他只是个给大老板打工的。 “那就再说吧，我比较喜欢做插画。”游戏设计不是不喜欢，只是殷阳更喜欢平面静止的图画，如果是卡牌手游那样一张一张的人物设计倒也不错。 这个时候钟奎又像八爪鱼一样黏上来了：“嗯？确实画得不错啊，至少比我画得好多了。” 什么叫比你画得好多了，这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吧……拿钟奎的画和殷阳的画作对比，简直就像是侮辱了殷阳的智商一样。他才不会和一个大班都没毕业的人作对比。 “要不要考虑做我的御用画手？”钟奎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殷阳速写本里的画，忽然提议道。 “好啊。”殷阳想都没想就答复，“明码标价啊。” “噗——”钟奎没忍住笑意，“生意人啊。” “我看你的文要订阅，你找我作图当然也得给钱。” “喂喂！”钟奎嚷嚷起来，“这么说来还是我亏了？”一本书读者能花多少钱，他的文向来短小，就算开定制也不过一本几十最多上百，但是找个画手设计封面等等可就不是这个价了，平时几百上千，如果画手大牌一点没个几千能拿下？ 不过……在钟奎看到殷阳刷刷几笔花了个人物正面图后就彻底动心了。他从轮廓就能认出来，这个人就是刚才大发神威的于恬。殷阳虽然只是在打草稿，但是能看出于恬身上穿了一层亮色重甲，显得特别威风神气。画中人右手手里一把黑色的大型手槍，槍口方方正正，朝着地下。另一只手插着腰，同时左脚脚尖点地，这样的造型看起来有点酷。而且这样的速写速度，就是孟旭也叹为观止的。 等到孟旭被于恬叫走后，钟奎迅速挨紧了殷阳：“爱妃，不对，太阳，你一定要接受我的提议，我是真诚地邀请你做我的画手。价钱绝对不会少你一分，效果好还能加价，如何？” 被钟奎突然抓着手臂乱摇，殷阳有点头晕。太阳是个什么鬼？他叫殷阳不叫太阳啊！ “你要我帮你画什么？” “很多，封面设计是肯定要的，还有主角的人设图。对了，你喜欢做插画？我也在给某些杂志提供稿件，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合作，我写文，你绘画，一起弄个杂志的长篇连载，不是也挺好？或者我帮你推荐一下，你可以去做职业的杂志插画。”提起这个钟奎头头是道。 这一连串的消息砸得殷阳如腾云雾，抓不住实感。他知道钟奎在123言情连载的同时也给杂志写稿，而同期杂志上就有不少写手和画手共同完成的作品，最后作为漫画出售。老实说，这样的提议殷阳是极为动心的，有时候看到别人的画他也会和自己的画风对比，觉得自己并不输人。 别人或许都不知道，其实殷阳在同人圈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同人画手，在某同人网站上有不少的追随粉丝。他这一年大学除了打工学习就是扫番加同人创作，偶尔也有人找他下单，不过不合他口味的单子都不会碰，导致他一直以来也没有做过多少商业性质的图。何况他还只是个大学生，从前的画技他还不敢大言不惭就拿出来卖弄。 要和钟奎合作吗？这或许是他打响名气的好办法，说起来有点像是抱大神的大腿。但是他现在觉得，也只有他才能做钟奎最佳的搭档。为什么？因为只有他才知道钟奎心目中想要表达的那些妖魔鬼怪的形象是什么模样的。 咦？这么一想象，他好像看见了一片光明未来，如果他以画成神了，今后说不定就可以出任总经理，当上ceo，迎娶白富美，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想到这里，殷阳顿时豪气冲天，差点就要答应了。 “怎么样？动心吧？”眼看着殷阳表情变了又变，钟奎心里偷笑，知道他是往心里去了。 “嗯，动心。”殷阳实话实说，“但是我现在不能答应你。” “为啥？”钟奎吐血。 “大哥……”殷阳指了指山顶，“咱们是来干啥的？现在讨论这个合适吗？先考虑能不能平安下山的事情吧。” “啧。”钟奎顿时觉得无趣了，他还以为殷阳是个冲动的人呢，没想到还挺克制的。 “考虑考虑，哥们真的需要你。” “滚，谁跟你是哥们了。”殷阳笑，“咱们才认识吧？” “一见如故不行啊？” “那你先道歉。” “道歉？” “跟殷扬道歉，你一直爱妃爱妃地叫他，他不喜欢这个称呼。一个大男人，谁能受得了被这么叫啊。” “啊……”钟奎有些发愣，因为殷阳的表情并不是随便说说，他是真的希望钟奎道歉。钟奎垂下了眼睑，立刻收起了惯有的嬉皮笑脸：“抱歉，从前是我不好。虽然我知道有些迟了，但还是……真的对不起。” “他会听到的。”殷阳见钟奎的表情也难受了起来，有些不自在，他都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嗯。” 杨寅走过来的时候，发现原本还挺好的氛围一下子就变得有些低落，询问的眼光投向两人，然而均只是朝他摇了摇头。 “准备出发了。”杨寅说，“应该休息够了吧？” “够了够了。”殷阳跳起，麻利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他怎么了？”杨寅皱着眉头问钟奎，然而钟奎也只是闪烁着眼神避而不谈。 “好吧，我不问这个了。”杨寅放弃了，“这附近有水源吗？” “雨神庙旁边有个天然水池，风景还挺漂亮的。我说你不会是想沿着河走吧？平时的话这样做确实没错啦，但是这两天劝你还是不要，别忘了明天鬼节啊。” “说得也是。”杨寅想了想，“那还是按照你的路线走吧。” “很快就到的，只要这一路没有什么家伙来捣乱就行了。”钟奎眯眼看向云端处的庙檐一角。 47|46.45.44.43|4.14 炎炎烈日如同一个大火篝，照得几个人面颊发烫，不一会儿他们的脸就如同苹果一般通红。明明身在森林当中，却感受不到该有的阴凉，尽管初始时斗志昂扬，此刻就是男人都觉得身心疲惫。 踩到了一颗滚落的石子，殷阳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道:“吓死我了！”他想把脸上的冷汗抹掉，却发现自己的脸烫得跟导热的锅一样，只有当自己的手掌心摸上去的时候，才会感到一丝舒爽。他又说:“幸好当初后羿射日，只留了一个太阳，否则现在人类哪里还活得了啊？这么热的天，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这个时候杨寅提出了疑问:“山里还能这么热感觉有点不正常。钟奎，这地方一直都这么热吗？”后面一句话他是对钟奎说的。 “就是就是，跟个火焰山似的。”于恬叫。 钟奎将自己的汗衫下摆拧成一股绳，竟然被他挤出一滩水来，汗杉紧紧贴着他的后背，哪怕拉开一会儿，很快又贴了上去。他学着犬类吐着舌头，用手扇风，摇摇头说：“从前夏天不是这个样子的。” 杨寅拍了拍手喊道:“我觉得我们还是提高警惕比较好，说不定这一切全是妖怪做下的。” 殷阳问:“你是说这该死的鬼天气也是妖怪在搞鬼吗？” “你忘了昨天那场大雨了吗？他们既然有本事下一场不寻常的大雨，自然也有本事把这地面给烤焦了。” “天哪！”于恬嚎叫。 “前头再穿过一处一线天就快到了。加油吧，美女？”钟奎给她鼓劲。 正说着前方道路越来越窄，走了不过一会儿他们就发现上山的道路被两座巨石给挡住了。两座巨石都很高，底下分坐两头，顶上合拢在了一块儿，就像是一个窄窄的等边三角形一样，中间留出来的空隙只够一人侧身通过，每个人鼓鼓的背包在这里就成了累赘。 钟奎把他的包取下来拿在手上，说:“把包都取下来拎在手里，否则过不去的。这里很窄，如果遇到什么危险最前面的人最容易受到伤害，所以这次我打头阵，你们跟在我后面就行了。记得要支援我哦，我一个人可能扛不住。” “不能换个地方走吗？”孟旭皱着眉头。他身上的汗衫是美国牌子的，脏了可以洗，坏了可就没有办法缝补了，所以他一直在注意着不让自己受伤。一线天里面看进去黑咕隆咚的，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以他的性格并不想冒这个险。 “那得绕个大远路了。”钟奎遗憾地摊手。 杨寅拦住还要理论的孟旭，对钟奎说:“穿过这个一线天，就能到雨神庙了吗？” “顶多再爬五分钟。”钟奎发誓。 “那就走吧！”身为队长杨寅下令。这下就算孟旭在怎么不情愿也只能跟着走了。 杨寅趁大家尽可能给背包减少空间的空挡给阵型排了一下:“我们一共五个人，女孩子在最中间。” “队长万岁！”于恬呼喊。 杨寅微笑了一下继续安排:“钟奎打头阵，我垫后。第二是孟旭，殷阳你走我前面。” 对此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异议，唯独孟旭还是觉得自己被排在了第二个不□□全。然而越是在这种时候，队长的命令就越是具有威严性，否则孟旭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压下了自己心中的不平。服从命令，这是这一行的铁责，哪怕这个队长比队员年龄还要小。 “可以了吗？”等大家一切收拾妥当，钟奎确认。 “走吧，向着雨神庙进发！”不知道是不是被安排在了最安全的中间，于恬反倒是最兴致冲冲的一个。 “美女，兴致高涨是好事，不过也要小心留意四周哦。虽然这里面的家伙威胁并不大，但是又多又烦，一个不小心也是会吃大亏的。” “好……”于恬撅着嘴。 由钟奎打头，队员们一个接一个鱼贯而入，闪身进入了一线天。两边是陡峭而又潮湿的石壁，头顶上的蓝天像一条没有被拉直的蓝线，一直延伸到了前方。刚开始的这一段路走得非常顺利，除了偶尔背包会勾到凸起的峭壁，他们一行人什么危险都没有遇到。 “很简单嘛！”殷阳心想。 扶着两旁的石壁一路侧身挪动前行了大约五六分钟，眼前突然出现了大片的亮光。这里像是一个狭窄的天井，被一旁高高的石壁四四方方地包围着，只有在西北边有一个狭窄的拐口。钟奎走过去抬头朝里面探了探，很快又缩了回来。 他郑重提醒:“这里开始没有半点亮光了，所有人手电筒准备。” “手机行吗？”于恬举手。 “你有备用电池或者充电宝吗？” “额，没有。” “那我劝你还是别用手机照明。”钟奎真诚地建议，“手机这么伟大的发明，应该把它用在更需要它的地方。” “比如？” “当你遇难想要联系山下的时候。”钟奎认真地回答。 于恬:“……” 杨寅总是想得更多一些:“我们开了手电难道不会引来洞里面栖息的生物吗？” “只要有活人的气味开不开都会把他们请来的。” “里面有什么？”杨寅问。 “主要是火虫。”钟奎答。 “火虫是什么？”这次是殷阳在问。不过似乎不需要钟奎来解释，感应到他的疑惑的系统已经在耳边替他解释了。 这是一种一星的虫妖，喜欢生活在黑暗的地方，被它们咬到的地方会有被烫伤的灼热感，只有在伤口累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才会出现真正的灼伤。总而言之，确实是一种并没有多大威胁的小虫子。 “把他们全部干掉就好了。”殷阳想。 钟奎一马当先，率先没入了狭长的黑暗之中。他手里的电筒一开，顿时就照亮了前进的道路。这里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手电筒照到的地方才有些许光亮。五只手电将四面八方都给笼罩住了，保证不会让队伍出现看不见的死角。 这里的通道比刚才那一段要宽松一点，殷阳稍微活动了一下解放了筋骨，突然就听见钟奎在最前头喊道:“来了！” 如蜜蜂一般嗡嗡嗡的声音从黑暗的最深处传来，在这条狭小的通道里被放大，听起来似乎是一支千军万马的队伍正向他们袭来。黑暗之中，除了手电筒发射出的白色光芒，正前方在这时出现了一片红色的亮光，像是一个大火球滚滚而来。 “忘了问一句了，我们之中应该没有人有密集恐惧症吧？” 得到的答案是没有，然而这并不代表大伙就可以放松，密密麻麻的火虫的队伍突然之间分散了开来，如同一条条细长的链子，又如同附着火的刀剑，直冲最前头的钟奎的门面。 钟奎早有准备，这个时候不慌不忙地甩出一张红幡布来，手腕轻动，仿佛一个大兜稳稳罩住了前头那一批。 “灭！”钟奎大喝一声，红幡布顿时着起火来，将里面的一切都燃烧干净。就算是火虫也怕被火烧。 殷阳眼睛一亮，赶紧召唤出了自己的式神。火嘛，他也有！华芳跳了出来，在头顶一块凸起的石壁上找了一个支撑点，九尾摇摆着，狐火裹进一团又一团的虫子，燃烧之处发出阵阵焦味，那是被殷阳等人击败的火虫的尸体。 一星妖怪就是一星妖怪，除了偶尔漏进来的几只，这一批火虫几乎没什么威胁的就被队伍给消灭了个干净。然而即使千防万防，几个人手上或多或少还是被叮咬了一下，虫子咬到的地方发出细微的疼痛，果真如钟奎所说，像是被烟头烫到的感觉。 钟奎喘了口气，回头见到于恬正在叽叽咕咕的抱怨。说来也是可怜，身为女孩子的于恬是唯一一位额头上都被火虫等叮咬到的人，爱美的她正担心伤口会不会影响美观。 “放心好了。”钟奎忍不住出声，“到上面的雨神庙，用庙前的池水清醒一下，肿块很快就能消失的。” 听到准话，于恬才放下狠命搓着额头的手。 几人又在黑暗的空间里走了许久，也许是因为不清楚尽头在哪里，连人的感官都产生了错觉。殷阳觉得应该已经走了有半小时之多，然而抬手一看，夜光手表才刚刚过去十分钟。 “这里有点低，小心头不要撞到。”虽然并不是年纪最大的一个，钟奎此时就像是一个贴心大哥哥，将后头的人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 “等等，我怎么觉得好像越走越热了？”殷阳擦了一把汗，觉得越发不正常。这里可是石洞，明明应该阴凉得让人觉得有些寒冷，现在越往深处走，就越觉得身上在发热。尤其是刚才被火虫叮咬的地方，这个时候像是被针扎的一般刺痛。 孟旭猜测：“是因为火虫的存在才把洞内的温度提高了吗？” “不会的。”钟奎否认，“只是被它们咬到的地方会发烫，虫子本身没有任何温度。” “那怎么会？” 钟奎停了下来，侧耳倾听了一番，忽然变了脸色：“看来这洞里住进了一个新的家伙，刚才山上的温度异常估计也是这个家伙引起的。” 低声的吼叫声通过通道隐隐地传了过来，仿佛有一头野兽镇守在山洞的最深处。 会是什么呢？一群人屏息凝视，忐忑地看着黑暗深处，即使他们眼下什么都看不见。 是后退，花大把的时间寻找新的上山路；还是前进，大胆地面对前方未知的怪物？这个时候他们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第5章 .1 “对不起，是我的错。”钟奎垂下了眼睑，“这是相对比较近也比较安全的路，我才会带你们走的，我发誓以前这洞里都是些杂鱼，一点威胁都没有的。” “如果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嘛？”孟旭发出嗤嗤的声音。 杨寅不满地看着刚才开始就有种作对嫌疑的孟旭，赶紧打岔：“不是你的错，走别的路也不能保证不会碰上其他的危险。” “那现在怎么办？”殷阳问。 “举手表决吧。”孟旭说。 殷阳却是不太愿意的，产生了分歧，最后只选择一方，另一方的人难道心里不会产生抵触？就如同现在的孟旭一样，虽然他觉得孟旭的情绪来得有点莫名其妙。 “这种事太麻烦了，队长你一个人决定就好了。” 殷阳诧异转头，因为说这话的人竟然是于恬。他偷看孟旭的表情，果不其然这个一路上都对于恬抱有好感的人顿时脸色就变得不好看了，然而于恬仿佛没有注意到孟旭的心理变化，只对着身后的杨寅看。殷阳暗自叹了口气，感慨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这样的场景，分歧到底还是存在的。 希望不会出岔子就好了，殷阳祈祷。 杨寅的视线扫过众人，见殷阳和钟奎都对他点头，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既然都走到这里了，那就继续前进吧。我知道这里太狭窄，最前面的钟奎可能会比较辛苦，但是倒出去谁也不知道别的路上有什么在等我们，至少现在知道我们离雨神庙已经很近了。” 既然是队长说的话，自然无人反对，继续前进的决定就这样被定了下来。 队伍继续在狭小的石洞里前行，他们能明显感到路正在上行，有些向上爬的石阶甚至需要用手使力互相搀扶。这一次大家显得极其安静，就连表面娇气的于恬都闷不吭声，只顾埋头爬行。什么时候可以撒娇什么时候不可以，她心里都有一杆秤。 热浪顺着空气从山洞最深处席卷而来，走在最前面的钟奎已流下了大滴大滴的汗水。因为不停在提醒身后的人，整个队伍就属他讲话最多。将最后一滴水送入干涸的喉咙中，钟奎长长叹了一口气，打起精神望向前方。 似乎，近了。 低吼声逐渐变得清晰响亮，似乎是感应到有外人入侵，里面的怪物跺了跺脚，发出闷闷的震响，就连整个山洞都为之轻微摇晃。头顶的石头因为震感落下细小的石块，刚好打在了于恬的头上，让妹子发出一声尖叫。 不会塌吧？几个人同时腾起这样的念头，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大家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空气突然变得更加灼热，再往前就有些承受不住了，前方就是一个转弯，如果猜测不错，那怪物就在那里头。几个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彼此点头，终于冲了进去。 “哈——”汗如雨滴，汗水顺着刘海滑入了眼中，殷阳难受地转过了头。只是一瞬间，他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烫热，衣衫早已湿透，他相信他不仅仅能拧出水，恐怕还能拧出盐来。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个个顶着通红的脸颊努力支撑着。 殷阳努力朝前看去，发现这是一个相对空旷的山洞，可以让两到三个人并排。他们的正前方约五十米处有一头朱红色的怪兽正立着长毛对他们发出不太友好的吼叫。 “这是什么啊？”于恬觉得那怪物狰狞的面容有些恶心。 “是火兽。” 众人把目光投向殷阳。殷阳一时间觉得有些尴尬，他只是一时嘴快了而已，把系统提供的信息说了出来，于恬和孟旭先不去说，杨寅和钟奎可是知道他有几斤几两的，这会儿两人眼神里又是惊奇又是赞赏，弄得殷阳极其不好意思。 钟奎顶着热浪大声问道：“火兽不是三国时候诸葛亮用过的武器吗？怎么变成真的妖怪了？” 因为耳边风声呼啸，殷阳也不得不大声喊道：“你猜对啦！你眼前这位就是三国时代的遗物！” “真的假的？”于恬顿时眼睛都亮了，身上那黏滋滋的感觉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于恬是个武器收集癖，她手里的式神绝大多数都是战场上遗留下来的武器噬了太多人血以后炼化成精的。 传说当年诸葛亮派赵云等人出征南蛮之地，不料被孟获的兽兵打败，后诸葛亮亲自创造出火兽这种武器，最终打破孟获的兽军。人们熟悉的是诸葛亮七擒孟获的故事，而火兽的应用在史料里记载极少，至今都有人怀疑该武器存在的真实性。传说火兽外形似兽，通身朱红，能喷火，对付野兽极佳。而如今火兽炼化的妖怪就出现在殷阳一行人眼前，他们不由感慨，古人诚不欺我。 “好热，现在怎么办？”殷阳问。火兽弓着身子，仿佛也在戒备着他们，并没有立刻欺身前来，但是殷阳相信只要有一个小小的导.火.索，这头野兽就会冲上来。 “当然热啦！知道吗？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妖怪都是火系的。”钟奎却在这个时候提个了好不相干的话题。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孟旭回嘴。 殷阳赞同地点头，就他身边的黄豆和华芳就属于火系的没错。 “谁有冰系的式神，赶紧放出来，再不降温人要脱水了！”于恬喊，“首先声明我没有。”她手里的大多都是武器式神，这种式神在日本被称呼为九十九式神。 “我也没有。”孟旭摊手，他是个主要靠道具作战的，式神也没有多少。除妖师也分好多种，虽然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拥有自己的式神，但也有人光是依靠道法或道具就能走天下。孟旭抬了抬手，那只手上举着一支画笔，“要我画一幅冰天雪地图吗？”这支笔是他的式神之一笔仙，只要是他用这支笔画出来的东西，短时间内就可以变为真实，不过在这样的热浪下估计也支撑不了多久。 “现在哪有大把的时间给你画画啊。”于恬吐槽。 “真遗憾。”孟旭说。 “你们呢？”于恬转向另外三个大男孩。 “我都说了超过半数的妖怪都是火怪，我手里怎么会有呢？要是有我早就放出来了。”钟奎也显得遗憾，虽然他手里式神众多，但愣是没有一个水怪或雪怪。 杨寅也跟着摇头，于恬的耳朵顿时跟个小狗似的耷拉了下来，希冀的目光望向最后的一个人。 殷阳则比其他人显得更加遗憾：“曾经，我也是有的……” 妖刀阿雪，那就是一把正正经经的冰雪系式神。 “残念……” “可惜……” 叹息声四起。 “何况……阿雪也未必能打得过啊。”殷阳喃喃自语。火兽等级四星，跟刚才一星的那些火虫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上，区区二星的阿雪又能造成多大危害。话是这么说，殷阳还是很想念阿雪的，尤其想念刚醒来时那种抓不住实感的日子，每日如果不是有阿雪和黄豆的陪伴，他可能早就无法在除妖师这条道路上坚持下去了。虽然，虽然阿雪并不喜欢他。 不知阿雪过得好不好呢。 “不管怎么说，先上吧？”于恬试探。 也许是戒备地够久了，在确认这群人类闯入者没有动作后，终究还是火兽最先忍不住了。随着一声暴吼，原本站在石基上的火兽突然后腿一蹬，就凌空朝几个年轻人扑了过来！ 滚滚灼热的气息充斥着整个原本应该凉爽的山洞里，殷阳不得不跟着几个人后退，唯有钟奎立在原地，右掌一抬，做了个交警指挥一样的动作，只是一瞬间，空中火兽的动作就顿了一下，恰好擦着钟奎的肩跃了过去。 “啊烫烫烫烫！”钟奎一边捂着肩膀一边跳脚，样子有些滑稽。 没法帮什么忙的于恬忍不住叫：“你严肃点！” “可是真的很烫啊。”钟奎委屈地喊。 “他刚才做了什么？”殷阳问。 杨寅说：“你仔细看他的手。” “嗯？”殷阳望过去，这才发现钟奎的手上不知何时画满了符号。 “钟奎的特质比较特殊，他是至阴体质的鬼孩子，可以说是人类中最接近鬼的存在，用特殊药水在他身上画符，和在符纸上画符效果是一样的。” “哦哦。”殷阳点头。 正说着，杨寅也没有浪费一点时间，手里早已多出了他最喜欢使用的弓箭，箭矢搭在弓弦上，随着一声尖锐的叫声轰破热浪射向准备再次扑向钟奎的火兽。殷阳看得分明，杨寅箭矢上所流淌的灵气似乎更加纯粹了，发出好看的颜色，如静静的火焰一般跳跃。而那一箭射中了火兽的背脊，却并没有射入皮肤，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阻碍被反弹了出来。 “咦？”杨寅轻叫了一声，又拉弓射出第二箭，同样被弹了回来。这下，他可以确定了，这家伙身上的毛不是普通的毛，又或者是被兽毛覆盖的底下还有一层坚硬的保护壳。 “这下可麻烦了。”最引以为傲的箭术起不了作用，杨寅有些头疼。 庆幸的是虽然射了两箭，但对火兽来说根本就是不疼不痒，他只微微朝杨寅的方向扫视了一眼，又扑向了钟奎。 “华芳！”殷阳再次召唤出这位小正太，九尾狐摇着纯白的尾巴朝着殷阳低吟，还伸出舌头来舔舐着他的手掌。 “华芳，我需要靠近一点，可能会有点热，你忍着点，啊？”他伸手摸了摸华芳的脑袋，得到信任的目光后，他一个翻身就坐在了华芳的身上。 九尾狐一跃而起，闪电般扑向正中央，在落到火兽上方后，殷阳强忍着巨浪带来的不适，命令华芳对准火兽身上毛发最稀疏的地方咬去。 “呜”的一声悲鸣，华芳狠狠震了一下，差点将殷阳掀翻在地。他紧紧抱着华芳浓密的狐毛，偏头一看，发现华芳的嘴唇上不仅红肿，甚至还起了一个好大的水泡。 “阳阳，好烫，好疼。”华芳的眼泪都掉了下来。 “对不起。”殷阳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在他眼里，华芳并非什么厉害的狐仙，他只是一个如外表一般十几岁的孩子，殷阳在心里始终是把他当成一个小弟弟来看待的。 “不过……”华芳强忍着疼痛呸呸了两下，从他的嘴里吐出一小块沾着血的肉来。 “这是？”殷阳惊讶，“你把他的肉给咬下来了？” “嗯，虽然有点硬，但还是咬得下来的。”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只要不是刀槍不进的钢甲，就没什么可怕的。 “小心！”趁着殷阳思考的空档，被活生生咬下一块肉来的火兽被激怒，他放弃了钟奎转头就向殷阳奔来。 华芳四肢比不上火兽有力，但是胜在灵活，仿佛脚底抹了油，一眨眼就滑到了另外一侧。也许是这样东躲西藏的小把戏彻底激怒了没有理性的火兽，只见它张开大口，只稍稍酝酿了一下，就喷出了一个大火球来。 华芳再次一蹬，踩着石壁上的突.起.点在壁上灵活的蹿跃，那团火球最终没能打到它，直直撞上了石壁，发出轰响。整个山洞都因为这样巨大的动作而震动，更多的石块从头顶上方掉落下来，洞顶看上去岌岌可危。 “糟糕，得速战速决。”钟奎看后开始着急。 手腕一翻，他又做了几个殷阳看不懂的动作，随着他嘴里的念念有词，火兽的动作呈现不同的滞碍。 “捆妖绳！”孟旭终于逮着机会放出他的捆妖绳，只一瞬间就将火兽捆了个正着。“抓到了！”他得意地叫道。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炫耀，就眼睁睁看着他的捆妖绳被灼烫的热流软化，最终无力地垂在了地上。火兽似乎都没怎么挣扎，就重新获得了自由。 “喝！”又是一箭射来，是杨寅逮着空隙出手了。 “不行，射不穿……的？”殷阳的话被生生掐断，那华丽的一箭在他的质疑声中随着“嗤”的一声深深扎入了火兽的皮肤里，后者发出比刚才更加凄厉的惨叫，扭动着臀部怒吼。 “这家伙……”殷阳满眼膜拜，不知该用何种语言赞美，杨寅居然把这一箭射到了刚才华芳咬掉的那个小小的伤口之上。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不仅看清了伤口的地方，还准确地用箭射中，这样的射箭功底，都可以代表国家队出赛了。高手在民间，这话是真理。 “华芳，还能忍耐吗？”殷阳轻轻抚摸着华芳细软的毛，语气中带着愧疚。他想的是只要多咬掉几口，留出空档来，就有杨寅发挥的余地了。 华芳先是发出几声野兽的低吟，随后又用人类的声音笑着说：“你是我的主人，主人的一切命令我都会遵从。”华芳越是这么说，殷阳心里就越是愧疚，他并不是特别乐意让华芳这么做的，只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指责，殷阳觉得他的指责就是给杨寅提供助力。 “对不起。”他把头埋在华芳的脖颈里，“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主人。” “阳阳会愧疚，我就很开心啦。”这会儿变成华芳来安慰他了。 殷阳正准备忍着心酸让华芳再次冲上前去，突然一旁传来“噗通”一声，急忙转过头去，发现是于恬这个姑娘终于还是没能忍受住剧烈的炎热，晕倒了过去。 第48章 .5.1 “糟糕了，这样下去于恬的身子会先撑不住的。”殷阳奔到于恬身边，发现她脸上红得不正常，嘴唇微张，呼吸也变得不平稳起来。 他赶紧将自己随身带着的水喷洒在于恬的唇边，同时用力回想当一个人中暑的时候应该怎么急救。掐人中？话说人中在哪里？好像是在鼻子下方？ “走开！”孟旭粗声粗气地一把推开了他，抢过殷阳手里的水，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昏迷的于恬。 得，他成了电灯泡了，殷阳摸着鼻子退下了。速战速决，此时殷阳等人脑子里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了。只要把火兽打倒，恢复到山洞应有的温度，于恬的情况或许就不那么危险了。 嗖嗖嗖几声，是杨寅发了狠在射箭，带着灵气的箭矢一个不落全部射中了火兽。火兽腾起扑向杨寅，又被钟奎用诡谲的术法打断，火兽的脾气愈见暴躁，火球暴走，震山动地。 “走你！”钟奎虽然身材显得略微矮胖，动作却也灵活，手指一挥，一只式神鸟应声而出，径直飞到了火兽的面前，尖尖的嘴巴直戳火兽的眼睛。火兽头一歪，式神鸟戳了个空，被火兽大掌一拍就被扫到了对面的石壁上。 “切！”钟奎跺脚，他也知道没什么用，只是抱着万一能成功的心态放出来的。 殷阳有些绝望，这就是四星级的妖兽，哪怕有杨寅和钟奎两个老手也拿不下吗？如果是这样，还要不要让华芳去冒险？他在犹豫，心里分外想念从前的那把妖刀。 如果当初他没有那么弱，或许阿雪就不会那么排斥他了。现在，他也算是变强了一点吧？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能不能得到阿雪的承认呢？如果，如果阿雪就在这里，该多好。 “你想要阿雪回来吗？”殷阳头也不抬就知道是黄豆在说话，只有这个家伙因为系统绑定可以窥觑他的心理活动。总是能被读心，殷阳觉得怪别扭的。 “阿雪是谁？”华芳歪着脑袋问。 “一个中二少年。”黄豆说。 “中二？” “行了，人家没你那么与时俱进，知道什么是中二。”殷阳拦下了黄豆，“就算我希望阿雪回来，他也回不来啊，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晃荡呢。” “哦呀，你难道从来就没发现其实他一直就在你身边吗？” 殷阳猛然从华芳身上直起了身：“你说什么？” “我说，那个傻小子一直都没离开你，一直都在你周围晃悠呢。我说，你好歹也长点警惕心吧，要是换成别的不怀好意的东西在你身边转那么久，你有几条命都不够的。” “阿雪他，一直没走？”殷阳不敢相信，但内心又狂喜，“他在哪？”他急切地问。 “就在那边啰。”黄豆的尖嘴朝着洞口一指。 在层层热浪叠叠迷雾之后，隐约站着一个素衣少年，衣袂飘飘，黑发如瀑，恍若仙童。对比一下华芳，殷阳更愿意相信这位才是狐仙，因为他身上散发着出尘的气息。 “阿雪……”殷阳激动，却又生怕自己表现地太过热情会吓走那个抿着嘴的冷面少年。 他终于想起来了，地缚灵那一次他看见的一闪而逝的白色灵气，正是阿雪身上散发出来的。后来遇到了拔舌鬼，他身上一条又一条的伤口正是刀伤。再近一点，那个被送进医院的男子身上也有着类似的刀伤。一切的一切都表明，这都是阿雪干下的，他始终都在殷阳的四周转悠。曾经结过一次血契，羁绊那是那么容易断的呢。 一时间，殷阳那干干的眼窝里似乎有湿湿的东西在浸润。 “蠢材！”阿雪咬着嘴唇不客气地骂道。 殷阳笑了：“是，我是够蠢的。” 阿雪看着他，眼里充满了倔强。 殷阳放轻了声音：“你愿意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来吗？” 阿雪抿嘴默不作声，这样的沉默在后方的激战中显得格格不入，殷阳不知道阿雪跟在他们后面多久了，甚至能避过走在最后面的杨寅的感知，真的很了不起。 良久，阿雪才开了口：“下次让我不满意了，我还是会离开你的。” 殷阳的眼睛霍的就变亮了，如璀璨的星辰，看的阿雪有点痴。他回来了，他重新有了一个容身之处，虽然这个主人还是那么不靠谱，但好歹比最开始时让人省心一点了？ “吾为殷阳，上殷下阳……”熟悉的话语，熟悉的场景，温暖的光芒沐浴着殷阳和阿雪，再一次，这个傲娇的少年成为了他的式神。 殷阳颤抖着手捏着代表阿雪的卡片，抑制不住地笑出了声。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得到了认可，或者说是认可的机会了？ “一起加油！”他对着卡片啵了一声，随后两指夹着卡片向前一挥，“去！” 纯白色的刀出现在掌心里，冰凉的气息投过手掌心的皮肤传达至四肢百骸。只一个瞬间，殷阳就觉得浑身舒畅了许多，额头的温度也有所下降。 “上吧英雄，该大闹一场了！” 华芳起跑，很快就冲到了火兽的跟前，殷阳一手牢牢抓着华芳，另一只手高高地举起妖刀，对准火兽柔软的门面奋力砍下！ “你触发了冰冻技能，持续时间0.7秒。” 不到一秒钟的时间，被随机触发的冰冻效果就失效了，但是没关系，因为殷阳的第二招已经到了。顺着刚才的攻势，殷阳的手在半空中松了一下，改举为握，用尽力气直戳火兽的眼珠。只听嗤嗤的溅射声，红血喷洒了殷阳一手，刀上也沾满了斑斑血迹。 阿雪是嗜血的妖刀，他浸浴的血越多，他就越是兴奋，明明沾染了红血的鲜血，他的通体却白得发亮。殷阳出手拔出深埋的刀身，伴着火兽痛苦的怒吼，他急急地向后一仰，华芳带着他从火兽的身子下方钻了过去。而奔跑的途中，殷阳也没有闲着，平时杨寅和钟奎触碰不到的火兽柔软的肚皮此时正敞开给殷阳看。他将嗡嗡鸣叫的刀头狠狠扎进了火兽的肚子里，随着华芳的奔跑来了个开膛手术。鲜血浸湿了他整个身子，看起来有些骇人，仿佛是刚从恶鬼里拼杀出来的新一代杀神，脸上的表情比方才更加坚毅。 “这小子，还挺帅的。”钟奎笑笑。 火兽没想到居然有人会钻到他的下方戳破他的胸膛，剧烈的疼痛让他凄惨地嚎叫，一个又一个火球胡乱的喷发，这是他临死的挣扎。火兽抬起前爪，仿佛这样能够阻止体内的器官流出。 “嗖——”又是穿破空气的一箭，这一箭射中了火兽的脖颈，横穿整个喉咙，亮眼的灵气晃得殷阳有些睁不开眼，看到这近乎致命的一箭，殷阳不得不承认，他与杨寅之间始终有着差距。 机会主义，这似乎就是杨寅的个人作风。 火兽发出临死前的悲鸣，震耳欲聋的吼叫声充满整条山道。山下剧组的人隐约听到了声音，有胆小的姑娘抱紧了身旁的人：“这山上该不会有老虎吧？” 那声音足足持续了半分钟之久，终于还是抵挡不住死神的降临一头栽在了地上。身上开始起火，从尸体的尾部开始燃烧，很快就灰飞烟灭，连一丝骨骸都没有留下，只散发着一团红色的灵气最终消散在了空气中。 “这个东西本来就是对野兽用的，吞噬过好多的野兽，所以成精之后也变得和野兽一样有血有肉，发出野兽的嘶吼。”殷阳对着已经空无一物的地方慢慢解释。 “你懂得还挺多的。”钟奎大口喘着气。 随着火兽的消失，洞内的温度渐渐恢复了正常，原本山洞气温就要低一些，很快他们都感觉到了凉爽，一个二个发出舒服的呻.吟。昏迷的于恬因为身体温度的降低也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睛就询问火兽的情况，得知火兽已经完全消失后显得很是失望。 “还想收了它呢。”于恬大为惋惜，又一个可以证明古人杰出智慧的古物彻底消失在了天地间。这会不会是当年留下的最后一件火兽武器，几乎再也无法考证了。殷阳顾不得擦汗，掏出了他的速写本将火兽的模样用画笔留住，他会用这样的行动告诉人们，古人的智慧是无穷的。 “诸葛亮真乃神人也。”殷阳一边下笔一边赞服。他还记得有一次翻历史书，上面有一张牛车的模型配图，时期正是三国。介绍说这是诸葛亮创制，用来运送军用物资的，适于山地使用，然而这样的记载也遭到了后人的怀疑，理由是后人并没有还原过真正的三国时期的牛车，就如同没有人还原过传说中的火兽一样。 火兽在成精之前长什么模样，就连殷阳等人也无法知道，他们看到的不过是一个因为啃食大量野兽而兽化的武器，变得不伦不类了。 “于恬，你收的那些老古董，可要珍贵保管啊。”殷阳提醒道。 于恬翻了个白眼：“还用你提醒？” 阿雪和华芳都恢复成了人形，两人外表年龄差不多，然而实际年龄可相差甚远，阿雪喊华芳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都嫌年轻了。然而阿雪沉稳，华芳跳脱，看起来倒像是阿雪是哥哥，华芳是弟弟。 “新来的，以后要多听前辈的话，懂吗？”华芳仗着资历教训。 阿雪没有理他，抱着他的刀随便找了块石头就静静坐下了。 “还是那么不合群啊。”对于这点，殷阳有些无能为力，至少他回来了，这就是好事不是吗？接下来的事情，还是一样一样来吧。 “对了，那个男人身上的衣服是你撕碎的吧？”殷阳想起了那可怜的男人。 阿雪眼皮子一翻：“是我又怎样？” “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吃了供品，难道不该遭天谴吗？” “这么说，你是在他被叶下小童赶走后欺负他的？” “嗯。” “后来呢？你知道他又去了什么地方吗？” 阿雪不耐烦地说：“我怎么知道，他都跑密林里去了。”阿雪急着要寻找殷阳的住处，没有多理会那个助手的死活。 等于恬的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殷阳等人再次起身出发。这一次，他们只前行了两三分钟就到达了出口。一出黑暗的洞穴，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仿佛几百年没有见过自然的光明，闭着眼睛对太阳生出虔诚的膜拜。 “虽然外面比洞里热多了，但是回到光明真好。”于恬感慨。 钟奎爽朗笑道：“美女加油，再有六七百米就到山顶了。” “六七百米海拔？” “……你说呢？” “嗯，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身体没什么大问题。”殷阳笑道，天知道他刚才有多担心，差点就要让阿雪去抱着于恬用阿雪的体温给妹子降温了。 “喏，这不就能看见了么。”杨寅伸出一只手来，指着不远处。 翠林深处，掩映着庙宇的一角，在疲惫的一行人眼里仿佛近在咫尺，伸手可触。殷阳呆呆地看着那一个小角，震撼于庙宇四周散发出来的干净清澈的灵气。他原以为降天雷泼大水的神灵周围应该聚集着浑浊的灵气，却不想竟然如此透彻纯粹。殷阳发誓，这是他见过的最美的灵气，仿佛一层结界笼罩在雨神庙的四周。 或许他们想错了，雨神并不是那么脾气暴躁的神灵？ 怀着这样的好奇，他们再次出发，短短五六分钟之后，他们踏上了最后一层石阶，站在了雨神庙的跟前。 第65章 为他打水 第二日殷阳睡了个懒觉才起床，昨晚还没有任何感觉，醒来后发现浑身酸痛得厉害。也许是在梦里跑了太多，两条大腿肌肉一跳一跳，疼得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杨寅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多说，直接推门出去了，顺带还把房门关上。 嗯？昨晚和这家伙一起睡的？殷阳挠挠头，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俩好像躺了一张大床。昨晚实在太累，给钟奎过完生日后迷迷糊糊地就去睡了，隐约记得半夜里身子一冷一热的。再看看几乎被卷到他这边来的被子，有点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过是跟男人一起睡了张床，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殷阳总觉得哪里别扭。肯定是钟奎的小说看多了，搞得自己一惊一乍的——殷阳给自己下了个结论。 坐在床边揉着无法下地的脚，顺便第一次认真扫视了一下这个房间。不大，但是干净，因为家具少所以显得整洁。这屋子显然是客房，临时给客人用的，百叶窗关得紧紧的，给了足够的*。往床尾看去，对着进门的方向还有个小门，昨天殷阳直接倒头就睡了，也不知道这个小门推进去是什么。 他挪了挪脚，在酸麻中倒吸一口气，顺便腹诽杨寅竟然就这么丢下他不管了。坐在床尾边上，伸手去够门把，咔擦一声门开了，露出里面的空间来，竟然是个浴室。太体贴了，客房还带独卫的，想他大学宿舍还是一层楼一个厕所，澡堂在宿舍楼对面呢。这就是老牌学校的悲哀，哪怕翻新改建，旧宿舍依然只有跟别人抢时间的命。 “你想干嘛？”冷不丁的后头的门又开了，杨寅推门而入，手里还端着个盆子，里面盛满了热水。 “你干嘛去了？”惊讶于杨寅还会回来，殷阳盯着他手里的东西诧异地问。 杨寅把盆子端到他跟前，里面的热水晃荡，洒出来了几滴。杨寅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歪着头看着殷阳裸.露的两只脚，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从哪里打来的热水？”殷阳指着盆子问。 “嗯？”杨寅看了他一眼，“外头找钟家人借的。” “可是这里不是有卫生间吗？”殷阳指着小开着的门。 杨寅这才回头看了一眼门里，果然看到了淋浴房和洗手池，顿时哑声。他醒来后没多久殷阳也跟着醒了，然后就见他不停捶着自己的脚，显然是运动过度。当时也没多想这屋子还连着浴室，直接就上外面打热水去了，却没想到是走了冤路。 “我又不知道这里还有房间……”杨寅咕哝道，“这样也好，省得一会儿我再端这么重的东西跑出去。” 然而耳根悄悄爬上来的红晕还是显示了这人的尴尬，殷阳突然心情大好，眯着眼睛，又不自觉弯了弯嘴角。不容易，让高冷学霸难为情了，这还真是少见啊。 然而杨寅只是一抬头就看到了他的表情，顿时拉长了脸，肃着表情，站了起来，对着殷阳居高临下：“你自己来。”明明耳根后头还染着红色，偏偏人又恢复成初见面时高冷的模样，变化之快让殷阳摸不着头脑。 只听“砰”的一声，屋子里顿时又安静了下来。水的温度显然偏高，到现在还冒着热气，直冲殷阳的脚踝。殷阳摸着脑袋，开始傻笑。 不至于吧？这么小心眼，受不得半点笑话啊…… 然而等他回过味来顿时又觉得有些不对了。什么叫“自己来”？这水是让他敷脚用的吧，旁边还挂着一条崭新的白毛巾。他以前也有过运动过度导致肌肉酸痛的时候，也不知道怎样科学怎样不科学，网上有人说热敷，有人说冰敷，以前的他干脆两个轮着来，总能好的。他不是不明白杨寅的意思，只是这话听着怎么像是他原本打算帮他洗脚的？就他？c大的校草级学霸，除妖界有名的天才？给自己一个小人物洗脚？ 肯定是哪里弄错了！ 毛巾顺着脚踝一遍一遍擦拭着，殷阳的心却不知道飞哪里去了。昨晚听钟奎的意思，杨寅为了找他忙前忙后，本来还打算找钟家人帮忙的，即使知道这是身为一队之长应有的责任，但是不争气的，只要想到一个早就被判定为死亡的人还能有人担忧着他的安危，又觉得心口有些疼。 该死，他不该是这么矫情的人物的！ 门外轻声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进来的是钟家的保姆。 “水温还可以吗？”保姆直接问道。 “有点冷了。”殷阳实话实说。 保姆又问：“还需要再加水吗？” “不必了。”他试探了一下，勉强是能下地了，看来热敷还是有用的。 保姆直接进来换水，又体贴周到地为殷阳准备好了全新的洗漱用品，反倒让很少去别人家里做客的殷阳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我就住这一晚，不用破费的。”举着牙膏，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还是没用过的新的，他是开还是不开？还有这牙刷，他是用还是不用？ 保姆轻笑：“以前你来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客气啊。” 殷阳脸顿时大红，知道自己闹了笑话。从前殷扬又不是没来过钟家，以他们这种世家的底蕴，还计较一两管牙膏真是太掉价了。或许无论适应多久，他骨子里还是那个穷小子，不会有家教良好的小少爷们的底气。 用着新牙刷，对着镜子里看着那张原本不属于他的脸，殷阳发现，这张看了很久的脸似乎正在改变，从前室友身上的书卷气正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有活力的一张脸，少爷的气场被一点一点消磨，殷阳自身的小家子脾气逐渐冒了出来。 迟早会被其他人揭穿的吧？殷阳想。就算这样，他也不打算改变现状，大不了被人当成怪物被火烤呗。 找到杨寅是在钟奎的房间里，两人对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些什么。眼尖的殷阳发现这两人见到他后立刻切换了屏幕，表情也有些不自在，显然在躲着他什么，虽然有些好奇，还是装作不知道。 “有早饭没，饿死了。”他嚷道。 “有有，白粥。” “钟家的早餐就喝白粥？” “那你觉得应该是什么？” “起码也得是吐司香肠加牛奶吧？多英伦风啊。” 钟奎吐血：“你觉得那玩意儿和我家搭吗？我们可是传统的氏族！” “开玩笑的。白粥就白粥，我真饿了。” 钟奎一边关上了电脑一边嘀咕：“撑死你，昨晚那面就你是吃完的。” “好意思，黑暗料理就打发我们了。”殷阳还嘴。 他发现相比杨寅，他和钟奎更谈得来，斗嘴其乐无穷。而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过程中，杨寅只是静静看着，一言不发。 “对了，我弟弟好像不记得他做了什么梦了。你是怎么从他梦里逃出来的？” “不记得了？”殷阳心里大呼庆幸，面上不表，“还能怎么出来？反正就是乱闯呗。” “你家老五身子怎么样了？”杨寅问。 钟奎答：“醒来就好，只要人活着，其他一切都不是问题。哦对了，老五想当面感谢你。”后面一句是对殷阳说的。 “不必了，我们还得赶紧回景区，齐西他们还在等我们呢。” 杨寅看着他：“我们不急于这一时的。” “你确定？”殷阳反问，“你放心导演那边？何况我还紧张昨天落水的小孩呢。” 杨寅显然是责任感强烈的人，一听殷阳这么说，顿时也觉得现在实在不是可以安心停留在这里的时候。 “真不见老五啊？”用完早餐，直到两人都出了钟家大门了，钟奎又不死心地追出来问道。 “带我们替他问好。又不是没机会再见面的，搞这么煽情做什么。” “滚！”钟奎笑骂。 回山的路上，杨寅一直盯着殷阳看，看得殷阳心头发毛。 “你干嘛？”殷阳终于忍不住了。被一个帅哥死死盯着，实在是有够别扭的。 “你和钟明发生了什么？”杨寅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没什么啊，我不是都说了吗？我被困到了他梦里，瞎闯闯就出来了。” 盯，还是盯，杨寅就用那双探测仪一样的眼睛直视殷阳的双眼，后者根本抵挡不住，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好吧。”殷阳投降，“我在梦里杀了他。”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倾听殷阳的心声，那这个人恐怕也只能是杨寅了，殷阳这么认为。这个男人，让他觉得放心。 “哦。”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杨寅立刻就转了头，不再言语。 这回是殷阳坐不住了：“你不问我怎么杀得了他的？”在外人看来，殷家老二怎么会是钟家老五的对手。 这时候的殷阳，就像个希望得到表扬的幼儿园孩子，巴巴看着杨寅，样子怪可爱的。杨寅飞快瞥了他一眼，憋着笑：“你怎么杀的？” 原本什么都不想说的殷阳这时候话匣子一下子打开，开始滔滔不绝讲述着自己的冒险经历，不知不觉就消磨掉了路上的时间。 回到队伍休息的地方已经接近中午，宾馆里陆陆续续有工作人员回归，齐西等人也在内，看到两人立马迎了上来。 于恬最大方，直接冲上来就把殷阳抱了个满怀：“你这家伙，担心死人了好吗！”一边说还一边用力捶着殷阳后背。 “诶诶，姑娘您轻点、悠着点。”殷阳一边叫着，一边用力憋着眼泪。 “tmd，尽会给我们惹事。”孟旭毫不客气地骂道，脸上却是松了口气的表情。 “你脚怎么了？”齐西问。 咦？这小子观察还挺强的啊。殷阳多看了他两眼：“跑太多了，肌肉伤着了。” “出息！”齐西撇嘴。 “嗯嗯，出息出息。”殷阳难得没跟齐西抬杠，一瘸一拐地跟着众人往房间里走。 第66章 电脑桌面 回到两人的宿舍，杨寅把殷阳按在了床上，责令他休息，接下来几天也不需要他去跑拍摄现场。 “少我一个真的没问题吗？”殷阳挣扎。 “你去了也是添乱。”杨寅板着脸。 “不用这么冷酷吧……”殷阳嘟囔。 杨寅噗嗤一声就笑了：“一般人听到可以休息不用工作早就开心飞了，你怎么这么麻烦呢？” 殷阳转过头：“那能一样吗？我怕我休息了，回头回到c市我拿不到工钱。” 杨寅一哽：“殷家少你钱花了？”开玩笑，殷家会缺钱？他相信殷盛绝对不会让殷阳饿着。 殷阳嚷：“别人给的永远没自己赚的有安全感。” 杨寅突然就沉默了，坐在桌子前，摆弄着手机。房间里诡异的气氛让殷阳开始不安。这家伙今天是怎么的了，总觉得怪怪的。 “你这家伙……”正在殷阳纠结的时候，杨寅突然开口了，“很缺乏安全感吧？” 殷阳一愣：“额……嗯……” “多依靠一点别人，如何？” “比如说？”在殷家白吃白喝吗？这点殷阳可从没想过，他想赶紧挣钱，以后出来独立生活的。 杨寅轻叹：“比如说，我叫你休息你就给我乖乖休息，该有的报酬一分都不会少你。你这次相当于救了钟明，钟家人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真的不会扣我病假？” “不会……”杨寅扶额，“你以前打工时候从没请过假吗？” “请过，这不是钱就少了吗？” 杨寅握着手机，烦躁地在桌子上敲了敲：“你记住，我们这一行跟你们按小时按天算的不一样，我们是按任务结的。只要把任务完成了，不管用的什么手段，花了多少钱，商定好的价钱只高不低。” “我明白，但这不是好几个人分的嘛。”殷阳别扭又小声地嘀咕。 杨寅这才意识到殷阳斤斤计较的症结所在。或许他这样家族的人不会理解殷阳对于钱的执念吧，殷阳不是不知道报酬怎么得，他只是担心工作少了最后得到的部分就少了。这么想来似乎也很合理，以项目拿提成的任务，向来多劳者多得。 “实在不行我的那份给你好了吧？”杨寅没好气地说道。 “啧，这么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殷阳开玩笑道。 杨寅啧啧两声：“你还真好意思。” “怎么不好意思？”殷阳挺起胸。他当然不好意思，但是玩笑嘛，谁不会开呢。 杨寅也知道殷阳不是真心的，挥了挥手：“行了，我是队长，你得听我的。你休息两天，这两天你就负责做整理妖怪的资料更新吧，你画画比较好，该怎么做你懂的。” 这倒是个有趣的任务，比起和妖怪打斗，殷阳还是更愿意做个画画的宅男。 “我的电脑在升级，我就不关了，你帮我看着，升级结束的时候关一下就好。”临走前杨寅不忘提醒。 “哦。”忙着刷小说的殷阳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还有什么比大难归来还能看到更新更幸福的事情呢？虽然字数和更新时间依旧飘忽，但是看到这熟悉的文字，殷阳觉得无比踏实，尤其现在还知道了作者是谁的情况下。光从外表看，真的很难想象长得有肉感又憨实的钟奎会是人气*作家。他也不是没想象过钟馗道人会是个什么样的人，事实上书迷们都脑补成一个光彩照人的美男子，有着固定的男友，过着不同寻常又幸福的生活。论坛刷多了，殷阳也受到了影响，总觉得能写出这种文字的男人一定很有书卷气，是个一眼就能看出满腹才华的聪明人。 不得不说，钟奎的长相真是颠覆了广大少女的猜测，也让知道真相的殷阳至今还觉得太过奇妙。 “嗯，嗯，这段打斗真是惊心动魄啊。”殷阳翻着手机连连点头。钟奎的手机虽然早就过时了，但对于从来买不起肾数字系列的手机的殷阳来说，这种旧手机无疑才是最实用的。 一抬头，发现杨寅的电脑更新已经90%，就要接近完成。抛下手机，他拖着酸胀的双腿坐到了桌子前，恰逢杨寅电脑更新完毕。 “winx系统啊，更新得真快。”殷阳一边感慨别人永远都是领先他一步，一边操作着电脑，嘴里还念念有词。 “嗯？”突然，握着鼠标的手顿了顿。 “以天？”殷阳叫出声来。 以天不是一个人的名字，而是一对cp的缩写，出自钟馗道人很早以前的一部作品，也是钟馗道人所有cp里人气最旺的一对。作为123言情人气最旺的作者，钟馗道人的作品早就被改成无数的同人，而他笔下最感人至深的以天cp的形象也早就形成了固定，当初画人设的人现在也是微博上著名的漫画家了，时不时还和钟馗道人有互动。 作为钟馗道人的书迷，殷阳自然知道以天cp，也因为好奇在同学的推荐下看了两本同人，更是被微博上层出不穷的同人条漫刷爆了眼。而如今，这么一对cp的同人图，竟然出现在了杨寅的桌面上，成为了壁纸！ 杨寅的电脑桌面显然不止一张，应该是隔一段时间自动更新的，只是太恰巧，更换到以天同人图的时候被殷阳发现了。殷阳握着鼠标的手顿了一下之后就开始不住的颤，目不转睛地盯着被各种图标埋没的以天，内心飘满了弹幕。 这是巧合？还是…… 难道杨寅也喜欢看钟奎的文？毕竟两人是好友，看过并喜欢也是正常的吧？可是，那可是杨寅啊！阳光帅气又健康，身边不缺女生暗恋明恋，迟早会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走上人生巅峰的杨寅少爷啊！突然发现这样一个男神人物的桌面是一对男男，任何人看到了都会觉得违和感强烈的吧？ 直到杨寅的桌面再次一变，变成一张风景照，殷阳才依依不舍地替杨寅关了电脑。看了下时间，他竟然发了十分钟的呆。人生啊，就是这么白白流逝的！殷阳狠狠惆怅了一把自己浪费掉的青春。 再次捧起手机，感受着他迷恋的文字，殷阳发现自己看书的心情也不一样了。 夜晚，忙了大半天的杨寅回来了，一进门就神经质地觉得屋里气氛不对。殷阳此刻正倒在床上睡觉，昨日钟奎给他的手机就挨着脑袋放在枕边。杨寅无奈地走过去，替不注意安全的家伙把手机移走，又为他整了整被子。 “回来了？” 杨寅停下手里的动作：“弄醒你了？” “还好，本来也该醒了。” “看来你是真累了。”杨寅说。 “有晚饭吃不？肚子空了。” “你没吃午饭？”杨寅惊讶，他以为这么个大活人好歹应该记得去宾馆食堂吃饭的。 殷阳这才慢悠悠地睁开眼：“早饭吃得太晚，中午不饿，但是现在饿了。”嘟着嘴的他看起来有点可爱，像个孩子一样。 “你是三岁小孩吗？”杨寅哭笑不得。 “喂。”殷阳突然喊他。 “啥事？” “你喜欢以天？”问完这话，殷阳的视线就锁定了杨寅的俊脸。 “你在说什么？”杨寅一本正经地反问。 “谢一天啊，你不认识？”殷阳惊讶道，“跟我哥齐名的男演员啊。” “哦哦，这我知道的。他的作品我没看过多少。” “好吧。”殷阳摊手。 杨寅小心翼翼地问：“怎么突然提谢一天了？” “哦，我也是才发现的，你的发型跟谢一天一模一样。”殷阳随口说。 他当然不是要问谢一天的事情，但是杨寅在听到以天这个词时脸上也太自然了，恰到好处的疑问，让人无法怀疑他是个以天粉。或许只是恰好觉得好看就随手当壁纸了呢？殷阳为自己找解释。少了一个和他一样看*的男人，真有些寂寞呢。虽然他不承认自己是腐男，但是他也从不否认自己喜欢钟奎的*文。 “晚饭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杨寅适时转移了话题。 “你买什么我吃什么，除了木耳我不挑食。” “木耳好东西啊。” “可我不爱吃。” “握爪，其实我也不爱吃。”杨寅笑道，起身去帮殷阳买晚饭。 等杨寅回来的时候，殷阳已经重新坐回了桌前，开始更新妖怪的情报了。梦鬼自然是被他重点再现的对象，其次露神和雨女的形象也早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对了，不知道这两位怎么样了呢。殷阳边画边想。 “真专业。”面对出来干活还不忘背数位板的殷阳，就连杨寅都忍不住要感慨一下。就见殷阳在数位板上刷刷几笔，梦鬼的形象就出现在了电脑里。 “还好吧。”殷阳嘴里被饭塞得鼓鼓的，说话瓮声瓮气不清晰，一只手动着筷子，另一只手还不忘在数位板上添上几笔，典型一心两用。 “说真的，你和钟奎合作倒是不错的选择，总比你去餐馆里打工累死累活要好。虽然是他养你，但是他产出固定，你要是做了他专职画手，总不会亏待了你去。”杨寅观赏了一下殷阳的画作，冷不防说道。 第67章 阴阳之恋 “你还挺了解的嘛。”殷阳斜眼。 “呵呵。”杨寅不明意义地笑了笑，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说休息，殷阳还真的在宾馆里休息了两天，每天除了画画就是看小说，倒是惬意的很。一日三餐都是杨寅帮他带来的，被一个小少爷伺候，真是个不错的体验。或许是名门教导出来的教养，杨寅的照顾细致入微，一些殷阳没有想到的事情，杨寅总能先一步提前到位。 “你这家伙，以后谁跟了你谁享福啊。”殷阳叹服道。 “哦？感动了？”杨寅面无表情。 “感动，当然感动。”殷阳笑嘻嘻，“真没想到我也能享受一把，真是感动得涕泗横流。” 话是这么说着，殷阳跺着双脚，准备出去走动走动。作为一个大男人，他还没厚脸皮到需要一直麻烦别人，尤其他麻烦的对象还是那个杨寅。 “你打算去哪？”杨寅不放心地问。 殷阳拍他的肩膀安他的心：“不过是去见露神而已。” 露神已经回到了他自己的一方小土地，叶下小童紧紧挨着他，诉说着这几日的相思之苦。殷阳到来时，看到的就是个细嫩的孩子在对着白花老人撒娇的场景。 “露神。”面对神灵，殷阳丝毫不敢怠慢，双手合十，毕恭毕敬地向他打招呼。 露神见到了他，布满深刻皱纹的脸上立刻绽放出一朵灿烂的菊花。他高兴地朝殷阳招手：“孩子你来啦。” “是，我来看您了。前阵子让您受惊了，如今感觉可好？” 露神笑眯眯：“好，一切都好。”说完，又从身后后拉出那个孩子，“听说他给你惹麻烦了？我让他给你道歉。” 就听叶下小童很不服气：“我是担心你！我才不要跟这家伙道歉！” 是个调皮的小鬼啊！殷阳早就过了跟小孩子斤斤计较的年龄，摆摆手：“关心则乱，我早就不介意了。” 至于那个偷吃供品的助理，很大一部分是他自己活该，殷阳可没圣母到要把他的账一起讨了。 面对不友好还对他吐舌头显得得意洋洋的叶下小童，殷阳一笑置之。 露神露出无奈的表情：“这孩子，被我宠坏了。” “能被您宠坏，也是一种福气。”殷阳客气道。 两人又提到了雨神娘娘，殷阳得知那千年的少女最终又回到了茂密的树林里，回到了属于她的地方。 “唉！”殷阳叹气，“何必呢！”如果当初本就不愿意，为何还要坚持在这里。就算是钟家人，也无法强求一个心不在这里的人。 “除了这里，她还能去哪？”露神倒是并不奇怪。 “她要的自由呢？”殷阳追问。 “守护这里，已经是她的责任了。” “怎么会……”殷阳有些无法接受，一想到雨神还要守下一个千年，他就觉得心疼。 晚些时候，殷阳把这事说给了一行同伴听，他的脸上还带着不赞同：“人类束缚了她千年之久，应该解放她了吧？她根本不属于这里。” “想不到你这人还挺纤细的啊。”齐西取笑道。 杨寅沉吟片刻：“原来如此，山鬼吗？倒是不知道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我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吧？自由和责任，她选了后者，你还为她担心什么呢？”孟旭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我怕她不开心不行吗？” “你想多了。”孟旭冷笑，“她千年都在这里，心早就在这里生根了。除了这里，哪里还有她的归宿？” “强盗逻辑！”殷阳气道，“难道那些被拐卖到深山里的女人，也要因为这样那样的牵绊放弃重回家乡了吗？”在殷阳看来，哪怕是无心的，雨女也是被从前这山里的山民“绑架”到了这里。什么神仙，什么山鬼，都不重要。 “你才强盗！分明是你多管闲事，操不必要的心。那雨神不留在这里，谁来守护这里的土地？”孟旭狠狠瞪着他。 “好了！”杨寅分开剑拔弩张的两人，飞快地拉了下殷阳的袖子，“都少说两句。” 见殷阳犹自生气，杨寅只好向他保证：“这事我会跟钟家人说的，你就别憋着这股气了行吗？” “你也觉得是我瞎操心了？” “怎么会？”杨寅摇摇头，“你这份心，会传达到神灵内心的。”说这话时候，杨寅表情是严肃的。 “对了，你哥来消息了。” “嗯？” “他说录音结束后，如果时间还空余会来剧组看看情况。” 作为导演的老相识和长期的合作伙伴，只是过来看两眼，并不是什么大事。 “说到殷盛啊，听说最近他被传绯闻了呢。”于恬见杨寅有意转移话题，心领神会赶紧接了上来。 “我哥？绯闻？跟谁？”殷阳还真不知道。他努力想着国内的一线女演员，搜索着可能与殷盛凑一对的人物。 他脑子里还没蹦出几个人名来呢，那边于恬又张嘴了：“跟欧阳路啊。” “……” “你说跟谁？”殷阳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是跟欧阳路。” “什么鬼！”殷阳跳了起来，“欧阳路不是男的吗？” 欧阳路是谁？欧阳路就是这段时间正在和殷盛合作配音作品的实力派配音演员。因为声音优美、表演出众，在国内配音一行人气顶尖，甚至可以和一些演员相拼。欧阳路同时还是个歌手，虽然发行专辑不多，却张张大卖。 这一次，殷盛和欧阳路合作配音钟馗道人作品改编的*广播剧，殷盛是攻，欧阳路是受。据说殷盛刚出道的时候，也经历过什么都愿意演，什么都愿意做的阶段。那个时候欧阳路也是刚在配音界出道的小新人，一次偶然机会两人合作了一部广播剧，因为殷盛是“阴”，欧阳路是“阳”，这两人被粉丝昵称为阴阳cp，逐渐开始有了名气。 不过两人合作不止这一部作品，后头各自在发展的领域里出名，欧阳路自然竟然会接到给电视剧配音的活儿，而殷盛因为声音百变，有时候也会客串一番，两人在录音棚还是时常见面的。甚至有一次，欧阳路接到的角色正是殷阳主演作品的男二，那一部戏成了传说中的“被卖腐”作品，男女主的感情戏甚至还不如腐女们脑子里yy的男一男二这对cp来得火热。 殷盛和欧阳路？这对组合确实在真人腐圈有着受欢迎的地位，但是说到底也不过是同人的脑洞，腐女们还是能够守着这条线不做过火的调侃的，但是这一次直接说是绯闻，似乎有点过了啊……虽然在听说《除妖师也有春天》这部戏的攻受是殷盛和欧阳路的时候心里也嘀咕了一声巧合，但他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多想过。 于恬见几个男人都不信，急得嚷嚷：“骗你们是小狗！不信你们上网搜。” 殷阳真的掏出手机搜了一下，一打开微博就被吓了一跳，#阴阳恋修成正果#这个话题竟然被捧到了hot，讨论话题过亿，显然不是一天两天就形成的。这要换个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人鬼情未了呢。 殷阳大致翻了一下，主要还是殷盛开始正式配音后冒出来的话题，似乎是有人围堵到完成一天工作的两人举止亲昵地一起走出大楼，去了同一家餐厅吃饭。照片上两人十指相扣，明明是两个男人，背影却意外和谐，并不会让人产生不适。欧阳路比殷盛略矮小半个头，在男人里身高属于正常，也只有在面对殷盛这样高个子男星才会显出所谓受的气质。 照片是不是处理过殷阳一时间也不好说，但是看到两人牵手的画面后，他也不得不承认，他被小说同化得太厉害，竟然一点也不排斥，还隐隐觉得两人是挺搭配的。 又翻了翻情报，似乎作为当事人的殷盛和欧阳路都未对此事发声，每天依然准时到岗工作，准时收工回家，后面又有一些偷拍，不过显然对方有了防范，顶多只能拍到二人谈笑风生，举止亲昵的照片是再没找到了。 殷阳有心想打个电话问问殷盛是什么情况，又觉得问这种事有点难以启齿，只能捧着手机巴巴刷着消息，期望能看到新的进展。 “你怎么看？”殷阳蹭到了齐西身边，请教技术大神。 “照片不是p的。”齐西肯定。 “我就说是真的把？”于恬洋洋得意。 孟旭不以为然：“不过是两个人牵手，算不得什么吧？你没跟你闺蜜牵过手？” “当然有，问题是你跟你哥们拉过手吗？”于恬反问。 孟旭顿时不说话了，说到男人的友好方式，向来都是勾肩搭背的。 然而殷阳怎么也没想到，这条消息的后续，竟然是以欧阳路受伤为话题出现的。 第68章 欧阳受伤 彼时《山水谣》剧组在本地的场景已经接近了尾声，再过一两天就要转移阵地。因为开机和刚开始拍摄时候发生了各种意外，整个剧组如今都卯足了劲，演员力求一次到位，就是希望赶紧离开这个让他们觉得有些害怕的地方。 拍摄的最后一天，殷阳领着黄豆在片场周围巡逻，手机不停刷着微博，眼睁睁看着#阴阳恋修成正果#这话题从一开始的五亿多飙升到了十亿，足足翻了一倍。 “腐女果然是强大的生物……”殷阳忍不住感慨。 谁知黄豆却插了一句：“也就你们人类在乎性别。” “哦？你们妖怪相恋不在乎性别吗？” “我们又不能繁衍，是男是女重要吗？”黄豆反问。 “嗯？”殷阳抓到了一个点，“妖怪不能生小妖怪吗？” 黄豆一头黑线：“你想多了，我们生不出娃的。所有的妖魔鬼怪都是自然之物演化而来。鬼是人死后的形态，精是花草树木修炼成的，妖大多来自动物，怪是其他各种各样的东西变来的，没有谁可以自行繁衍下一代。” “神仙也不能生小神仙？” 殷阳的记忆里，活人修道成仙，应该不算死物吧。 “他们自然是能的。能繁衍生息的，只有活物。但不是每个成神的都是活的，雨神不就是死后成神吗？” “所以华芳作为狐仙是可以生小狐仙的？” “……”华芳突然自说自话冒了出来，抱紧了殷阳的胳膊，“华芳才不要生小狐狸，华芳要和阳阳在一起！” “好……”殷阳抹一把汗，这孩子，真是太黏人了。 眼看着拍摄到了尾声，人群都有些激动，殷阳笑笑：“老哥说等我们前往下一个拍摄地的时候他的录音也差不多可以完成了，到时候会来看我们。”前两日他们到底还是通了电话，殷盛对殷阳遇险受伤的事情表示很紧张。殷阳没问绯闻的事，每次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万一，男神哥哥真的出柜了呢…… 这时候电话铃响了，殷阳有些奇怪地接了起来。重生以来，他已经没有多少可以联系的人了，手机联系人里储存的号码少之又少。 看着来电显示，竟然是殷盛打来的。 “老弟，欧阳路受伤了。” #欧阳路受伤#仅仅只是一个小时的功夫，这个新出现在话题榜上的话题顿时蹿了上来，直逼今日头条。欧阳路就算凭歌手的身份也能算是名气响当当的明星了，在自家公司门口受伤，很快就成了娱乐记者笔下的爆炸性新闻。而原本有望冲头条的某歌手的最新消息很快就被淹没在“欧阳路”“殷盛”“受伤”这样的字眼里了。据说，欧阳路受伤当时，殷盛也是在场的，受了点皮外伤害。 拍完了一个阶段的戏的剧组里这时候也不淡定了，尤其是那几个知道殷盛原本有望接这部戏的人，都纷纷拿出手机翻着新闻。 “殷盛又受伤了？上次的伤才刚好吧？”华仲良一边让人帮他卸妆，一边动着拇指。 “皮外伤，严重的还是欧阳路。”张导说。 “那个声音比人更美系列的欧阳路？”秦静一直希望跟殷盛搭档，甚至也动过借拍戏和殷盛传绯闻的念头，所以对欧阳路，就算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也有了解。说起来欧阳路的长相是不差的，但是和他本人的声音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歌手也不是人人都长得有多帅的，欧阳路已经算是对得起大众的长相了。 胡养鹤一脸担忧：“上次我还指定过他为我配音呢，怎么突然就出事了呢。” 一旁的齐西用胳膊肘碰了碰殷阳：“什么时候的飞机？” “最近一班下午三点。” “哦。”齐西点头。 “注意安全。”这是杨寅在嘱咐，“你们家最近感觉不太平。” “嗯。”多的矫情话也没有，殷阳只能用力点头。 殷阳回到c市是下午将近五点，匆忙赶到殷盛指定的医院，发现这里的门口早就被围得水泄不通，记者、粉丝，甚至还有不明真相凑热闹的，都围在了这里。欧阳路被送进来的时候生命垂危，立刻就被送进了手术室，如今过去快六七个小时了，还没消息传出来。 凭着身份，殷阳总算是挤进了医院，回头隔着医院的玻璃门再看这些人，顿时有种不真实感。他不是追星族，恐怕这样声势浩大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也不知道这些人里面又有多少人是冲着殷盛来的，恐怕比欧阳路的粉丝要多多了。 拐角上了手术室的楼层，一出来就看见一脸焦急的殷盛正在手术室外徘徊。 “哥……”殷阳轻声唤道。 殷盛抬起头，平日里总是被打理得体贴整洁的俊颜现在看上去有些憔悴，双眼通红显然是哭过了的。殷盛状态并不好，见到殷阳来了，也只是稍微亮了下眼睛，很快又暗下去了。 殷阳扫了一眼现场，多出来不少眼生的人物。有个小个子蹿到了殷阳跟前，推着下滑的眼睛，对着殷阳问道：“你是殷盛的弟弟吗？” “……我是。” 眼镜小哥立马递上了自己的名片：“你好，我是殷盛的助理黄闻，叫我小黄就好。” 小黄看上去瘦瘦小小，一件衬衫穿在他身上竟然显得有点大，年纪估摸着并不大，可能也就与殷阳差不多。 “你好，哥哥平日受你照顾了。” “殷哥人很好相处的，我们当助理的都往他身边抢，还好最后是我抢到了。”小黄腼腆地笑着。 “里面怎么样了？”殷阳指着手术室。 “快七个小时了。”小黄脸上顿显悲哀。 “究竟怎么一回事？”电话里说不清，殷阳也不过是听殷盛模模糊糊说了一点，好像是两人一出大楼就遇到歹徒了。一把刀子捅进去，可不是得威胁到生命吗？ 小黄气愤地骂道：“x娘的，这人要是不判死刑不足以泄愤！” 欧阳路也不会想到，人来人往的公司门口，竟然会突然冲上来一个人举着刀子就往他身上招呼，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就连一旁的殷盛都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欧阳路倒下。殷盛随后夺刀，制服歹徒，自己的手臂也在争执中划伤了口子，但是跟欧阳路生死垂危比起来真是算不得什么。 闭上眼，那一幕就会在眼前重放，殷盛颓废地坐在椅子上，心情的焦虑已经累积到了极点。 忽然之间手术室的门开了，主治医师率先走了出来。 “暂时度过危险了。”医生微笑着宣布。 “哈……”所有人都重重叹了口气，有专门人员立刻跑了出去，是要给还等在医院外的人们一个答复的。 “幸好位置不够准。”尽管如此，意外大量出血的欧阳路还是让所有参与救治的人员狠狠捏了一把汗，好几次都以为欧阳路要撑不下去了，到底还是挺了过来。 片刻之后，医院门口发出一声狂喊，显然是得知欧阳路脱险的人们在欢呼。记者们有打电话的，有编辑新闻的，还有最快的就是上微博官方账号发消息的。短短五分钟时间，#欧阳路脱险#的新话题开始在微博上传了开来，而最早#欧阳路受伤#的话题的讨论数已经翻了好几翻，完全压了其他新闻，顺理成章成为当日头条。 似乎是一下子用尽了力气，手术室外的殷盛在看到被推出来的欧阳路之后，脚一软，就这么跌在了地上。 殷阳喜欢殷盛也有好几年了，电视上的、现实中的，无论什么时候，殷盛都是神采奕奕光彩照人的偶像，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殷盛这样狼狈的一面。殷盛把头埋在自己的大腿双间，肩膀一抖一抖，竟然是在哭。 殷阳悄悄把小黄拉一边问道：“我哥跟欧阳路到底什么关系？” “至少是挚友。”小黄说，“两人经常联系，也时常上对方家里拜访。”这里说的殷盛家，自然不是殷家大院，是殷阳在首都b市的房子。 “老弟……”那边殷盛在呼唤。 “哥？” “帮我查，是谁在捣乱。” “诶？这不是应该公安局查吗？” 殷盛摇摇头：“他们查不到什么的。这事背后，恐怕还要非人类的因素。” 联想到如今的行当，殷阳一惊：“你是说妖怪？” “不是没这个可能。控制一个人精神失常，我想你明白这种事不是做不到。” “梦鬼……”殷阳一下子想到了这个名字。 “你知不知道公安有个特殊部队，是专门跟我们这个圈子衔接的？” “嗯……” “这次接手案子的是我朋友，他清楚我们这个圈，我给你联系方式，你想办法鉴定一下那把凶器。”殷盛嘱咐道。 “你呢？” “我？我要留下来照顾欧阳路，他父母都不是本地人，而且父亲还腿脚不便，怕是要过来照顾欧阳路不太方便。” “哥，你跟欧阳路之间……”犹豫了一番，殷阳终究还是把这个敏感话题问了出来。 “嗯，我们正在交往。” “……”太直接了，殷阳猛地擦汗。 第69章 阿雪出动 出了医院在回殷家大宅的路上，殷阳接到了杨寅的电话。那时他还没从殷盛正式宣布出柜的消息中缓过神来，接电话的时候都有点晕乎乎的，直到听到了声音才反应过来打电话的人是谁。 “我看网上说脱险了，你那边怎么样？” “人我看到了，已经送进病房，殷盛会陪同在医院。” “哦？他不怕记者捕风捉影？” 捕风捉影你妹啊，人家是真的在交往了！一想到殷盛认真看着他的脸，郑重其事地对他宣布殷家的下一代要靠他努力之后，殷阳就彻底不淡定了。殷盛应该知道他不是真的殷扬啊，怎么还把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他了。不过看在殷盛情绪很不稳定的份上，他决定暂时不讨论这个话题，等欧阳路的事情解决后再来好好商量出柜的事情。殷阳想着，恐怕殷家首先就不会答应。 “你现在准备去哪？”电话那头的杨寅问道。虽然只是一个电话，倒让殷阳狂乱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准备回家，明天我会去想办法鉴定凶器。” “凶器怎么了？”杨寅话音一紧。 殷阳答道：“不知道呢，但是老哥觉得凶器有鬼。” “你小心。”杨寅不放心地说。 “好，你们也是。” “我过两天可能也会回c市一趟。”杨寅又说。下一个拍摄地离c市很近。 “嗯，等你回来。”这句话说完后，两人就互相告别挂了电话。 挂断电话，将手机塞进裤兜里，殷阳发现黄豆正仰着脑袋盯着头顶上的乌云看得出神。 “你这是怎么了？”殷阳点着它的脑袋问。 “要起风了，要下雨了。”黄豆喃喃说。 “谁都看得出来的吧？”殷阳没好气地说，天都暗下来了，他要是再不快点，可能到家前雨就会落下来了。 “就算是雨水，也洗刷不掉所有的血迹呢。”黄豆又说。 殷阳大奇：“你该不会是烧坏了吧？说话怎么突然变文艺了，我好像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智商。”黄豆终于恢复了本色，习惯性地翻着白眼。 回到殷家熟悉的小窝，殷阳往床上一躺，也许是因为凶器这个字眼有点戳到他的神经，让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阿雪时候的场景。那个时候的阿雪，还是个性格别扭的小孩，要驯服他真的需要花上不少力气，不然怎么说中二时期的孩子难管教呢。 就算是现在，阿雪也有着自己独立的意识。和喜欢粘着他的华芳不同，阿雪是个相当自我的式神，他会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如果和主人意见相悖，殷阳好不怀疑阿雪会坚持按照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向去做。不过这么个性的孩子，殷阳并不讨厌。 第二日联系到了殷盛的朋友，几经辗转之后，殷阳出现在了一间屋子里，而意图刺杀欧阳路的那把刀就呈现在了殷阳面前。 “赶紧看。”陪着殷阳的殷盛好友小声催促。 “不必了。”只看了一眼，殷阳就结束了。 “就这么就算完了？” “罪魁祸首已经逃跑了。”对着这位知情人，殷阳直言不讳。刀上黑色的灵气已经残剩了没多少，隐约飘向窗外的那一缕显示着“犯人”早就已经逃跑。 “能查得出来是什么吗？” “我尽力。”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找我。”这位小陈警官握着殷阳的手。 “接下来怎么办？”出了公安局，黄豆歪头问殷阳。 “先回家，我要查点资料。” 殷家的图书档案屋，这里只有殷阳一个人，黄豆一只鸟。阿雪冷不防被召唤了出来，眼看着周围的场景明显不是来打斗的，圆睁着眼睛瞪着殷阳。 殷阳可没时间理会这些，他直接问道：“你的本体就是你变的这把刀吗？” “是啊。”阿雪说。 殷阳又问：“那你可以附到别的刀身上吗？” “附到别的刀身上？”阿雪认真想了想，才答道，“没试过，不知道，不过肯定是有条件的。” “条件是？” “这我怎么知道，我可没附身过。” “你能感觉到这里有你的同类吗？” 阿雪呆了呆，这才闭上眼睛，顺从地听着殷阳的话。过了好几分钟，阿雪睁开眼：“我闻到了血腥味。” “昨天有人受伤了，凶器是一把水果刀，但是刀上有灵气，逃了。” “原来如此，要我出去找吗？”阿雪请缨。 “你一个人能行吗？” “你一共也没几个式神吧？” “……” 殷阳发现，他迫切地需要入手新的式神了。 阿雪闪了，屋里又只剩一人一鸟，不安的情绪弥漫在殷阳心间。他还在猜测，这次的事情究竟是冲着殷盛或者背后的殷家来的，还是直接冲着欧阳路去的。论人气地位，殷盛还是甩欧阳路几大街，他完全有理由怀疑，欧阳路只是个被牵连的人。 夜晚，阿雪还是没有回来，殷阳并不奇怪。那家伙要是有那么好找，那才是有鬼了。而c市的另一头，大海边，夜风吹得人头发散乱，海水一遍遍冲刷着人们的脚趾。一对情侣正在沙滩上接吻，忽听几声急促的响声引起了他们的警觉，两人赶紧分开，却只见眼前白光一闪，转眼又回复了平静。 “刚才那是什么？”女人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问道。 “不知道。”她的男友摇了摇头。 “咦？你的衣服怎么破了？”女人忽然跳了起来。 男人这才低头发现，自己身前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被尖锐的利器划破了，露出里面的肌肉来。女人捂着脸害羞，男人则在思考自己是什么时候弄坏的衣服。 距离情侣三四百米的海岸另一边，两道身影正在纵跃奔驰，一前一后略过好几个海边游客，阿雪终于是追上了盯上的目标，一个急冲到了对方跟前，手腕一番，白刀一闪，刀身直接拦架在了对方跟前。 “你是谁？”阿雪舔了下嘴唇问道。 对方戴着一顶鸭舌帽，穿着现代运动服，脸藏在黑夜之中，让阿雪看不清对方的长相。相比还穿着古老战袍的阿雪，倒是这家伙更接地气。 “你又是谁？”意外的，是个清脆的声音，听上去是和阿雪外表差不多年龄的少年。 第70章 潮之记忆 夜风卷起海浪，空气中带着咸湿的味道，混杂着消散不掉的血腥味儿，充斥着阿雪的鼻腔。那是经年战争才能留下的味道，这是时代的记忆，这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妖刀，眼前的鸭舌帽少年，很显然和阿雪一样，是从一把刀幻化而来的妖刀之魂。在武器早已不流通的如今，还能残留的妖刀，大多都是存在上百年甚至千年的老家伙，即使面庞看起来年轻，论年龄也足够做任何主人的祖辈了。 一瞬间，同类的气息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百年前，那时候的他还游走在刀光剑影之中，见过无数流着血的人，在残酷的战场上拼杀，有活下来的，但更多的死去了。他永远都记得他的最后一任主人，一个年仅16岁的少年，那是他几百年作为武器的生涯里最充满怒意和恨意的一个人，那是他唯一一次觉得自己丧事了作为武器的尊严。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抛开麻木的思绪，阿雪冷冷地说。 谁知对方却在此时摘下了帽子，露出稍显稚嫩的脸庞：“不，我想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圆圆的脸蛋，浓眉大眼，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就像个憨实的孩子，然而那精明的目光与整张脸不符合，也正是这个眼神，让阿雪的心一瞬间揪了起来。 “竟然是你！” 竟然，是故人相逢。 “你又找到新主人了？”鸭舌帽少年笑意连连，像老朋友聊天一般放松。 “管你何事？” “呀，我只是没想到追我到这个地步的会是你罢了。”少年耸耸肩，“怎么，被我捅了一刀的艺人跟你家主人有关联？” 对着问题，阿雪避而不答：“你呢，你又是跟了什么主人？现在可不比从前，想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根本不可能。我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们的时代结束了吗？或许是吧。”少年无所谓的笑着，“确实这个国家已经没有了战争，作为武器刀的意义早就消失了。不过啊，人性的黑暗是永远不会消失的吧？我们看着这个土地看了几百年之久，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属于我们的时代还会来临。” “如果不来呢？” “不来？那就再创一个。”轻松的语调，却是说着骇人听闻的话题。 “你现在的主人就是这种思想？” “别那么紧张，兄弟。”少年又笑了，“我可不像你，对主人失望过一次了竟然还会再次签约，如今的我可是自由身。” 阿雪瞳孔一缩：“那你为什么要对人下手？” “因为……我如今是佣兵啊，被人雇佣的关系。” “雇佣？” “拿钱干活。” “我们要人类的钱干什么？”阿雪冷笑。 “因为可以作为一个人活下去。”少年却是说道。 “我可以拿钱买衣服，瞧我身上这些，都是拿人类的钱币换来的。还可以买东西吃，虽然吃下去并没有什么味道，但是抵在舌尖的触感却很有趣。还可以进电影院，瞧瞧那些明明看不见妖怪的人眼里的妖怪又是什么样的。哦对了，你知道网上有个很火的网络写手吗？我打赌他是个除妖师，因为描写太真实了。总之，只要是不涉及身份的事情我都可以做，而且……”少年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 “够了！”阿雪忍不住打断他。 “羡慕了？”少年微笑。 羡慕？或许是有一点吧，不受束缚，不受冷眼，自由自在。只要不碰到除妖师，根本不会被拆穿自己不是人类的身份。不需要听从主人的命令，不需要拼死拼活去与什么家伙搏斗，任何事凭着自己的意志，没有人可以命令他。是啊，真不错呢，阿雪不得不承认。然而游荡了近百年，他还是签了契约，和殷阳这个人。 “你觉得那个人该死吗？” “谁？” “被你捅了一刀的人。” “不该吧？不如说我还挺喜欢听他的广播和配音的。”在这点上，少年比阿雪更加贴近人类。 “可你还是下手了。” “因为雇主要我动手啊。” “理由？” “有钱拿就够了，这种事还需要什么理由？”少年笑得很欢快，仿佛在笑话阿雪问得天真，“我是不知道你跟了个什么样的主人，不过啊，你确定自己还能对你的主人毫无芥蒂？或者说，你对人类能毫无芥蒂地奉献一切？” “不能。”阿雪毫不犹豫地说。 少年点点头：“我想也是，毕竟你可是连自己的主人都杀了的人哪。” 记忆忽得如海潮般再次涌进脑海，少女惊慌失措的尖叫、少年恼羞成怒的谩骂，还有大人们恶心的笑声，都如昨日般清晰。那时候的他还是一把通体锃亮的刀，愈是在战场上厮杀，愈是光亮照人。当它被死去的主人遗忘在墙角时，将他捡起来的，是一个叫张山的少年。 少年瘦小又羸弱，不久前敌人冲进他的家，杀害了他所有的亲人，他抱着头求饶，才躲过一劫，最后被当成了俘虏送上了路。也是机缘巧合，他看到了泥水中几乎被淹没的阿雪，趁着别人不注意悄悄拾起，贴身藏了起来。冬天破旧的棉袄切实掩盖住了刀的痕迹，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瘦小的男孩将一把锋利的武器带在了身边。 一开始阿雪很不乐意拥有这样一个主人，它幻化成妖的日子即将来临，几乎是只要再经历几场战争的事情，却在这个时候碰到了张山。普普通通的名字，一听就是没什么文化的人取的，孱弱的身体也提示这少年贫穷的家境。而胆小懦弱的性格更是与阿雪期望的主人不符，让它空有成妖的心思，没有杀敌的机会。 好在，张山似乎一直很想逃走，或许它大显身手的机会很快就会来临。 那是早春的一个清晨，被迫送去工地干活的张山被人押着路过了一个巷子，迎面走来一个穷人家的少女，约莫十四五岁，扎着麻花辫，穿着破布衣，紧紧弓着身子看起来很冷。早春的清晨露气很重，穿着棉袄的张山也忍不住缩手缩脚，在看到少女的一刹那眼睛一亮，仿佛干枯的大地上突然间多了一抹属于春天的绿色。 押着张山的男人嘴角一咧，笑得疯癫，如得了宝一般眼睛发亮，丢下张山就朝女孩儿走去，瞬间将她提起，在少女如兔子般惊吓的表情中得意地朝张山望了一眼，随后就丢下了张山，开始对女孩儿动手动脚。 机会！阿雪呐喊，这正是张山逃走的机会！ “过来，帮我按着她！”这是男子却对他命令道。 “跑！”阿雪喊，无奈张山听不见。 张山似是被魔音吸引，两眼无神乖乖地走到了男人身边，战战兢兢地看了女孩绝望的表情一眼，就主动按住了女孩的一只手，正准备去抓另一只，忽然胸前白光一闪，有什么东西直冲脑门，千钧一发之际张山后退了一步，与白光擦过。 “呸！”男人大骂，“居然还带着刀——” 愕然的表情定格，再向下探，只见刀身深深插入男人的胸口，只留了一个刀柄。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人始料不及！ “张山，杀了她！”男人气极，用最后的力气吼道，随后摇摇晃晃地倒下。 “怎么回事？”巷子拐角处，又有男人的同伙出现，远远瞧见同伴浑身是血，正要赶来。 “跑！”阿雪再次喊道，这是张山最好的逃跑机会！ 然而阿雪一辈子都不会想到的，是张山接下来的举动。似乎是吓傻了的张山忽然从身上抽出了藏了许久的刀，猛得举起，对着人就扎——不是看管他的男人，而是那个女孩！ “你疯了！”阿雪身不由己，只能怒吼。刀身闪着内行人眼中极度亮眼的白色灵气，它闪动着，闪动着，无奈被张山握得紧紧的。 一下，一下，又是一下，阿雪从来没有觉得杀人是这样屈辱的一件事。女孩难以置信的面庞近在眼前，还有那扭曲的憎恨，至今都深深印刻在阿雪的脑海中。 “张山，是她杀了麻子？”男人的同伙终于赶了过来。 张山满头大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木木地点着头。 “等等，你的刀是哪来的？” 张山手一指：“抢的。” 女孩憎恶的目光看着张山，失血过多的她只能用最后的力气诅咒张山：“你也会死在刀下，千刀万剐！”那只杀了男人的手忽然紧紧抓住了刺进她胸口的阿雪，鲜血涂满了白色又美丽的刀身，妖艳、绝美。 也就是那一刻，阿雪似乎听到了灵魂的共鸣，它期待已久的那一刻终于降临。 第71章 不要自由 被少女握着，仿佛被母亲抱住一般，有绝望的冰凉，又有自被锻造以来久违的温暖。自它诞生之时，就离开了赋予它生命的高温，开始迈向冰冷。几百年的时光，让它伤痕累累，却从未折断它的刀身。不仅不如，仿佛是活了一样，它越来越美丽，成为一把名副其实的名刀，跟过将军，随过司令，最后却落在了一个懦弱的少年张山手里。 它不懂，张山为什么不逃走，它更不懂，为什么他的刀不是拔向毁了他家庭的人，而是这个无辜的少女。 明明只是一把刀，没有是非之分，只要望向眼前该砍的敌人就好，但是就在这一刻，它被人紧紧抓在了手里，愤怒灌入到了它的灵魂深处，唤醒了它最初的记忆—— “雪石，这把刀很漂亮，是你迄今为止最好的成就，你想好名字了吗？” “是的师傅，我想过了，这般亮白的刀身，就该取名为雪。” “雪之刀，好好好。” “师傅，但愿它的主人能善待它，让它做一把好刀。” “傻孩子，又不是人类，刀何来好坏之分？它们本无善恶，单看用的人罢了。” “既然如此，我也希望它遇到一个好主人，只斩恶、不杀善。如果有一天，阿雪有了自己的意识，也会同意我的话的。” “你是它的锻造者，如果你把这种心情融入到了锻造之中，相信它会感染到你的心情的。雪石，你觉得你的心情传达到了吗？” “是的师傅，我想我传达到了。” 那是个单纯的年轻人啊，也是他最初的主人。憨厚的脸上细汗密布，结实的肩膀用力捶打着一件又一件刀具。或许从诞生之日起阿雪就是不同的，它的灵魂，自始至终都附在刀身上，千百年来牢记着年轻刀匠单纯的心思，即使岁月变迁，也不曾忘记那张脸，那个名字。 “安心去吧。”阿雪最后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少女，用力一绷，紧接着就感觉到身子猛然一轻。 “嗡——”刀身发出悲鸣，刺目的白光点亮了整个巷道，只是一瞬的功夫，张山的一颗心都被剜了出来。比女孩儿更加死不瞑目的眼神久久地瞪视着白袍少年，只可惜本就没有光彩的眼里再也没有了生气。 “啊！鬼、鬼啊！”男人们逃窜，绝望又惊慌失措，最后都逃不过百米，被阿雪斩杀在地。 他舔了舔嘴唇，眸中带着艳艳烈火，身子却如寒冰般冷到了极致。这是他初次为人形，电光火石就将人放倒。 “真厉害。”冷不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谁？”阿雪霍然转身。 转过头去，一个憨厚的少年出现在阿雪的视线里，一瞬间他因为看到了最初的缔造者，也是这样圆圆的脸庞，看起来老老实实，可惜那双提溜转的眼睛显示了不同。 “你是那个女孩的？”阿雪问。 “如你所见。”少年耸肩。 “既然你早就成妖，刚才为什么不保护她？她是你的主人吧？”阿雪皱眉。 “保护？”圆脸少年哂笑，“你在说什么呢？我好不容易自由了吧？” “自由？” “那个女孩执念太深，竟然牢牢束缚住了我，如果她不死，我还不知道要困在她身边多久呢。” “你……”阿雪万万没想到竟是这种回答。 “别激动啊。我看你也不太喜欢你的主人呢，竟然弑主，你做得可比我过分多了。”眼角弯弯眯成了一条缝，少年的目光在阿雪初为人形的身上流连。 “我和你不同！”阿雪恨恨地甩下这句话。 “你叫什么？”少年问。 阿雪又皱眉：“雪。” “雪？很美的名字，和你一样。我叫罗，叫我阿罗吧。” 阿雪对阿罗的名字毫无兴致，他嫌弃地看着白袍上的红晕，那是肮脏的血水。 “那个时候的你，可是拒绝了和我一起呢。”一百年后的今日，c市浩瀚的大海边，阿罗重新看向故人。一百年，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转瞬而已。 “……” 百年时间，兜兜转转，出于对人这种生物的愤怒，阿雪再也没有找过新的主人。他悲哀地发现，和平的到来，让他作为一把刀失去了意义，逐渐的变成即使他想拥有一个主人也找不到的地步了。东晃西晃的他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存在世间的意义，数次想要袭击路人来抑制冲动，又被最初那个刀匠的话拉回了可笑的理智。直到有一天，一个自称是除妖师兼科学家的人找到了他，给他指名了一个容纳之处——妖怪学校，又名红乐土。 “这里或许不是你最终的容身之所，但至少会是你找到下一个主人之前的好去处。”那时候的中年人和蔼地看向他，就像一个父亲慈爱地端详着自己的儿子。 中年男人的肩膀上有只黄色的小鸟活蹦乱跳，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神气地翘着尾巴，让他看着有些不爽。 “这是我的式神，态度不好你别介意。”中年人笑着抚摸小鸟的羽毛。 阿雪移开了眼：“无所谓。” 主人与式神吗？说起来它还没有以妖怪的身份和谁订过契约，从前都是被动地拥有了主人，而等它有机会可以自己寻找主人的时候，却轮到了时代在变化。 主人？他还能期望所谓的主人吗？人类，都是肮脏又软弱无能的，他们根本不知道怎样才能正确使用一把刀，他渴望的东西，早在那个小巷子里就被一个叫张山的男人给毁灭了。 红乐土，这是阿雪临时歇脚的地方，他以为自己只会在这里待几年便会重新流浪，却不想这一留就没能走成，最后还被那只已被重新取名为黄豆的鸟召唤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第一眼，黄豆就很不喜欢殷阳。尽管比张山年纪要大，但是身体太过羸弱，一看就是伤痕累累，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上一两岁。摇摇晃晃的身子让人看不出他的资质有任何可以期待的地方，对于被召唤出来这件事，他很失望。 和他一起被召唤出来的还有花妖春眠、牛神萨克，都是红乐土中见过的妖怪。 “我选阿雪。” 毫不犹豫地选择让阿雪下意识跳了起来：“我不要！” 他不看好殷阳，他也不想为殷阳卖命，他要找的主人，绝不是一个连刀怎么握的都不知道的人。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两个月，这是坚决的殷阳向他提出的条件，只要签两个月的契约，到时候他还是拒绝，就可以离开。 其实阿雪是知道的，进了红乐土，签订什么样的主人就不由他了。当时被中年科学家忽悠进去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算这样，或许也比被时代淘汰的他四处流浪并且担惊受怕要强。 他看着殷阳的脸，或者说是那双眼，他意外地看到了张山眼里没有的东西。坚韧、果决、强大的气势，这不该出现在一个身体虚弱的病人身上。这个男人与张山是不同的，他明明已经看出来了。 “你会后悔的！”他赌气。 “我的字典里没有后悔。” 就这样，成妖之后的阿雪，不情不愿地迎来了他的第一任主人，一个叫殷阳的准除妖师。 之后的日子里，他见了殷阳各种各样的表情，大笑的、悲哀的、愤怒的、得意的，还有难堪搞笑的，当然也有夺目帅气的。一个活生生的现代人，竟然能把各种表情自如地在脸上转换，明明心里掩藏着悲伤却总是在人前笑嘻嘻地显得没心没肺。 他不是张山，他是一个和张山完全相反的人，他正是适合他心意的一位主人。这样的念头在他被殷阳无意间解开契约的时候渐渐加强了。他想念殷阳，他跟踪了殷阳，最后在危机中重新回到了殷阳的身边。 不需要自由，他本来就不是真正的人类。他是一把刀，一把名为“雪”的刀，只有被主人握在手里才能发挥自己的价值。 “虽然是故人，但很遗憾，我们只能做敌人了。”阿雪收回思绪，双目凝视，语气里透着冷酷。 “那真是太遗憾了。”阿罗习惯性耸肩。 “雇佣你的人是谁？”白刀猛得架在阿罗的脖子上，虽然这对一把刀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阿雪还是用对付人的办法对付阿罗。 阿罗果然没把这点威胁放在心上：“我是个自律的雇佣兵，可不会随便曝光雇主的身份。” “那就只能对不起了！”话音一落，阿雪猛然跳起，刀光接连闪烁，一招接一招紧逼。 海风的声音更大了，卷起浪涛打在礁石上、沙滩上，发出阵阵啸声。乌云压天，天空黑得像是一个黑洞，稍看得久了，目光就会被完全吸引过去。 海边的人们匆忙后退，就连海边的小店也关上了门。人们透过窗玻璃向外望去，不由深深叹息，这变天的节奏，压抑又难受。 所有的变化都将海边一角的声音覆盖，没有人知道在这里，正在上演一场怎样惊心动魄的对决。 第72章 墨镜男人 医院的走廊里人声鼎沸，孩子的哭声，老人的喊声，女人的责骂声，男人的哈欠声，在这个国度的医院里随处可见。一个挎着公文包穿着西服的人匆匆走过，手里还拿着手机讲着什么，看样子像是刚看望过生病的领导的企业白领。 听说在其他一些国家，医院里是禁止使用手机的，墙上也总是贴着“保持安静”的字样，但很显然在这间医院里全是行不通的。 殷阳不喜欢这里，尤其当他重生之后，更是畏惧这里。这是死人和病人最容易聚集的地方之一，也是最容易招引妖魔鬼怪的地方。不同颜色的灵气在这里交织，大多都是象征死亡或衰弱的暗色，提示着殷阳又有人活不长了。 一缕黑色灵气从他身边飘过，那是一个挂着水的老太，正在家人的搀扶下慢慢挪动着步子。这个老人，该是活不过年底了，殷阳悲哀地猜测。 死亡，是殷阳最抗拒的一件事，他的父母，他的朋友，全部在保护他的过程中丧失了性命。从前那个弱小的他，即使如今变得强大，也依然改变不了对死亡的恐惧。 “这不是很好吗？”黄豆说。 “什么？”殷阳已经懒得吐槽黄豆又偷窥他的内心这件事了。 黄豆悄悄在殷阳耳边说：“畏惧死亡的人，才更容易变得强大。” 是这样吗？殷阳不敢确定，但确确实实是这份恐惧驱使着他在除妖师的道路上前行，自保也好，报仇也好，正是不希望再看到有人丧生，他才会在这里，以一个殷家人的身份。 上到楼梯五楼，这里的病房要稍微高级一些，大多都是有权有势的人住在这里，也有一些医院特别关照的重症病人。欧阳路的病房在过道的最里面，刚走过拐角殷阳就被人撞了一下肩膀。 “抱歉，是我没看清路……”殷阳下意识地赶紧道歉。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朝殷阳默默看了一眼，就迅速将薄薄的风衣拉了拉，扶正墨镜，低下了头朝楼梯走去，看起来鬼鬼祟祟跟做贼似的，很是可疑。 直到那人走远，殷阳还有些发愣，反而被黄豆用嘴啄了一脸：“你在干嘛？” “啊，不是，刚才那人好像有点眼熟。”殷阳不确定地说。 “哪个演员或者歌手吧？”黄豆不在意地说。 “演员？歌手？”殷阳重复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这楼道里如今住着欧阳路，那可是大名鼎鼎的配音演员兼歌手，有娱乐圈的人偷偷来看望一番也是正常。怕是没想到殷阳是殷盛的弟弟，只当成是普通来探病的，才做了些奇怪的举动。 殷阳又想了想，倒是想不起来是哪个演员或歌手，一时间没有头绪，只能放下心思继续朝里走。 “我不同意！” 殷阳脚步猛得一顿，在前一个房间门口放缓了脚步。他听见了殷盛父亲显得气急败坏的声音，一句又一句传到了殷阳耳朵里。那是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一个族中有话语权的长辈在向殷盛施压。没有什么好惊讶的，殷家人如同殷阳猜想的那样，无法接受殷盛直白袒露的出柜行为。 “你和男人在一起了，殷家后人要怎么办？”听听，多么现实的问题。 “我倒是觉得嫁给殷家人的女人太可悲，只是为了延长殷家的血脉。”殷盛冷笑。他的声音本来就具有穿透力，这个时候争执起来，更是直接传入殷阳的耳中。 大家族这种东西，殷阳本是不敢想象的，如今阴差阳错，却被卷入了豪门之中。他也不知所措了，他是该劝殷盛，还是支持他一直以来的男神。殷盛是认真的吗，还是漫长的中二期至今还没过，纯粹在向给他压力的家族示威反抗。 “再说，不是还有弟弟呢吗？”房间里殷盛又说。 殷盛父亲冷笑：“外人之血，岂能污了我殷家血脉。” 顿时，宛若五雷轰顶，炸得殷阳眼前开花。毫无预兆的血淋淋的现实，就这么生生拨开了他的伤疤，再次露出里面的皮肉来。 殷阳捂着胸口，靠着没有人住的病房里的墙壁，深深地大口喘气。想不到戳穿来得这么快，殷家人果然什么都知道。 冷漠的表情、冰冷的话语，他在殷家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这种刻意制造出来的疏远对于敏感的殷阳来说早就感觉到了。他早就该发现的，只是他不愿意去面对，直到这个时候才肯承认残酷的现实：他重生以来一次也没作为殷家人被对待过。 是时候该离开了。这是殷阳心里此时此刻唯一的念头。 看望？那种事情早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他又悄悄退了出来，没让里面的殷家人发现他存在过。哭丧着脸走下台阶，一脸悲容也没有人上来询问，实在是这种表情医院里见到太多太多。 花园的中庭，这里是许多疗养的病人休息的地方，有人看报，有人聊天，也有人只是单纯地晒太阳。殷阳随便找了个草坪空地一屁股坐了下来，不顾午时毒辣的太阳，颓丧地将头埋在双肩。 “你怎么了？”有个稚嫩的声音在问他。 睁开眼，是个稚气未脱的小男孩，手里捧着一个汽车玩具，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然而与这令人怜爱的表情极其不搭配的，是那醒目又刺眼的病服，大了好几号，穿在男孩身上松松垮垮，更显得人瘦小可怜。 殷阳反问道：“你是谁？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男孩身上的灵气有些弱，但还不是让人绝望的颜色，殷阳从中能看到生的希望。在病院里看到太多不愿意看到的灵气，这个男孩让心情低落的殷阳心里面好受了不少。 “爸爸妈妈上班去了，奶奶去买盒饭了。”原来家长不是不在，只是临时让他一个人在院子里玩耍罢了。 “疼吗？”殷阳已经看到了小男孩病服下若隐若现的白色纱布，小心翼翼地问。 “不疼。”男孩摇头，“医生说我很快就能出院了。” 温暖的笑容，让殷阳也忍不住跟着会心一笑：“医生的话是对的，只要你乖乖听话，很快就能好了。” “真的？”男孩眼睛一亮。 “真的。” 就在此时，男孩的奶奶寻了过来，呼唤声将两人的谈话打断。 “这个，给你。”男孩临走前突然把一个东西塞到了殷阳手里，挥着肉肉的小手小步跑开了。 直到眼看着背影变成了黑点消失在了大楼里，殷阳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嘴上的笑容竟然还没有消散。一只小小的千纸鹤静静躺在殷阳的手心里，应该是男孩的哪个小伙伴折了送给他的礼物。明明只是个普通的小礼物，殷阳却觉得沉重得让他想要流泪。 重新站了起来，抬头望向欧阳路的房间，尽管窗帘紧闭，但那里似乎已经不是无法靠近的地方了。他现在开始担心起欧阳路，作为病人直接目睹殷家人的争吵，会不会影响心情甚至加重他的病情。 “咦？”他一转头，再次发现楼梯口碰到的那个男人，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也不知道看了有多久。 “他什么时候在那边的？一直在看我？”殷阳问黄豆。即使双目对视，那人也没有移开视线，似乎是已经知道了殷阳与殷家人的关系。 殷阳尝试着点头示意，那边依然冷漠地看着他，没有半点表示。 什么人啊？殷阳嘀咕，这是不友好的表现吗？ 正这么想着，那个人忽然间就走了过来，殷阳紧张地看着他朝自己走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是殷盛的弟弟殷扬？”那人张口就问，不能更直接。 殷阳还是觉得这人即使隔着墨镜也依然很眼熟，果然是黄豆说的那样，是哪个有名的明星吧？ “你是谁？”他警惕地问。 “哼！”那人没有给殷阳好脸色。 “就你一个废柴，也能当殷家人？” 嗯？殷阳的警惕值再升。殷家人？这种说法似乎很圈内化，难道这个疑似明星的人物也是圈子里的？ 只听那人又说：“殷家家大业大，资产无数，有人说殷盛哪怕不做演员光坐吃山空也可以吃到老。我当是什么书香门第，也不过如此，简直就是暴发户。” “喂，说得有点过分了。”虽然不是真正的殷家人，但殷阳早就对殷家产生了感情，听到有人这么说殷家，还是不赞同地蹙起了眉头。 “哼！”又是这声短促的不满，让殷阳一下子意识到这个墨镜男的年龄恐怕没有他想的那么大，甚至可能只是个刚大学毕业的愤青青年。 “我们殷家得罪你什么了吗？”殷阳不满地问道。 墨镜男傲慢地看着他：“殷家哪里都得罪我了。”留下莫名其妙的话，男人快速离开了。周围好像已经有病人认出了他，实在没办法再和殷阳继续讲下去。 “什么跟什么呀，我招他惹他了？”殷阳闷闷生气。 “喂！”一旁一个小姑娘戳他，“刚刚那个是xxtv新闻夜间组新来的那个主持人吧？” “嗯？”殷阳被问住了，随后才开始恍然大悟。难怪觉得眼熟，刚才那个男的，不正是刚毕业没多久就分到xxtv夜间组，因为长相帅气在网络上一夜爆红的小鲜肉主持人殷余吗？ 第73章 南殷北殷 殷余？同样是一个姓殷的角色，难不成真和殷家人有什么牵连？是本家以外的分支吗？虽然殷阳出身小家庭，但他还是知道就算是现在也存在着族人遍布天下的大家庭，就如同钟家，可不是只有钟奎那一支。 殷余只比他大两三岁，刚大学毕业，传媒大学毕业生，听说学生阶段就已经在著名电视台里实习，并且受到了不错的反映。于是毕业之后顺风顺水，成为了正式主持人，从夜间新闻开始做起。因为长相端庄，浓眉大眼，笑起来又腼腆，瞬间被网友疯传，成为各大社交平台上新晋的“国民男友”。如果说殷盛代表着即将跨入三十岁行列的当红人气男神，那殷余就是新生代小鲜肉，正是冉冉升起的新一代男神代表。 阳光、健气、暖男，这些都是疯狂的网友们赋予殷余的形容，尤其殷余总喜欢在微博上贴自己健身的照片，更容易引来一堆的花痴。这年头，哪怕是主持人也逃不过被网友臆想成男友的命运。 也有不少人扼腕叹息，觉得这样一个好模子，如果不做正经的主持人，或许做一个演员会更加火爆受欢迎。 不管怎样，殷余都红了，以出色的外表和不错的主持能力在吃人的帝都站稳了脚跟。然而这样一个人，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遥远的c市，并且和殷家扯上了关系呢？ 带着疑问，殷阳再次回到大楼的五楼，一开门，名义上的父亲那张严肃的脸就对准了他的眼睛。看到是殷阳，似乎愣了一下，像是在想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披着他儿子外皮的外人。最终只是冷漠地扫了一眼他的全身，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欧阳路的病房。 “老弟你来啦？”殷盛开心地向他招手，毫无芥蒂。 殷阳收起了所有的思绪，向房间里剩下的人友好地打招呼。 “那殷哥，我先去帮你们买午饭。”助理小黄贴心地关上了门，屋子里一下子就只剩下殷家兄弟和一个病人了。 殷阳勉强挤了一个笑容，开玩笑道：“似乎闹得很凶啊，好歹也照顾一下病人的情绪啊。” 殷盛叹了口气：“我爸就这脾气，自说自话惯了的，根本不会管别人的心情。” “你真就这么出柜了？”殷阳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啊。”殷盛说。 “牛气！”殷阳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这就是你弟弟？比你描述得好像机灵多了。” 殷阳将视线移到说话人身上，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欧阳路。虽然失血过多显得脸色苍白，但总体精神看起来还不错。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不像是一个病人眼中该有的神采。 殷阳偷偷又看了殷盛一眼，心想这应该是因为心上人就在身边，欧阳路才显得那么高兴吧？说真的，他越发觉得这两个人光是出现在一个镜头里就显得是那么和谐，丝毫不会让人因为是两个男人而感到不适。尤其想到两人还有工作上的交集，就更让殷阳觉得和谐般配，仿佛他们就该是一对默契的搭档，一对有爱的情侣。 “那是。”殷盛颇有些骄傲。 刚才的争吵也让欧阳路知道了殷阳不是真正的殷扬，但他还是有些弄不清楚状况，只以为殷阳是是殷家的养子。 “哥，我祝福你们。”殷阳又对殷盛竖起了大拇指。虽然他不是追星一族，但这是他喜欢了好多年的偶像，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意识到，他和那些追星的女粉丝一样，只要爱豆开心了，无论什么决定他都会支持。 殷盛照顾好欧阳路，让他重新歇下后又把殷阳单独叫到了一旁，询问妖刀事件的进展。警方那边也在夜以继日地破案，似乎是抓了一些尾巴，意识到这是一个掩藏在都市黑暗中的刺客组织，以买凶杀人为行当。殷阳想到殷余表现出来的对殷家的厌恶，难道说…… “你那里有什么进展？”殷盛问。 殷阳摇头：“不，没什么进展。我家阿雪似乎失去了联系，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他还是个孩子啊。”殷盛叹气。 殷阳倒是摇头：“外表而已，论年龄可就不是了。” “不。”殷盛却说，“他成妖也不过百年，在他们那个世界里恐怕只能算新生儿了。” “不管怎样，我对他有信心，他会回来的。” 阿雪突然断了联系，就连系统也找不到他，说殷阳不担心那绝对是假的。只是他对这种情况束手无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用漫画里最常用的“相信论”。 “对了，刚才殷余好像来了，你知道吗？”殷阳问。 “殷余？哪个殷余？最近很火的那个小鲜肉主持人？” “就是那个。你没看见？” “不，没有。他来了怎么不进来？”不过殷盛更奇怪主持人和配音演员之间有什么交集。 估计是听到了争吵不好意思打扰吧。殷阳想。 殷盛又回去照顾欧阳路了，坚决的背影让殷阳越发钦佩。顶着明星的压力，顶着家族的压力，殷盛还能坚守对欧阳路那份爱，这种坚持，换成自己能守住吗？殷阳问自己。 不不，他应该不会喜欢男人吧？ 刚走出医院，电话响了。新手机，新号码，里面还没存几个人，殷阳下意识就猜到了打电话的人，举起来一看果不其然。 “杨寅，你那里好了吗？”殷阳接起电话就问。 电话那头传来杨寅的声音：“嗯，那边的镜头拍完了，我正在回c市的路上，大概傍晚能到。” “太好了，我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就等你回来了。” “嗯？”那头的杨寅显然没想到殷阳居然还会说出等他的话，明显停顿了一下，随后语气轻松了许多，“放心，我马上就回。有什么事别一个人硬抗，我们一起商量。” “好好好。” 挂断电话，殷阳顿时轻松了许多。杨寅那句别一个人硬抗戳中了他，这个时候早已没有刚偷听时候那种绝望的滋味了。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可以倾听他的心声，那恐怕只有杨寅一个人了。 他忽然想起殷扬那本日记本，里面也多次提到了杨寅的名字。那是时不时在日记里游走的人物，扮演着为室友出谋划策分担忧愁的角色。发小，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你看起来很开心嘛？就接了个电话而已就高兴成这样？”黄豆冷不丁问他。 “是吗？”殷阳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问，“我看起来像是很高兴的样子？” “一个人傻笑兮兮的。”黄豆翻了个白眼。 “好吧。”殷阳一头汗。 说到日记，殷阳突然想到室友留下的日记里的后半段，曾经对自己殷家的历史做过一段调查。 “黄豆，你知道吗？殷家历史上有过一次重要的分歧，正是这次分歧，让殷家一度变成了南殷和北殷两个派系，而殷盛这支是南殷，北殷不知道什么缘故突然就没落了，后来连后人都找不到了。” “怎么，你觉得你是北殷的后人？” “我？”殷阳摇头，他一开始也这么想过，因为殷扬就是这么怀疑的，所以才会亲近他，恐怕也是想查证这个猜测吧。只可惜，殷阳是个孤儿，就算他祖上真有点什么，也很难查到了。 “我一开始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北殷再怎么没落，作为殷家分出去的一支，不可能是什么能力都没有的普通人。” 殷扬当年被取笑得厉害，被认为是除妖界的废柴，但和什么都看不见的普通人比，依然是云泥之别。 殷姓虽然不是赵钱孙李般绝对的大姓，但也不是难见的姓氏，殷阳还不觉得随便拉一个姓殷的就是消失的北殷了。 但是殷余……想到殷余对殷家流露出的不愉快，殷阳怀疑室友日记里提到的北殷家族或许和殷余有关。 五点钟，殷阳见到了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杨寅，一脸疲倦的面容，却不掩眼中始终如一的明亮。这是一个无论何时都不会把弱点展示给别人看的完美者，和他在一起总觉得如沐春风一般自在。 如果杨寅毕业也进电视台，完全是一只不输给殷余的小鲜肉吧，殷阳毫不犹豫的相信，毕竟杨寅可是殷阳心目中最好的模特形象了。只可惜，杨寅是学金融的学霸，以后是要做企业白领精英的，不可能进入娱乐圈那个大染缸。 这样也好，没人和他抢模特了。 殷阳把两三天以来发生的事一股脑儿倒给了杨寅，甚至连偷听到的殷家的争吵也没放过。听到这里杨寅仔仔细细看了殷阳的脸色，直看得殷阳背后一个激灵。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杨寅倒是认真的说：“看你现在的表情是不是在逞强。” 殷阳愣了愣：“不，一开始确实挺难受的，但是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从钟奎看穿我开始，早就想过殷家人认出我不是殷扬的可能了，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罢了。” “有什么不方便的尽管跟我说，知道了吗？” 殷阳有些感动，却大大咧咧地笑着：“大不了回去继续送外卖呗。” 杨寅皱眉：“你还不如给钟奎当画手呢，那才是发挥你本能的活儿。” “咦我说，你对这件事挺上心的啊？”殷阳奇怪地问，“钟奎可是*写手哦，到时候我画的很多都是男男哦。” “那又怎样？”杨寅反问。 “我哥出柜了，他老爸是强烈反对，我想这才是正常人会有的表态。我就想问问你，你怎么看待同性恋这件事？”殷阳终于问出想问的。 第74章 杨寅告白 殷阳问完这个问题后，一时间两人陷入了沉默。这个时候已经立秋，然而烈焰依旧，让人看不到已经进入秋天的征兆。 两人踩着石板路，在小径里越走越深，不知不觉已经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 杨寅的沉默让殷阳有些不安，这个问题是那么难以回答的吗？还是说，因为杨寅觉得无法接受，又不想让一个“亲人”刚出柜的人难堪，才会犹豫斟酌？殷阳忽然开始觉得胸口有些闷痛了。如果杨寅不喜欢同性恋，会不会把喜欢看*小说的自己当成怪物？ 果然还是问得太失礼了吧？要就这样失去一个朋友吗？ “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杨寅主动把手贴在殷阳额头上，“发烧了？” “啊？”殷阳退后两步，“你在说什么哪？”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没，没有啦，就是想到一些不好的事。” 杨寅还是有些不信，看殷阳故意摆出一副完全没事的态度，这才将信将疑，实在是殷阳太会一个人扛了。 “至于你说的问题……”杨寅没有急着回答，反而问殷阳，“你又是怎么看的？” “我？”殷阳指了指自己，认真想了想才答道，“上大学前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接受的吧？但可能是受到钟奎的影响，现在不仅不排斥，甚至觉得值得尊重。唔，怎么说呢，虽然只是通过小说来了解这个群体，对现实的同性恋并没有过多的关注，但是也正是拜小说所赐，至少殷盛宣布出柜的时候我一点点反感的心思都没有，反而有种果然是这样的想法。到了今天，听了他和他爸的抗争，就情不自禁想声援他了吧？虽然还是不了解这个群体，不过接纳的程度还是做得到的。” “如果是你自己呢？”杨寅追问。 “我？” “如果有男人跟你说要和你在一起呢？” “诶？”殷阳叫了起来，“我？不是吧？啊，不，怎么说呢……”殷阳尴尬地挠挠头，又是认真想了想才说，“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啊。我觉得我应该是喜欢女人的，男人……我没接触过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啊。”如果是汤姆苏那种的他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要不要试试看？”杨寅忽然问。 “嗯？这个怎么试？” 话刚说完，唇瓣上忽然一热，有个什么柔软的东西覆了上来。当他惊悚地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那东西已经瞬间就离开了。 “你你你，你干嘛？！”殷阳跳了起来。 “讨厌吗？”杨寅问。 “诶？啊？不是，首先你吓到我了啊，哪里还谈得上谈不上讨厌什么的……啊，这个，怎么说呢……”殷阳脑子里一片混乱，“讨，讨厌好像不至于，但是……” 超级糟糕，他竟然真的不排斥，尤其想到这不是两人的第一次。殷阳又想到他们在山顶上的那晚，贴着他睡的杨寅身上的某种反应，一下子脸红了起来。 那边杨寅却忽然开口：“我还没有告诉你，其实我是同性恋吧？” 哦哦，同性恋啊，好啊好啊，长得帅的都去喜欢男人了啊。殷阳点头点头。 ——嗯？ 等等，什么？！ “同？诶？你？！”殷阳再次惊吓得跳了起来。 “钟奎早就知道了。” “齐西呢？” “七七八八吧。” “诶？！为什么？” “为什么……”杨寅觉得好笑的“什么为什么啊？我初中就发现自己性取向不太一样了，本来以为我是一个人，没想到殷盛也……” 联想到杨寅刚才的举动，殷阳脸上热气腾腾，刚才那个动作难不成意味着什么？他都不敢往下想了。 偏偏杨寅还不放过他：“你刚才，并不排斥我吧？” “不是，我没想到你是……” “但你不讨厌吧？” 被杨寅一直盯着，殷阳觉得自己的气势在他面前总是瞬间就少了一截。 “讨厌是不至于讨厌，但是……” “虽然我说我是同性恋，但我还一个都没谈过。” “啊？哦……”杨寅一个校草级别的人物居然还没谈过恋爱倒是让殷阳很意外，但又想到杨寅喜欢男人，又觉得很好解释了。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殷阳小心翼翼的试探。 杨寅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在听到我说喜欢男人后，还觉得我是那种会随便对哥们朋友做那种事的人吗？” 听了这话，殷阳的心开始狂跳。 “也就是说？” “嗯。”杨寅一本正经地答道，“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不是你这张皮，而是在下面被包裹着的灵魂。” 果然！殷阳内心开始咆哮。虽然早就有征兆，没想到居然真的是这样。 “我……也是第一次被男人表白啊，不对，是第一次被人表白啊，居然一上来就是个男的。” “很紧张？很激动？” “废话？不如说你怎么那么冷静淡定啊。” “我哪里冷静淡定了？我超紧张的。” “骗人，我看不出来！” “那是因为我没太抱希望，我没觉得自己能那么轻易就找到我喜欢同时恰好也喜欢男人的男人。” “唉……”殷阳叹气，“抱歉，太突然了，我都不知道怎么答复你好。” “没事，只要不是拒绝就行。” “要不我拒绝吧？”殷阳坏心地说。 “别，好歹认真给我想一想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殷阳已经混乱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干脆转移话题吧，否则两人都尴尬。他开玩笑道：“你几次让我给钟奎当画手，难不成你也是他的粉丝？” “我？至于吗？” “不是？我不信你没看过*。” “我不看，我只写。”杨寅说。 “啥？” “钟奎没告诉过你吗？钟馗道人是两个人的笔名。” “他说是说过……诶难不成是你？！” “是我。”杨寅淡定地说。 “骗人！”殷阳再次大叫，惊得树上的鸟儿呼啦飞走了一片。 杨寅就是钟馗道人？这是今天比任何一条信息都要更加爆炸的新闻了。 学霸校草杨寅，居然就是大红大紫的网络*大手钟馗道人？这特么玩笑开大了！ “真不是玩笑？”殷阳整个人都凌乱了，实在是太震惊了。 “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不信的话直接问钟奎。” 殷阳掩面：“不，我信你……”没有理由不相信吧？之前杨寅的种种反应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这都是怎么了？他的两大男神，一个成了名义上的哥哥，一个成了朋友甚至刚刚还很正经地跟他告白了，这个落差让他受宠若惊。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然而细细想想钟馗道人最近飘忽不定的更新时间，似乎又都能和杨寅的行踪对上关系了。想起他们同睡一个屋子的时候，两人各自抱着自己的电脑干活，就是那个时候杨寅的电脑那边会传来很有规律的打字声，而他离开后不久殷阳登陆手机，就看到了新鲜出炉的章节。甚至，那天无意中看到的杨寅的电脑桌面也有了解释。 一切的一切，竟然是这样的啊…… 不，他现在要考虑的问题应该是：垂涎已久的男神突然向身为男性的自己告白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好了，不提这个了。”还是杨寅先转移了话题，估计他自己也觉得够尴尬的。 “你的式神失去了联系可不是好事，要不要我派我的式神出去找找？” “可以吗？”殷阳问，“毕竟是殷家的事情。” “没这个说法，欧阳路还不是你殷家的人呢。” 殷阳想想也是：“那就拜托你了，我这里可用的式神太少。” “式神贵不在多，初学者能有三个式神不少了，而且都不是弱的。关键在于怎么用，收服式神可不是光是签订契约这么简单。” “道理我都懂，但是现在真的有点捉襟见肘的感觉了。”殷阳叹气。 杨寅突然问道：“我记得你还收了一对精灵兄弟的？” “嗯，是有。怎么了？” “精灵可是查探消息的好手，为什么不放他们出去帮你找妖刀？” “他们？”殷阳张了张嘴，有些诧异，“我担心找到妖刀后他们会受欺负。”精灵兄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武力，在那个世界也属于食物链的最底层，殷阳心疼自己每一个式神，不敢让他们出去冒险。 杨寅听明白了，想了想说：“既然如此，那我这里派一个式神和你的精灵一起去，怎么样？” “如果真是这样，我当然不会反对。”杨寅式神众多，想来随便挑一个出来都不会太弱。 “既然如此，那就派阿武去吧。” “阿武？”殷阳揉了揉眼睛，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殷阳手里的那个小东西，“猫？” 名字叫阿武，竟然只是一只看起来小小的猫？不过这只猫倒是挺可爱的，浑身的猫雪白雪白，一双祖母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虽然没有感觉不舒服，但也看得出来这是一只充满灵性又高冷的猫。 殷阳素来爱猫，顿时对阿武产生了好感：“好可爱，我可以抱抱吗？”说着伸出了双手。 阿武转过头，做出不理睬的模样，倒是把杨寅逗乐了：“还是别这样的好，这家伙傲娇得很，明明喜欢得要死偏偏一副跟你死磕的模样。不过等他接受你了之后肯定会让你挠到手发酸。” “混账，胡说什么呢？”阿武回头瞪了杨寅一眼，惹得殷阳哈哈大笑。 “啊！居然是你！”呼啦一声，紧接着是细细的尖叫，黄豆拍打着短短的翅膀，对着阿武的表情又惊又喜。 “诶？你们认识？”殷阳大感好奇。 第75章 上古四兽 “哟，这不是那个谁吗？”阿武讥讽地嘲笑道，同时竖起了白色的尾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你好意思笑话我？黄豆难得涨红了脸，“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这小模小样扭扭捏捏的是给谁看呢？” “啊？你再说一遍？”阿武瞪眼。 “说就说，我说你现在这娘样一点也没有你从前威武的英姿啊！一只小猫？哈哈哈，笑死了！”黄豆夸张地笑了几声，只迎来几道鄙视的目光。 “哼？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小身板能做些什么。你笑话我是一只猫？你难道忘了猫吃鸟？还是说你忘掉从前我在你身上留下的抓痕了？” “抓痕？那算什么，当年直接拔掉你一根胡须的事情现在想想都是件值得回味的往事。” “一根胡须就嘚瑟成这样？当年我还……” “停！停停停！stop！”殷阳一伸手，拦在了剑拔弩张的一猫一鸟中间，叉着腰，瞪着眼，“谁来给我解释一下，你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哦，别提了，就是一段孽缘。”黄豆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 阿武优雅地转身：“手下败将而已，不足道也。” “大蠢猫你给我回来！”黄豆再次成功炸毛。 “stop！”殷阳揪住黄豆的毛，“听不懂我说的，嗯？” “诶痛痛痛——”黄豆疼得尖叫。 杨寅在一旁抚着下巴：“原来如此，果然是这样呢。” “什么？”殷阳回头问他，同时还不忘紧紧抓住黄豆，省得他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失态的黄豆，孽缘一词他是信的。不过看这两个小家伙也没真的打起来，估摸着关系也不会太差，估计是损友这样的关系吧。 “你知道些什么？”殷阳看杨寅抱着阿武，心里羡慕得要死，他也想将毛茸茸的小猫抱在怀里。 “你知道我家阿武是什么来历吗？” “什么来历？”殷阳好奇地问。 杨寅摇了摇手指：“上古四圣兽，朱雀、青龙、白龙、玄武，而我家这只看起来没啥可怕的小猫，倒是不折不扣的猫科动物。” “玄武？”殷阳惊叫，今天一天值得他惊讶的事情实在实在是太多了，一时间竟然有些消化不完。 “什么啊，你不知道吗？”阿武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居然不知道你家这只蠢鸟是什么来历？” “不知道，它从来不肯说。” “切，肯定是对现在这姿态太羞耻了，不肯说呗。不管怎么说，这家伙曾经也是威风一时的百鸟之王啊。” “朱雀？！”这小家伙，竟然是朱雀？ 殷阳忽然就把黄豆放开了，来不及扇翅膀的黄豆差点就被摔到了地上。分离扇动着翅膀重新趴回殷阳肩膀的黄豆用嘴狠命啄他：“你干嘛？想摔死我啊！” “不，我只是忽然觉得你是个烫手山芋，我家这小庙供不起朱雀大人您这尊大佛啊。”殷阳一脸虔诚。 “少来。”黄豆翻白眼，“你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吗？这会儿心里早偷着乐了吧？” “哎呀，能让堂堂朱雀大人屈尊做我一个小人物的式神，真是不胜感激啊。”殷阳继续贫嘴。 “别这么叫我！我啄！我啄！我啄啄啄！” “行了。”殷阳笑着拍打着激动的黄豆，“你在我眼里就是一只蠢鸟，才不会给你好吃好喝供起来呢。” “哼，谁要你供了？我的信徒遍布天下，缺你这一个？” “吹，你接着吹。”嘴上是这么说，殷阳心里却是认同的。朱雀啊，那还真不是他一个小人物能驱使动的，还好平时一人一鸟的互动更多像损友，他还没认真差使过黄豆做危险的事情。 “现在你可以放心了？”杨寅微笑着问。 “放心，我放一百个心，有白虎大人护驾，我家两个小家伙该感激得涕泗横流了。”精灵兄弟被召唤出来，看到白虎大人早就已经吓傻了，哆哆嗦嗦话都说不连贯。 “小的们，跟我走。”阿武优雅地迈着猫步，两只精灵挥着翅膀战战兢兢地跟在后头，这场面让人忍俊不禁。 “我说，黄豆啊，我第一次去妖怪学校的时候，门口两头看门狮下跪，是冲着你来的吧？”回家的路上，殷阳不经意地问道。 “那么久远的事情你都记得？” “才一个多月好吧？我还没老糊涂呢！” “呀，抱歉抱歉，倒是我活得够久了，已经是老糊涂啦。” “贫，你接着贫。”这回轮到殷阳翻白眼了。 “现在你可以安心了？”黄豆突然问。 “什么啊？” “有那老家伙在，肯定能找到阿雪的。”黄豆说。 “不担心那是假的，还真希望赶紧找到阿雪啊，真希望没出什么事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殷阳没有开灯。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殷家的人看他的眼神又有了一点变化。是摊牌了吗？他不确定，但是他知道一家之主的态度会影响到其他人的态度。殷盛的祖父和父亲从来没有对殷阳有过一点点和颜悦色，自然也不能指望其他殷家人能对殷阳有多恭敬。这要是换一个玻璃心来，恐怕早就给郁闷死了。 手机里的软件提示着今天又有更新的内容，算算日期，今天应该是钟奎写的。殷阳把文章翻回了第一页，一章隔一章跳着看。他看的全是杨寅写的部分，虽然和钟奎的遣词造句非常非常像，但是单独分开来细细品读后还是能发现细微的写法差别。 殷阳想到了红楼梦，其实后半部分由高鹗撰写也不过是人们考据出来的，通过对里面人称、造词、句式等等全方位的考究，最终将曹雪芹的部分和高鹗的部分区分了开来。说实话，这种活儿挺有意思的，越是往下翻，殷阳越是能看出两个人之间的差别。 网文写手里并不是没有两人公用一个作者名称的现象，只不过这种事经常发生在双胞胎之间，不仅仅是网文，在画手圈里也出现过双胞胎姐妹共用笔名的漫画家，在百度百科之前很多人都不知道那个经常喜欢玩精分的作者居然真的是两个人披着一张皮。 殷阳发现相比于钟奎，杨寅的文字更偏文艺一些，在煽情的场面下更能震撼人心，尤其是主角临行前的告别，那段催人泪下的文字始终是读者心目中最经典的场景之一，就是出自杨寅之手。而钟奎的文字如同他本人，更加奔放开朗，在热血打斗场景里展现得淋漓尽致，让人飞快地带入角色，仿佛身临其境到了那种紧张动感的场面之中。 网友曾经讨论过，钟馗道人的文章一张一弛，不会太过松散，但也不会一直紧张下去，节奏把握起来让人觉得非常舒适，原来原因竟然是出自这里，不同的人执笔，写出来的效果当然也不同。但是这两个才华横溢的少年组合在一起，竟然就成就了一个红透网络的*大手。 嗯，而且两个人还都是男的。 钟奎是直男无疑，杨寅是同性恋者似乎也不难被人接受。仔细想想，更多女粉丝或许更愿意接受钟馗道人如笔下的人物一样是个喜欢男人的美男吧。杨寅无论从身高长相，还是头脑家世，再到性取向，都完美符合了女粉丝们的幻想。殷阳相信，如果有一天开书迷见面会，只要杨寅出现，必定会引来一番狂热。 然而，这样的人居然向自己告白了……殷阳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正在翻页的手机忽然屏幕一亮，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广告吗？殷阳接起了电话。 “喂，是小殷吗？我是公安局的小陈呀，上次见过的。” “啊陈警官你好，我当然记得，上次真是麻烦您了。” 意外的电话来自警方，殷阳还觉得蛮意外的。 “这是我另一个私人号码，你记一下。” “哦哦，好的。陈警官有什么事吗？” “啊，是这样的。我们这边经过追踪，查出来了一点苗头，但是对方很狡猾，很快又藏了起来。我在这中间发现了一点奇怪的事情，需要借助你们的力量。” “您说。” “我想知道，活人会瞬间移动吗？” “哈？” 第76章 小值班室 提到神隐，就不得不提到梦鬼，虽然梦鬼不是神灵，但是让人消失的原理和神隐很像。虽然不是十分确定，但是直觉告诉殷阳，陈警官所说的恐怕不是什么让人一瞬间平面移动多少距离的瞬间移动，而是让人变换空间的神隐。 “如果真是这样就麻烦了。”殷阳合上手上犯旧的书本，“说不定阿雪也是因为这样才失去了联系，白虎大人他们要找起来可就困难了。” “那个老家伙的话，没问题的，只要他不掉链子，现世还没多少妖怪是让他放在眼里的。”黄豆满不在乎地说。 “说起来，你和白虎大人是怎么回事？”殷阳好奇地问，“明明是四圣兽，怎么突然变成这副模样了？” 虽然他隐隐觉得黄豆是有来历的，但是朱雀啊，那是比狐仙更高的存在了，怎么就这么轻易变成了一只被人调戏的小鸟？ “别提了。”黄豆扭过头去，“愿赌服输。” “除了你和白虎大人，另外两个也成了这样？” “啊，是的，我们四个都受了惩罚。话说刚才开始就白虎大人白虎大人的，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有礼貌了？” 殷阳两眼瞪圆了：“怎么，你吃醋了？你自己说的不在乎的吧？” “哼。”黄豆继续傲娇。 殷阳虽然好奇心重，但也不是追着一个问题不放的人，见黄豆不愿意说，也就不再紧逼。将书本放回原位，关上书房的门，带上锁，一转身就看见庭院的正中央堂堂站了一个人。 殷父笔直地站在殷阳回房的路上，一张冷峻的脸在暗夜里让人看不出情绪，但是周遭流淌的灵力细微地暴露出了他此时的不满。强大的气场震慑地殷阳无法向前迈步，这一刻他甚至荒唐地在想，他应该喊“父亲”还是“爸爸”又或者实话实说喊一声“殷伯父”。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先开口的是殷父。 殷父走近了两步，没有月光依然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只是那双紧盯着殷阳的眼睛让殷阳感到很不舒服，像是被猛兽盯着一样。殷阳发现自己遇到的人似乎都有一双很有特点的眼睛。杨寅和殷盛的眼睛，都是适合上银幕的大眼，一颦一笑间自然流露出该有的情绪，大多数时间里眼中漾着笑意，让人觉得舒服。而欧阳路的眼睛明亮得惊人，仿佛里面灌注了无穷的力量，支撑着他在行业里一步步前行，一步步成为知名的配音演员。 然后殷父的眼睛，虽然也充满了力量，但在殷阳看来却一点都不友好，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紧紧揪住了他，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殷阳眨了下眼睛，悄悄顺了下气，这才略过了称呼，直接回答道：“警方那边打来的电话，要我帮忙查点东西。” “你倒是做得起劲。”殷父冷哼一声。 殷阳低下头，不言语。正以为殷父还要继续冷嘲热讽几句让他放弃的时候，却没想到殷父又开口了：“既然要做就好好做，别给殷家丢脸了。” 直到殷父的脚步声远去，殷阳才回过神来，没想到殷父竟然承认他殷家的承认，然而念头再一转便明白了，殷父并没有承认他，只不过他披着殷家的皮，在外人眼中是不折不扣的殷家人罢了。 第二日，殷阳带着华芳来到了陈警官提供的地址。这里是工业区，因为城市改造，有些工厂已经搬迁到了发展更缓慢的下线城市，这里日渐人烟稀少，废弃的楼房倒是给罪犯提供了不错的窝藏点。陈警官所说的，就是一个已经搬迁半年多的一家废厂门口。这是个半封闭的小院，里面有个小屋子，是原本的值班室。黄色的警戒线将这里拦了起来，但或许是查了半天也没有结果，这里早就没有人继续看守。警方把更多注意力集中到了值班室后面废旧的工厂里。 一步跨过警戒线，杂乱的灵气充斥着殷阳的眼睛，这些都是调查的人留下的还未完全消散的痕迹，五颜六色，杂乱无章，反倒给殷阳带来不大不小的麻烦。 殷阳拍着华芳的脑袋，小声问道：“怎么样？” 华芳闭着眼睛，鼻子努力地嗅着，半晌才回答：“这里只有人类的味道。” “对手果然是人吗？那可不好办了。” 人永远是最狡猾的敌人。 殷阳放任华芳四处探查，自己也信步走着，一双眼努力追寻着踪迹。这院子里七零八落躺着一些挖土的工具，土地和墙上也留下了各式各样的痕迹。然而这个院子实在太小，走三步就能到尽头，实在看不出有暗道的迹象，否则掘地三尺也被会警方给探查出来。 这样的话，只有那间屋子了呢…… 殷阳沿着值班室的外墙细细查看，拨开一缕又一缕无关紧要的灵气，终于让他在一堆繁杂的颜色中找到了，即将要消失的一小缕细微的黑色灵气。 “应该就是这个了。”殷阳直起身，自言自语。 “应该是哪个？”声音近在咫尺，呼吸几乎贴着殷阳的耳廓。 “哇啊——”殷阳吓得跳起，抬脚就是一个回旋踢。 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了殷阳的脚，同时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喂喂，别激动，是我。” 殷阳定睛一看，不是杨寅又是谁。 “你搞什么啊？神不知鬼不觉的，我还以为是敌人呢。” “抱歉。”杨寅发现自己玩过火了。 “华芳，你也是，竟然都不提醒我。”殷阳佯装生气的样子。 华芳吐了吐舌头，一翻墙跳进了工厂里。 “你也别怪他，他以为我们是朋友，不需要提醒你呢。” “我知道……”殷阳说着，偷偷多看了杨寅几眼。 眼前的大男孩穿着蓝色的运动服，是宽松又肥大的篮球服，偏偏穿在他身上并不显得滑稽。露出的手脚反而比平时显得更加有肌肉，线条的阴影愈发清晰。而杨寅的脸上，汗水正顺着刘海滴到了发梢末端，贴着耳鬓渐渐滑下。 “你刚打球去了？”殷阳一边问着，一边默默咽了口口水。 无论看多少遍，这都是他见过的最完美的模特。一看到杨寅如此阳光健气的一面，殷阳的手就开始发痒，恨不得立刻执起画笔，将这个人的每一面都画在纸上。 别激动啊殷阳，那只是一个男人而已。别误会啊殷阳，这种感情不叫心动，只是野兽见到猎物本能会两眼放光罢了。 被殷阳看得发毛，杨寅想起之前有些冲动的告白，摸了摸鼻子：“你刚才在干什么？” “啊，那个啊。我找到了一点痕迹，不确定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留下的。” “哦？”杨寅上前，然而什么都看不见。 “应该是进了这屋子。”殷阳指着值班室。 “值班室？进去看看？不过如果里面有什么的话警方应该早就发现了。”话是这么说着，杨寅已经把手轻轻放在了门上。 稍微一推，门开了，发出吱呀的声音。门上也有不少灵气环绕，显然里面也被人查看过。打开门，两人往里一瞅，发现这实在是个普普通通的值班室。不知道是不是值班的人太马虎，最后离开的时候竟然有许多东西不曾带走。墙上至今还挂着一件军绿色的大衣，口袋里探出一张五块钱的纸币来。桌子上的水杯也没有清洗，里面已经结了褐色的茶垢。除此之外就是电话一台，进出登记簿几本，厂内重要联系人电话簿一本，还有日常用品些许，并没有看出什么特别之处。也许就是这个四四方方的小屋子一眼就能扫完，看不出有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那些大衣一类的东西被警方简单看了看，并没有拿走。 看完这一幕，殷阳身子抖了抖：“毛骨悚然。” “怎么？”杨寅奇怪地问，“我觉得挺普通的呀。” “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值班的人不是离开了，而是凭空消失了？他最后的时刻，是待在这个值班室的。” “为什么这么想？因为衣服没被拿走，水杯没洗？” “这是一方面，另外这本电话簿也是摊开着的，这点值得注意。” 杨寅点头：“还有呢？” “最关键的地方在这。”殷阳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指着桌上一个小型的收音机说。 “收音机？虽然电脑手机普及的现在还听收音机的人是少了，不过也还没到灭绝的地步吧？”杨寅还是有些不懂。 “不，是这里。”殷阳的手指指向收音机的按键，“这里，按钮是按下的，说明值班人离开的时候收音机还在运作。” “啊，真的。” “离开的连收音机都忘了关？我有点难以想象。” “所以你觉得是？” “消失了吧？凭空的。” 屋子里的温度顿时感觉降低了不少。 “说不定是警方按下的呢？”杨寅又想出一个解释。 “警方没有碰过它。”不过是个小小的收音机，对于忙着找人的警方来说并不是特别值得关注的地方。 杨寅走上前，伸出一根手指，按了第二个按键，收音键立刻跳了起来。 “喂，你别乱来。”殷阳来不及阻止。 “不怕。”杨寅对他微微一笑。 说完，杨寅又把手伸向了刚刚跳起的收音键，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第77章 山中寺庙 殷阳眼看着杨寅动了按钮，屏息凝视。 ——都被废弃大半年了，应该没什么反应吧。 殷阳是这么想的，然而按钮按下去的一瞬间，本该熄火的收音机里突然传出来一段歌声，明明应该有准备的两人还是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白雪无痕，飞鸟无迹，天空不曾留下飞机的白线……”这是二三十年前曾经流行过的歌曲，至今在ktv各大点歌上也时不时会出现。当年唱这首歌的藏族小伙如今早已离开歌坛，数年没出过演唱会了，这也一度叫人惋惜。 “听说是眼睛不太好。”杨寅说。 “是啊，我记得小时候还听过他的演唱会，那似乎是他最后的几场了。”殷阳一边听着歌，一边觉得惋惜。 “你小时候？什么时候？” “唔，五六岁的时候吧，父母还没过世的时候，我父母是那个人的忠实听众。” “那么小的事情你还记得？” “呵呵，也许就是和父母的记忆太少，仅有的这些才会牢牢记住吧。有时候有些回忆，因为回想的次数太多，反倒叫我不确定那是真的发生过的，还是太想念父母自己yy太多了的假回忆。” 杨寅听了眼神一黯，赶紧转移话题：“不过这个版本倒不是原唱呢，还是第一次听童声版的。” 童声清脆又嘹亮，透过收音机传了出来，如清晨的啼鸟一般，脆生生的，丁零当啷的。如果要问什么样的声音最空灵，那一定是最干净透彻的童声，也只有他们的声音里没有太多修饰，有的只是发自内心的感情，通过胸腔、口腔的震动，用歌声演绎了出来。 “我也是第一次听。”殷阳有些陶醉。 一句又一句歌词在狭小的值班间回荡，因为声音太过干净清亮，让两人一时间听得入了神。 “水波无漾，白纸无纹，相片不曾记录岁月的痕迹……” 略带哀伤婉转的调子，通过孩子的口唱出来，更添了几分伤感和忧愁。尤其几句台词中带着深深的无奈，在殷阳的胸腔里奏起了共鸣。 恍惚间，那声音似乎不是从收音机里传出来的，而是从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远到穿过岁月，来到他的五岁，回到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那些轨迹深深烙印在了历史的画卷上，不是无痕也不是无迹。 猛然一个惊醒，殷阳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周遭的环境发生了变化。杨寅依然站在他的身边，只是和他一样眼中闪着疑惑。只是一个小小的出神，两人竟然已经离开了值班室，身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这里是一处长长的台阶，四处绿树环绕抬眼望去，台阶的尽头隐约闪现着一座寺庙。落叶铺满山道，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欢迎新的闯入者。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带着灵气，他们伸展着腰肢，像两人挥舞示好。 “这里是……”殷阳有些懵。 “看来你的猜测是正确的。” “然而猜对的我并不觉得多开心。”殷阳阴着脸。 顺着台阶而上，走了一小段距离，殷阳突然皱眉：“我说，这地方是不是有点眼熟？” “你也这么觉得？我好像也来过。”杨寅赞同地道。 “不不，我和你不一样。别看我这样，我记性也不算特别差，这地方我应该没来过，但是类似的风景我应该见过。” “你没来过但是我来过的地方？”杨寅琢磨着这句话，继续攀登。 约莫爬了小半个小时，顶上的寺庙终于露出了它的全貌。红漆大门紧闭，门上两个门环吊着，从围墙看去，里面应该种满了上百年的树，不少都伸出了墙壁探向了外面。 “试试？”杨寅这次没再自作主张。 “只能这样了。” 得到许可的杨寅上前，咚咚咚叩响了门环。古老的金色门环在红漆上敲打着，和着林间的鸟叫，让殷阳再次恍惚了起来。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地方甚至什么年代。 不多久，门开了，一个小沙弥探出了脑袋。 “两位施主有何指教？”小沙弥问道。 “小师傅，我们迷路了，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神隐寺。”小沙弥道。 “神隐寺？”殷阳和杨寅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神隐，却从未听说过神隐寺。 “那劳烦小师傅，能否放我们二人进去喝口水歇歇脚？” “当然可以。”小沙弥腼腆地笑着，同时将门打开，“两位施主请进。” 朱红的大门在两人身后关闭，而呈现在二人面前的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庭院，两旁有房屋若干，再往前是一处大殿。 “小师傅，这寺庙修筑多久了？” “也有五百年历史啦。” “你来了多久了？”杨寅又问。 小沙弥侧头想了想，露出可爱的表情：“约莫两百年了吧。” 杨寅不再问话，只是跟着小沙弥到了客房。 “两位施主请稍作休息，小僧这就去请师傅。” 默默看着小沙弥轻快的步伐走远，两人才再次交换了眼神。 “你怎么看？”杨寅先问。 “灵气很旺盛，这在人类身上难以想象。” “嗯。”杨寅点头，“它不是人。” “人也没法活200年。” “是的，它是一只松鼠。”虽然看不到灵气，但是杨寅能看到各种各样的灵魂。万物本质，都逃不过杨寅的眼睛。 “难怪那么可爱。”殷阳笑道。 “感觉是没什么敌意的。”杨寅也笑了笑。 “神隐寺啊……”殷阳感慨道，“昨晚才查到这个词，今天就跑这个寺庙来了。这真不是冥冥之中天注定的？” “大概是在指引我们方向吧？”杨寅说，“对了，你家那只小狐狸还在那边吧？不召回来？” “不必。”殷阳摇头，“他发现我不见了会自己想办法的。留他在那边也好，说不定能找到帮我们回去的方式。” 见殷阳这么说，杨寅不再多问。 不多久，寺庙的主持来了，是一个略显宽胖的老者，再大的袈裟都遮挡不住身上的肥肉，笑起来脸上的肉也跟着一颠一颠的，看起来有些不适。 “猪妖。”杨寅悄悄说道。 “除了猪八戒居然还有出家的啊？”殷阳吐槽。 猪主持对两人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称这里已经许久没有新客人来过。殷阳想到陈警官口中消失的人，于是问道：“没有新客人，那这几天旧友可有见过？” 主持眼神闪了闪，飞快答道：“不曾，这里已清净许久。” 一旁的松鼠沙弥似乎想说什么，怯生生看了主持一眼，又把话憋了回去。 “许久不曾有人来过，这里如今清净得很，除了贫僧悟色和这位小徒相空之外，就只有另外两三徒弟而已。” 噗嗤——殷阳不厚道地笑了起来，在对方诧异的眼光里抱歉地收起了表情。 悟色？这名字取得真让人浮想联翩啊。 “两位施主若是不嫌弃，多在这里住几日也无妨。”悟色主持殷勤地邀请道。 “正有此意。”杨寅双手合十。 “相空，去告诉相无来了客人，准备好斋菜。”悟色吩咐小沙弥。 “是，师傅。” 悟色又笑眯眯地转过头来：“那就不打扰二位休息了，想必走了不少山路，也是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杨寅讪笑道。 直到师徒二人远去，殷阳才再次放开肚皮笑了起来：“悟色？真的不是猪八戒转世？” “别小看那家伙，起码该有好几百年的道行了。”杨寅收起笑容，认真地提醒道。 “我知道。”殷阳正色，“既来之则安之，没什么事我不会随意去招惹的。” “出去走走？”杨寅提议。 “好。”殷阳同意。 神隐寺并不大，只是占着山的一角，有沙弥们做功课的大殿，有休息的舍房，有提供斋饭的厨房，还有田地几片。两人只花了一会儿的功夫就逛完了整个寺庙，见到了悟色口中负责斋饭的相无，那是有两百年修为的灵株，前世是山上的一株小草，两百年前偶被一得道高僧落下的水壶浇灌，很快便有了不一样的力量。 “相无师傅，那后山上都有些什么？”吃饭的时候，殷阳问道。 “施主，那里可千万不能去，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相无摆手。 神隐寺后头是大片森林，树木比来时山道两边的树木更加密集茂盛，看起来也更加幽深。 “小师傅就从未进去过吗？”殷阳又问。 灵株摇头：“不曾。师傅禁止我们踏入那里，那是本寺的禁地。” 似乎小说中每一个寺庙都要有块禁地，没想到这里也是，就连妖怪自己都不敢擅闯。 “妖怪都不敢闯的地方，才是真的有问题吧？话说你有什么打算？”回到客房，殷阳倒在床上问。 杨寅说：“虽然夜探密林听起来挺有趣的，不过我的建议是在这里住一晚。我想知道这寺里是不是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真的不是因为害怕？”殷阳揶揄。 “你觉得我像是会害怕的人？”杨寅斜眼。 “……不像。”殷阳噘嘴，然而转眼他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我说……”殷阳叫道。 “怎么了？” “只有一张床啊，咱俩怎么睡？” 第78章 朱雀玄武 “还能怎么睡？当然一起睡。”杨寅头都没抬一下，理所当然地说，“又不是没睡过一个屋。” “不不不，那不一样。”殷阳赶紧说，“那时候你还没跟我告白呢……”后面一句话声音轻了不少，然而杨寅还是听见了，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继续铺着被子。 当晚，杨寅催促着殷阳上床，在殷阳不情不愿扭扭捏捏的表情下淡定地躺在了他的身侧：“我睡外面，有什么事也好及时反应。” “哦，哦……” 灯熄了，眼前顿时暗了下来，只有窗口的月光透了进来，让屋子里看起来不是那么漆黑一片。床板有点硬，殷阳觉得骨头磕得有点难受，又不敢随便乱动，生怕影响身旁的人睡觉。他明知道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杨寅也睡不着，他还是一动也不动，绷着身子躺在了里侧。 杨寅的呼吸很均匀，又轻又柔，就像真的睡着了一样，殷阳听着那细微的呼吸声，咬着下嘴唇。偷偷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杨寅的背影，黑暗中只有一个剪影，更准确说只是露出被子的一个头而已。软软的头发离殷阳的鼻子很近，黑暗中甚至能被视力绝佳的殷阳看得清清楚楚。灵气在杨寅周身轻快地流动着，这是健康有力的象征。殷阳就这样怔怔地看了不知多久，才终于渐渐沉入了睡梦当中。 眼睛一睁便是第二天，殷阳自觉睡了一个好梦，却在睁眼的一瞬间给忘了个精光。杨寅翻身看着殷阳有些怔怔的表情问道：“你想啥呢？” “我在想我昨晚梦到啥了。” “梦到啥了？” “忘了……” “那就别想了，我们不是度假来了，今天抽个机会进森林吧。” “好。”殷阳翻身下床。 神隐寺还是一如既往地安静，吃过早饭后，两人避过了寺里所有人，轻车熟路地翻过了院墙，眨眼就到了森林的入口。这里有个明显的木牌，似乎被人精心保养过，上面都没有落下多少灰尘，木牌上写着“危险勿进”几个字。看来寺里打扫的人对这片森林的警惕和重视比殷阳他们想得还要多。 “嗯？”随着呼啦一声，殷阳肩膀微微一沉，黄豆的声音冒了出来，“这森林里有大家伙啊。” “我说，你又胖了吧？”殷阳扭头，眯着眼睛盯了一会儿，肯定地说，“好像还真胖了。” 黄豆打了个呵欠：“最近我长身体呢。”这段时间黄豆的出没没有规律，经常莫名消失又莫名出现，昨天这么大事情也不见黄豆说些什么要紧的，这会儿倒是冒出来了。 “妖怪也会犯困？”殷阳好奇地问。 “问这么多干嘛？你们确定要进这森林？以我的年龄担保，这里面藏了个大家伙，不好惹。” “年龄担保什么鬼？知道你是老头子好了吧。”殷阳白了一眼，随后看向杨寅，在这方面，他完全听杨寅的主张。 杨寅微微一笑：“如果是大家伙就更要去了，说不定就是它把我们带到了这里。” 殷阳在杨寅的笑容里胆子大了起来，点点头，目光再次望向森林的深处。 此时不过上午七点多，正是晨光大好的时候，两人卷起袖子就迈出了第一步，才过了木牌，就感觉到浑身一紧，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压迫感，仿佛被一双巨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殷阳努力睁大了双眼，感受到森林中无数涌动的灵气向他袭来，如千万触手瞬间就要将他包裹席卷。 “呵！”杨寅忽然大喝一声，殷阳眼前的灵气顿时一滞，随后又迅速地消散了开来。 杨寅拍拍他的肩膀：“别紧张，这不过是气势的较量，你怂了就迈不开脚了。” 殷阳这才惊觉，自己刚才真的有点被吓傻，一步都没有动。原来自己的胆量还是不够啊，哪怕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依然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他紧紧跟在杨寅身后，看着他细长的后颈，内心的不安消散了大半。杨寅是个能给予他安全感的人，也是能让他信赖的人。如果说他人生的前二十年都是一个人坚强地活了下来，那么在遇到一系列事情以后他发现，这个时候的他已经不适合一个人生存了，他开始选择依赖一个从前完全没有交集的人，并且隐隐约约地发现，自己似乎喜欢上这个能带给他安全感的人了。 他不想承认的，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直男，他有过暗恋的女孩子，甚至一度画过好多梦中女神的肖像，所以即使他看着*文，即使他一度和室友形影不离，他也不觉得自己会被掰弯。但是现在，杨寅的出现彻底打破了他的人生观，他开始变得无措。 杨寅也不知道是不是背后长眼了，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撞上殷阳有些尴尬的眼神，关切地问：“你咋了？害怕？” “不是。”殷阳摇头。 杨寅抿了抿嘴，突然伸手拉住了他：“这样能安心吗？” 本能地想抽出那只手，但是发现被紧紧地握着，殷阳脸上更加窘迫，为了掩饰这一切，他心一横：“安心不安心不知道，至少不会跟你走丢了。” 杨寅笑出声来，目光温柔地落在他脸上，看了两眼才转过头去。两人就这样手拉着手，心照不宣地踩着落叶，一头闯入巨大的灵气网中。 这里的花草树木也是生长了许久的灵物，然而他们并没有神隐寺前的植物们显得那么友好亲切，又高又密的树木遮住了他们的头顶，将整个森林的亮度调暗，并且张牙舞爪，散发出不太友好的灵气。殷阳学着杨寅鼓起勇气，狠狠瞪了那些触手似的灵气一眼，就发现那些家伙顿了顿，不敢再上前。 原来真的就是一群怂货，殷阳放心了一点。 黄豆安静地伏在殷阳的背上，闭着眼睛，似乎还没睡醒，偶尔会睁开圆溜溜的小眼，那个瞬间四周的灵物会反射性地一僵一退，仿佛是一种本能。也许他们并不知道黄豆是谁，但是直觉告诉他们，黄豆不是一般的妖怪，就连树枝上徘徊的各种奇奇怪怪的鸟类也在看到黄豆的一瞬间停止了鸣叫。 殷阳看了看时间，他们进入森林已有三个小时，日头渐高，然而殷阳他们越是深入越是觉得冷，黄豆也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小脑袋左右晃动着，似乎比殷阳还要紧张。 会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呢？殷阳说不紧张不害怕那是假的，从前黄豆总是游刃有余，而这次这般重视的表情也是无形中给殷阳增添了压力。这么想着，两人眼前出现了两棵树，也没有人商量，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这是两棵看门神，他们彼此有一段距离，但是又互相缠绕在了一起，组成了门的形状，而门上交织着无数的灵气，密密麻麻地比蜘蛛网还要密集，散发着幽幽的蓝色光芒。杨寅看不见这些灵气，但是他感觉到了无形的压力，比刚才一路走来的更甚，仿佛是有一块石头压在他的身上，让他浑身的动作变得有些迟钝。 殷阳张张嘴，就算是他也知道这个门后就是这个山的主人，且从一开始就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还要不要往前走？他握着拳头，身上无形的重担让他双脚沉似铁球。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殷阳正要开口说话，忽然肩膀一轻，是黄豆飞了起来。一声尖叫，这只黄色的小鸟猛然间张开了全身，红色的亮光袭来，刺得殷阳眼睛一闪，赶紧撇过了头，再回头时，只见森林中红光大作，照亮了整个幽深又无多少亮光的森林，仿佛走在节日祭里，被两边的红灯笼照亮了夜里的街市。不知道黄豆是怎么了，殷阳眼睛里看到的不再是那只蠢蠢萌萌的小鸟，而是骄傲的、高贵的朱雀，庞然的身体遮住了他的头顶，两只翅膀张开的宽度比两棵门树的距离更长，他的翅膀一扇，定力差一点的植物顿时匍匐在了它的身下，虔诚地弯下了腰，就连那两棵树都弯了弯枝干，最后用力地重新站直。 “霸气……”殷阳喃喃道。 只听朱雀开口嚷道：“玄武老头儿，缩什么缩，开门！” 殷阳：“……” 感情这还是个老朋友啊！ 杨寅也露出吃惊的表情：“镇守这山头的竟然是四圣兽的玄武？”他的伙伴白虎变成白猫陪精灵兄弟找阿雪去了，否则这个时候就能看的三个神兽齐聚一堂了。 朱雀还在高声喊着：“老头儿，我知道你在，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你，别以为搞两个小娃娃就能把我拦在外面，信不信我一把火把小娃娃们给烧了？” 小娃娃？殷阳一头黑线地看着两棵看门神，只见树干微微颤了一下，仿佛在抗议朱雀的目空无人，哦不，是目空无树。 眼看着朱雀一张口就要喷出火球来，树上结满的灵气忽然一松，露出了前进的道路来。 “早说嘛，把我拦着有啥意思。”朱雀洋洋得意。 这就，可以进去了？殷阳和杨寅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们身上的压力顿时一松，动了动手脚，也回复了原有的灵活。殷阳琢磨着朱雀对玄武的称呼，恐怕就算是四圣兽，诞生时间也有前后之差。比朱雀还老的圣兽，那是多恐怖的存在啊…… 肩头再次一沉，朱雀早就回复成黄豆的模样重新趴在了殷阳肩上，懒洋洋道：“走了。” 殷阳嘴角一抽，说好的帅气呢，虽然已经超过了三秒，但绝对还不到三分钟吧…… 第79章 山的那头 穿过树门神，约摸走了十来分钟，殷阳他们终于来到了山顶。殷阳感受了一下一路走来的路程，发现虽然走得很累，但意外的距离并不远。这并不是一座很高的山，或许称呼为丘陵更合适。 山顶是一块不大的平台，正中央放着一个石桌，周围木桩围着，插着芦苇稻杆，和殷阳在妖怪学校抽式神的架势差不多。 “这里是？” 殷阳四处看了一下，这里空无一人，地方太小了一目了然，最终只能把视线重新放回石桌上，在那里有个小黑点。 两人走上前，隔着木桩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乌龟，伸出的脖子上，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正撞上殷阳的视线。 肩膀一轻，是黄豆飞离了他的肩膀，直接越过木桩飞到了台子上。 “哟，玄武老头儿，你这样子真难看啊。” “这是玄武？”虽然心里有了猜测，但听黄豆这么说他还是很惊讶。四大神兽，朱雀成了小鸟，白虎成了白猫，而年龄最长久的玄武成了一只巴掌大的乌龟。几百甚至上千年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玄武苍老的声音透了出来：“爱臭美的家伙来了啊，还是一如既往的吵啊？” “呵呵，吵就吵吧，至少我还健气。看你这半死不活的模样，丧气给谁看啊？” 这样互相斗嘴的场面，让殷阳安心了不少，能互损就意味着关系不错。 杨寅看了周围的木桩一会儿，抬头问：“玄武大人是这座山的看山兽吗？” “并不是。”玄武慢吞吞说，“我只是恰好在这里罢了。不过我来了之后，这山就有了灵气，倒是成了修炼的宝地，他们也就顺其自然地把我当山神供着了。” “他们？”杨寅问。 玄武伸出四只脚来，在桌上掉了个头，对着山的另一边慢慢地说，“瞧那里，现在多热闹。” 殷阳和杨寅走到另一边，另一头的风景赫然出现在脚下，那一排排红房子顶，简直不能更熟悉。 “红乐土？”殷阳叫了起来。 杨寅叹了口气：“这可真是……原来另一头就是红乐土啊。”不能怪他们不知道，作为人类他们从来没有被允许深入红乐土的中心，更不知道山的背面是什么样的，被结界保护着，进山的道路只有一条。 “知道是熟悉的地方就好了，至少现在明白我们在哪了。” “嗯，是啊。最起码我们不是在谁的梦里了。” “你们要过去吗？”玄武突然问。 “是的。”杨寅回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到了这里，但是我们必须赶紧回去我们该去的地方。” 然而玄武的话却让两人有些吃惊：“那里不详，我这样子挡挡外面来的煞气还可以，内部的恶气我可帮不了你们。” 殷阳惊讶道：“神兽大人的意思是，红乐土里有恶气？不可能啊，那里不是人开的妖怪学校吗？很多除妖师都会去那里的吧？如果有恶气，这么久了会没人发现？” 玄武冷笑：“人类可是这世界最大的恶啊。” 殷阳摸不着头脑，他再次超山下看去，忽然间，那一排排只能露个屋顶的红房子里隐隐有黑色的灵气冒出，一瞬间仿佛有寒气从脚底生成，让他打了个寒颤。 仿佛是在应殷阳的所想，玄武突然说到：“狩猎又开始了。” 杨寅皱眉：“看来红乐土是有古怪，我们赶紧走吧。” “你也要走？”玄武问黄豆。 “当然。” “不留下来陪陪我这个半死不活的老家伙？” “开玩笑。”黄豆嗤了一声，“跟你守山太累了，我还是喜欢跟着人类轻松一点。” “再见了。”玄武把头缩回了龟壳。 黄豆飞回了殷阳的肩上，撇了撇嘴。 “他怎么了？”殷阳指着玄武。 “老家伙寂寞了而已。” 下山路上，殷阳忍不住问道：“你们四圣兽在很久以前究竟发生什么，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个问题在他知道黄豆就是朱雀后有问过，但是又怕这是禁忌连答案都没听到又转移了话题，此时此刻看到传说中的四圣兽都变成了家养小动物一样失了神兽的风采，他无论如何也忍不住好奇心了。 黄豆看着他，叹气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当年为了封印一个大魔物用了太多灵力罢了。” 看多了小说漫画的殷阳脑洞大开：“如今那个魔物要苏醒了？” 黄豆翻白眼：“你想多了，如果这么容易就解开封印，我们当年岂不是做了无用功？别小看四圣兽的名头啊，就是你的小狐狸在我们跟前都不够看的。” 狐仙华芳，也不过是只小狐狸…… “那只小狐狸当年也参与了封印，耗去不少灵力，否则你以为在仙界四处留情的他会变成现在的□□正太？” “□□还不至于吧……”殷阳抹了一把汗，真是跟人类混太久了，连这些术语黄豆都信手拈来。 “不过有人打算复活魔物是真的吧？”一直没说话的杨寅突然开口道。 “这应该是有的。”黄豆承认，“但是时间久远，他们早就不记得当年经历多大的战争了，人魔妖仙，谁也没能躲过，封印可不是只有我们四圣兽在做，小狐狸在内很多家伙都参与了。我可以保证，五千年以内那大家伙都不会苏醒。” “所以打坏主意的人注定做了无用功？” “那倒也不是。”黄豆摇头，“那魔物忒厉害，不知吸了多少腌臜才成了那样的家伙。不要让他苏醒，只是解个外围最薄弱的封印就足够让人类喝一壶了。我估摸着，你会受穷奇袭击也是受了这个影响。恶影响恶，只要释放哪怕一点点封印，妖魔鬼怪就足够强大不少了。” “竟然这么厉害。” “不然我何至于这么长时间还不能恢复真身？当年几乎把灵力全部抽干了。” 对话太过玄幻，殷阳听得没有实感，但是想到有人唯恐天下不乱，还是握紧了拳头。 “看，那就是红乐土了。” 脚踏上红乐土的一瞬间，殷阳整个人都绷紧了。听了杨寅的提醒，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做好了警惕和备战准备。 红乐土看上去很平和，周围的妖怪看到他们也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敌意。有认出朱雀的，跪地膜拜，表现得无比虔诚。 杨寅戳了戳殷阳的手：“你刚才感觉不太好的是哪几间屋子？” 殷阳放眼望去，在另一侧锁定了一栋与众不同地势较高的地方。 “那里……”杨寅沉吟。作为经常来红乐土的除妖师，他倒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哪里？”殷阳问。 “传说中的校长室，但是谁也没进去过。”杨寅说。 第80章 再起战斗 此时此刻，殷阳他们走在了校长室所在的楼里，来来往往办公的人与妖看到他们一行人有些惊讶，但是又想到杨家和殷家在本地的地位，只当他们是受到允许而跨入了这里，不少人还友好地同他们点头问好。 殷阳看着这些过往的人的态度猜测：“看来情况比我们想得要好得多，并不是一整个学校的人都有牵连，看样子我们还没打草惊蛇。” 杨寅点头：“红乐土里的人也是各大氏族和优秀人才中挑选出来的，各地方的所里也会有推荐，如果真有什么阴暗面，也不可能做到收买每个人参与。”顿了顿，他又说，“妖怪也如此。” 几个人说着，就到了校长室门口。平平无奇的小门，上面一个白色的牌子，写着“校长室”三个字。校长室位于二楼的正中间，旁边还有德育处等等办公室，看上去就跟普通的人类学校差不多。门是关着的，透过门缝，殷阳看到了从里面源源不断冒出来的黑色灵气。 “里面有问题。”殷阳提醒着。 杨寅眼神微动，走上前敲了敲门，“咚咚咚”的声音听起来清脆又响亮。 “请进。”里面传来声音，听起来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杨寅手腕一动，转动了门把，随后推门而入。 房间很宽敞，进门首先是待客用的茶几和沙发，旁边立着饮水机和一排柜子。中间空旷，靠里是面对面的两张红色的办公桌，墙上两排打造的书柜里塞满了各种文件书籍。其中一张办公桌上堆满了杂物，而对面那张上面一台电脑正闪着光。一双手在键盘上敲打着，又过了半分钟才停止。坐着的人抬起头来望向殷阳两人，互相对视着。 这是一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子，一身黑色西装，打着绿色的领带。鼻梁上架着细框眼镜，跟殷阳带的装饰平板不同，是真的有度数的眼镜，看上去度数很挺深。手腕上戴着一只名牌手表，正规律地走动着。男人面庞透着强势，对于不速之客露出微微不满的神情，头发发迹偏后，将他的额头称得光亮。 男人先开了口：“你是杨寅吧？杨家人怎么在这里？我没收到会客通知。”杨寅在c市圈子里是名人，资深圈内人鲜有不认识他的。 “许校长。”杨寅点点头，“打扰了。” 杨寅站在殷阳跟前，背着的手悄悄给殷阳打了个手势。殷阳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许校长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黑色灵气在这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显眼。他也悄悄伸出手来，在杨寅手背上画了个圈。得到信号后杨寅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不知许校长现在可方便？” 许校长看了看自己的电脑，又看了看站立的两人，几乎立刻就做出了决定：“你们坐，我找人来给你们倒茶。”杨寅在圈内地位高，他不敢随便得罪。 “不用了。”杨寅笑笑，拉着殷阳在沙发上坐下。 许校长眼皮一挑，也不强求，放下手中的东西也跟着坐了过来，随后看向没说话的殷阳：“你是殷家的殷扬吧？上个月式神挑战我看了，你表现不错。” “多谢许校长夸奖。”殷阳稍稍握紧了拳头，面上却是一片平和。 “殷家和杨家两位不请自来，不知道是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杨寅轻松地说，“我这哥们虽然身体上的资质差了些，但是作为殷家人有他自己的一套本事，上次来红乐土他就发现这校长室似乎有点古怪，我们担心许校长的安危，今日过来瞧瞧。” 许校长眉头动都不动，平静地说：“应该不会有这种事的，这里是红乐土，可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不知道小殷所说的古怪是什么？” 殷阳下意识地舔了下嘴唇：“这里有魔物的气息。” “魔物？”许校长这才给出了点惊讶的表情，“我这里每天出入不少人，可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这里有魔物。难不成进出这房间的除妖师们眼睛都瞎了？” 殷家老二无天赋，圈内公认，许校长这是不信殷阳的话呢。 殷阳状似无害地笑着说：“而且这魔物不是别人，正是校长大人您呢。” 许校长脸色□□，盯着殷阳许久，随后忽然笑了：“小殷这是刚入圈，什么都不懂吧？红乐土的校长要通过层层审核才能当上，我既然在这个位置，自然周围有许多眼睛盯着我，我要是魔物，研究所竟没人发现，他们是干什么吃的？”仿佛在听一个笑话一样，许校长脸上的嘲讽毫不遮掩。哪怕是面对两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也不给面子，他是圈里的老资历了，就算殷家杨家是大家族，他坐到这个地位也有他自己的气势。 殷阳和杨寅互相看了眼对方，知道这是要谈崩的节奏。这人藏得很深，仿佛笃定了没有人能看出他身上的诡异。然而可惜，许校长今日面对的是殷阳和杨寅，一个能看见他身上黑色灵气四溢，另一个早就盯穿了他的那一缕灵魂。是人，又不是人。 双方一时沉默，仿佛在酝酿着接下来该怎么展开。这时候有人敲了门，许校长看了他们一眼，径自起身走到门口。 “许校长，有个叫殷余的人找您，说是跟您有预约的。”外面一个干练的女声传了进来。 殷余？殷阳和杨寅双双皱起眉头。殷阳想到殷余在医院里对他不友好的表现，把握不准他跑来是为了什么。 许校长点头应了，眼看着传话的人走远，他才回过头来：“小殷和小杨，你们应该看到了，我还有客人，就不留你们了。”说着眼里还带着戏谑，“说起来马上过来的人也姓殷呢，就不知道跟你们殷家是什么关系。” “正巧，我和殷余也是见过的。”殷阳淡淡地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见两人纹丝不动，许校长不高兴地盯了一会儿，到底没有赶他们走。殷余一脚踏进办公室，就看到了悠闲坐在沙发上的两人，尤其其中一个还是殷家人。 “你怎么在这？”殷阳跳过了杨寅，生气地问殷阳。 “过来拜访一下许校长，听说著名夜间新闻主持人要来，便忍不住厚着脸皮留下了。”殷阳对着殷余皮笑肉不笑。 殷余眼里闪过一丝讶异，这才发现殷阳旁边坐着的人竟然是杨寅。难道这两个人也发现了？殷余心里有点把握不准。杨寅名气太盛，殷余一时间有点犹豫，看到一旁神定气闲地许校长，忽然开口道：“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会议室，容我跟着两位先谈论些事情？” 这下轮到剩下三人诧异了，许校长看着殷余眼中的表情，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不知道你跟殷家是……” “孽缘关系。”殷余冷哼一声。 许校长脸上露出笑容：“原来如此。”只是没人发现他的手指轻微颤了颤。 跟校长室隔了两个房间便是一个小型会议室，进门前，杨寅和殷余突然做了一样的事情，放了一只式神守着校长室的门。看到对方如出一辙的动作，双方心里忽然就敞亮了。 “你我两家的恩怨暂且不提，先说说你们发现了什么。”殷余迫不及待地说，嗓门压得很低，应该是怕隔墙有耳。 殷阳嘴角微微一动：“这么说来你果然是南殷的后人。” “呵呵。”殷余没有否认。 杨寅没有发声，只是对着殷余做了个口型，殷余看到后了然。 “他不承认。”殷阳说。 “哼。”殷余冷笑，“放心，会让他现出原形的。”说着走出了会议室。 从头到尾，互相也就说了几句话，但是同盟战线算是形成了，重新打开校长室的门，许校长依然淡定地做着他的工作，抬起头来面无表情。 “不用多说了吧？”殷余道。 “直接上吧。”杨寅忽地手中一动，许校长的脚底下顿时长出几条枝蔓来就要缠上许校长。千钧一发，姓许的手一动，人就闪到了另一边。 “砰——”那是殷余出手，他的手上多了几根线，线的另一端是两只傀儡，在殷余的操纵下向许校长攻击。殷余竟然是除妖师中傀儡师那一派，傀儡师人数稀少，至今已很少见到，这对操纵者各方面要求都很高，并不是一个好学的分支。 殷阳所有式神都不在身边，隐约听到楼道里有人奔来，看了眼在战斗的三人，选择了退到门口，拦住了所有应声而来的人员。 “这是怎么了？”看到里面打起来，赶来的人均是一脸愕然。 “我是殷家的殷阳，受委托调查园区华阳电机厂全体员工失踪案，经过我和杨寅的调查，我们怀疑妖怪学校的许校长和这件重大案件有牵连。”殷阳大声说道。 华阳电机厂全体员工失踪案？那是什么？聚集起来的人面面相觑，有人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只搜到华阳电机厂搬迁，原厂址废弃。但是殷阳，这个殷家人的身份大家有些惧怕，甚至看清了里面的杨寅之后更多的人选择了相信。 然而许校长也是通过层层筛选和考核才坐到校长位置的，无论在人群中还是在妖怪们的心中都是个不错的校长，现在居然被杨寅追着打，让他们心理上有点接受不能。 殷阳面对不安的人们，半步不让：“前段时间欧阳路被刺杀一事想必大家都知道吧？”众人点点头，因为牵扯到殷盛，大家都知道这个新闻。 殷阳三言两语将他这两天的调查情况说了一下，听说两人是从后山而来，人群忽然就骚动了起来。 第81章 式神突破 “山背面竟然有寺庙？” “听了首歌一睁眼就从园区到了我们红乐土？” 园区和红乐土在城市的两个角上，再怎么快的交通工具也不可能一眨眼就到。聚集的人们和妖怪们眼里各种惊讶，再望向里面的时候更多的怀疑目光注视到了许校长身上。慢慢的，大家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许校长身手有这么好？” “瞧，又堪堪避过了。” “那个姿势好怪异，我没见过这么翻跟头的，就像是……” 就像是，被人牵引着一样。 殷余冷笑一声，身为傀儡师的他对这个动作再熟悉不过了，他手头的傀儡在他的操纵下躲避攻击时，可不就是这个模样。傀儡，这就是许校长的真实身份。他是个人类没有错，但他同时也是一个傀儡，一个本来有自主意识，但此刻已身不由己的傀儡。 “还等什么？上！”人群中有人有人喊道。 “谁都不许进去！”殷阳大喝一声。 涌动的人群顿时一滞：“你什么意思？许校长既然有问题，为什么不让我们赶紧拿下他审问？” 殷阳冷冷地看向说话的那人，忽然手腕一翻，一张卡牌射向说话之人，白烟起，九尾狐露出真身猛地咬伤那人的咽喉，瞬间毙命。在看到死去的尸体化作黑烟消失之后，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死去后化作黑烟，这是只有极恶的妖魔鬼怪身上才会发生的，就如同如果哪天阿雪本体消失，也不会化成黑烟，他虽是妖，却不是恶。 恐惧、惊疑，小小的走道里每个人都用怀疑的目光看向身边的人。殷阳没有时间跟他们废话，手一指，华芳再次奔向了另一个趁乱想要逃走的家伙。方才系统突然提醒他华芳回来了，而紧跟着的就是华芳带来的信息，那个废弃的工厂里到处都存留着跟值班室一样的场景，还有半杯水的杯子、摊开的文件、加工到一半的零件……这些情景警方不是没留意，但是他们没有办法查到真相，就将事情暂时保密了起来。全体员工失踪，这不是殷阳在胡说，而是华芳探查后得出的结论，他相信华芳。 而此时，身为狐仙的华芳在殷阳的指使下，扫荡着人群中拥有黑色灵气的人和妖，丝毫不手软。解决掉三四个之后，再不见黑色灵气，殷阳对着其他人瞪了一眼，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气势倒真有几分大家族少爷的气势。人群在他的严肃表情注视中安静了下来，等着殷阳说话。 殷阳见里面情景尚能控制，便说道：“我怀疑，这个学校里存在黑市，雇佣妖怪杀手这种事情也是从这里发生的，许校长不过是个傀儡，背后主使……就算不想打草惊蛇也是不可能的了。这是我们除妖师的耻辱，我们人类和妖怪们一起造出来的乐园竟然被亵渎了。我需要大家的力量，一起揪出背后的人或者组织，还大家一片安宁！” 人群轰然，大家听得竟然有些热血沸腾，人们顿时散了开去，有去给杨寅和殷余帮忙的，也有跑出去报信的。殷阳这次没有阻拦，也阻拦不了，他冷静地看着这一切。他相信杨寅说的话，红乐土里不可能每个人每个妖都会参与黑幕。华芳乖巧地待在他的身边，保持着九尾狐的模样，只是比起从前，身子大了不止一圈。 整个红乐土都动了起来，不少平时不显的家伙被一个个找出干掉，虽然有误伤的但是已经管不了了。消息甚至传到了外面，得知消息的殷家人均是一脸不可置信，没想到那个冒牌货竟然这么大胆，就挑起了战争。 “雇佣兵？”殷家老头子眉头写着“川”字，“所以是有人雇了妖怪要杀阿盛？你可知雇佣兵的存在？” 殷阳的父亲点头：“或多或少听说过，但是阿盛的事情一时间没往那个方向考虑。” “不是亲自动手，而是雇佣了妖怪，看来对方是圈外人啊。” “我想也是。” 圈外人，不是针对殷家的，那就是针对殷盛本人的，所以是殷盛当红演员的身份挡了谁的道了吧。 “呸！早就叫他别演戏了回来好好继承家业，他非不肯。一个戏子能有什么出息，现在吃苦头了吧！”男人一脸嫌弃，尤其想到殷盛竟然在他面前公开出柜。家族的保守，让他无法接受儿子这样的性取向。 而另一边，许校长终于因为操纵者的手忙脚乱，最终被杨寅一箭射中重伤不起。翻遍了红乐土的每一寸土地，黑市的隐藏地点也终于被人找到。只是操纵许校长的背后人已消失不见。在那个昏暗的地下大厅里，殷阳发现了浑身是血的阿雪，而他的身边，静静地躺着一把断了的刀，阿武和精灵兄弟惊讶地看着一窝蜂闯进来的人，默默退回了主人身边。 阿雪已经失去了意识，但是气息尚在，有懂医术的妖怪上前做了回复，殷阳虽然着急也没有多说什么。他拾起断掉的刀，拾起的一瞬间，系统在他脑海里问道：“是否将妖刀阿罗作为素材对妖刀阿雪进行突破？” 突破？殷阳看向自己的界面，这个功能他并不陌生。所谓突破，就是升星，用特定素材可以对卡牌进行突破升级，突破的卡牌能力会有巨大的长进。这把断掉的叫阿罗的妖刀是阿雪打败的？吸收了他就能对阿雪进行突破？殷阳没有犹豫，他选择了“是”。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众目睽睽之下，殷阳手中的断刀化作一股灵气飞向了昏迷中的阿雪，白光笼罩在阿雪身上，似乎在进行融合，没过多久，白光散去，刚才还是人形的阿雪恢复成了刀的姿态，静静地躺在了地上。 还是一身的雪白，只是刀身变得更长，刀刃变得更加锋利，漂亮的刀柄这时候多了两条白色的缎带，细心一看还会发现刀镡也做了改变。 “妖刀阿雪突破成功，升级为三星，攻击力……”系统死板地报着数字，殷阳没有继续听下去。周围传来阵阵艳羡，他感受到了无数的目光聚集在他和他的式神身上。 殷阳眼眶有些湿润，虽然他不知道阿雪经历了一番怎样的恶战，但是他成功了，并且突破了，成为了更加强力的式神，他为有这样的式神感到骄傲。他知道式神的强弱取决于主人，所以他自豪地想，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他终于能让他的式神变得比以前更加强力更加出色了。 他颤抖地拾起比以前更加漂亮的刀，有些爱不释手，但是知道阿雪大战一场后虚弱，没有看多久就让他回到了卡牌中。 “恭喜。”杨寅说。 殷阳点头，他的眼里满是喜悦。 阿武带着精灵兄弟也是刚刚找到这里，找来时大战刚刚结束，一眼看到体力不支的阿雪倒在了地上。阿罗本可以化烟而去，但是倒下前深深看了眼阿雪，最终恢复成了自己的本体，断刀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这里有别的入口进来？”杨寅问阿武。 阿武点头：“有好几个进口，分散在城市各个角落。” 黑暗的大厅就跟地下赌场一样划分了许多区域，不少角落里摆着摊子，墙上挂着每日更新的雇主请求，揭下就相当于接单。阿罗接下的单子便是刺杀欧阳路，事成之后能有五万元的报酬。而这些做杀手的雇佣兵，几乎全是红乐土自己的妖怪。进了这里的妖怪只有两种情况可以出去，一是成为了除妖师的式神，二是受到研究所的委托进行官方任务。然而研究所很少会请红乐土的自由身，除妖师手中的式神们大多都不会差，所以成为式神似乎成了这些妖怪唯一的机会。 然而并不是每个妖怪都想做式神，他们想以更加自由的方式出去，这个时候找上他们的，便是管理着整个学校的许校长。来到这里之前，他们也不知道红乐土下面还有这样一个黑市，更不知道这里有许多传送门可以通往外界。只是这里的传送门比较特殊，是在妖怪们身上打上印记，作为定时装置，时间到了不管任务有没有完成他们都会被强制送回这里。许校长和他背后的人也是怕妖怪们都跑光了才做出这样的举动。 而另一方面，犹豫这里的一切装饰风格都与红乐土风格迥异，入口又来自全市各地，外界的人到了这里，也根本不知道这里的头顶上其实是红乐土的大本营。 殷余，就是大学时期一次偶然的机遇进入了这里，对这个地方产生了怀疑。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许校长后几乎是一眼看穿了他的傀儡身份。可以说在傀儡师这个派系，殷余的水平已经超过了许多前辈。这或许就是殷家血脉的强大之处。 “这次可以说是倾尽全市除妖师和整个红乐土的力量，相信建造这个黑市的人不会跑太远。”杨寅闲下来之后放松地说道。 第82章 那年车祸 “原先工厂里的那些人，十有□□是遇难了。”殷阳想着心里一股悲伤，“估计那些人是作为传送门的试验品被牺牲掉的。连一个厂的人都能传送，其他还用担心什么呢？” “这次还得多亏警方。”杨寅说，“如果不是他们提供的线索，我们还不一定会这么顺利。” “欧阳路也是名人，警方压力也是大。而且刺杀欧阳路并不是只有妖刀这一次，在欧阳路不知道的情况下其实还发生了几次，但是被警方和大哥暗中阻止了。”否则警方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抓住痕迹。 “合作了这么久，警方也清楚一些事情不能按常理来思考。”杨寅说，“这次他们第一时间就把妖怪列入目标是明智的。以后合作还多着呢，记得多打打交道。” “我懂。”殷阳点头。 “你要回b市了？”杨寅又回头问殷余，这次他出力很大。 殷余摇头：“暂时不回，等这件事彻底了结。” “刚入职你还没年假吧？能轻易请到假？”殷阳惊讶。 殷余白了他一眼：“我没请假，我的傀儡在那边替我呢。” “……啥？”殷阳急急忙忙打开手机，果然最近两天的夜间新闻依然出现了殷余那张脸，他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远程操纵着傀儡帮你工作？” “这有什么不能的，直接让式神顶替自己的都有。” 殷阳觉得他的三观再次碎了一地，这特么也可以？ 殷余没有跟着殷阳回殷家认所谓的亲戚，南殷北殷分开几百年，早就没什么关系了。殷阳回到殷宅，几个老一辈见到他也只是深深望着他，没有多说什么，这件事，他们也不可能去责怪殷阳莽撞，他是立了大功的，更何况殷阳回家没多久，研究所的人就恭恭敬敬地把他请了去，好生伺候着准备让他继续跟进这件事。 给殷阳带路的是齐家的一位中年人名叫齐儒，名字儒雅却是典型的齐家人，血液里淌着理工科的因子。他带殷阳来到一间实验室，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进门前还给殷阳换了鞋套戴了口罩。 实验室进门是几张办公桌，旁边摆放着一些仪器，墙角搭了几个帐篷，显然是有人要在这里过夜。实验室空间很紧，在这里放床是不可能的，只能放几个帐篷。殷阳觉得眼熟啊，他是美术生，身边也有不少学建筑设计的，建筑生专门的实验室里可不就常常能见到这些帐篷吗？ 绕过墙壁，里面还有个玻璃门，一眼望进去能看到里面在闪着蓝色的灯光。小隔间里摆着几个玻璃橱窗，每个橱窗里都灌满了水，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漂浮着。 齐儒开了密码锁，带着殷阳走了进去。殷阳这才发现，水里面的都是妖怪，身上插满了各种探测仪器，旁边的示波器上显示着殷阳看不懂的图形和数字。其中一个橱窗里，蛇一般细长的妖怪身上有些尖尖的突起，齐儒解释那是妖怪的触手，攻击时候可以伸长。 “这是创建实验室的人在十多年前捕获的一只妖怪。”齐儒指着隔壁另外一个橱窗说道。里面的妖怪如同野牛一般，有脚有四肢，看上去块头也很大。它的腹部有条刀口，看样子是因为这个伤口受的重伤。 “据说当年金师傅把他带回来以后一句话没说就关进了这里面，一研究就研究了近十年，临死前还不放弃。”齐儒叹息道，“大概是五年前去世的，去世前将近百岁了，算是高寿的。老实说除妖师是危险的职业，能活到金师傅这个年龄的可不多。” 殷阳赞同地点头，没发现肩膀上黄豆眼中闪过的悲伤，他又问道：“这个妖怪什么来历？” 齐儒笑笑：“据说这妖怪十几年前撞了一辆车，车上是出去玩的一家三口，父母当场死亡，孩子命大活了下来。” 殷阳身子猛地一震：“你说什么？” 齐儒肯定地点头：“我想你应该猜到了，那个活下来的孩子，就是之前在穷奇事件中死掉的那位。听说跟你是同学。” “我……”殷阳嘴唇在哆嗦，“你们既然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他？这么多年他也在盼望着找到那起车祸的负责人。” 齐儒摇头：“我们也是刚知道的。那起车祸的夫妻两个，女方似乎是金老年轻时一个好友的孙女，金老知道这家人出了事情，一度动过念头要收养那个孤儿，只是想到除妖师面临的危险巨大，他不想你同学再跟妖怪牵扯上，才压下这个念头，只时不时去孤儿院悄悄接济一点。前段时间你同学被穷奇踩死，我们翻记录时候才无意中发现这么一件事，也算是巧合了。”齐儒这些整天待在实验室的人，知道有殷阳这样一个人存在，又怎么会知道殷阳和殷扬竟然是同寝室的同学呢。 “顺便……”齐儒手又指了指，“这位朱雀大人曾经就是金师傅的式神呢。” 黄豆？殷阳看向黄豆。他知道黄豆上一任的主任是除妖界了不起的科学家，但竟然是他外祖父的朋友吗？ “这个妖怪有什么特别之处需要研究？”殷阳狠狠压下心里的悲伤，又问道。 齐儒回答：“齐西跟我说，他发明的探测器能够探测出一种我们看不到但是能感知到的东西。我们实验室经过多放研究，又和妖怪们一起探讨过，最终得出结论这应该是一种名为灵气的东西。” 殷阳点点头，他当初听齐西这么说的时候，也是这么猜测的。 齐儒又说：“我们进一步进行分析之后，发现这个东西具有传染性。” “传染性？什么意思？” “打个比方，”齐儒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感冒会传染，其他很多病也会传染，而灵气也是如此。比如说魔吧，对魔的研究就算是我们除妖师也不能说百分百理解，但是心有恶念的人很容易被心魔侵蚀，这个时候他们身上就会散发心魔的灵气。每个人生下来就有自己的灵气，但是在人与人、人与妖交往之后，会渐渐感染上其他人的灵气，也就是说灵气是会变化的。而越是强大的人和妖，灵气也就越是强大，越不容易被其他灵气所侵吞，相反越是弱小越是会留下被入侵的空隙。这就和身体强壮的人不容易得感冒是一个道理。” 所以爱说谎的孩子身上会散发黑色灵气，殷阳在心里接受着这样的说法。 齐儒将话题转回到橱窗中的妖怪：“这个妖怪虽然被金师傅重伤，如今已经陷入深度沉睡，但是再如何虚弱，它的灵气都不可能消散。但是自从我们齐家发明了灵气探测器之后就已经探测过好几遍，这个妖怪身上没有灵气，一丝也没有。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哪怕是死去的妖怪身上都会有灵气发泄出来。” “什么意思？”殷阳声音有点颤抖。 齐儒抿了抿嘴：“我们怀疑这个身子已经是空壳，真身或许已经逃之夭夭。” “是依附型的妖怪吗？” “不知道。”齐儒摇头，“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妖怪。”说着他还显得十分懊恼，“可恨我们竟然才发现你朋友同这妖怪的牵连，否则当时说什么也会拦着不让尸体这么快就火化掉的。” 火化的是殷阳自己的身子，他撇过头，静静看着水中的妖怪，眼里渐渐多了愤怒。这就是杀害他父母的凶手，他离自己是那么的近。他把手贴在玻璃上，一瞬间似乎有股悸动传达到他的掌心。他吓得缩回了手，过了几秒又贴了上去，一切平静。 “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殷阳问。 “我们想更详细地了解你朋友的事情，包括他平常的一举一动。” 殷阳点头：“他的一切我都知道，你们想了解的我都可以告诉你们。” 殷阳带着黄豆离开时已是满天繁星，齐儒得了不少有用的信息笑呵呵地送他们出了门。本来也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邀请了殷家老二，没想到挖掘出不少东西。他重新回到实验室，看了看钟表自认为还不是入睡的时间，又回到橱窗水箱的面前，将殷阳所告诉他的信息一条条进行整理。一点一点的信息交汇着，渐渐的，齐儒从文字中感受到了一股异样。 殷阳告诉齐儒的，大多是室友日记中留下的对他的观察，夹揉了一点自己的经历，他不敢说得太过详细，生怕暴露太多引起怀疑。就算这样也足够齐儒感到震惊。虽然殷阳说得含糊，但还是将原来身上可能有黑色灵气的事情透露了一点。 齐儒埋头整理着笔记，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异动。一根触手竟然直接穿过特殊材料制成的玻璃逐渐伸长，慢慢接近了他。齐儒忽的觉得背后有些湿凉的气息，猛得回头，同时将手中的笔一掰，“嗤”地一声放出刺激性的气体。但是太晚了，只是一瞬间，他就被触手缠紧了脖子，逐渐失去了意识。 面前的橱窗依然完好，但是橱窗里的怪物消失不见。隔壁橱窗里，殷阳所在意的怪物如同之前静静漂浮着，沉睡着，对于实验室里发生的一切都毫无反应，仿佛要一直一直沉睡下去。 第83章 大战将至 齐儒被妖怪袭击，如今躺在病床上生死不明。 殷阳随着齐西赶到医院时，手术刚刚结束，人似乎是活下来了但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据说脖子上印子很深，再紧一点就没命了。身体里中了剧毒，因为是研究了很多年的对象才有对应的解药，但是一时半会儿是好不起来了。” 救了齐儒一命的是被他掰断的那只笔，外表看是一支笔，里面大有乾坤，这次正是里面放出的毒气为他解了围。他中的毒一部分是妖怪种下的一部分是自己散出来的，不仅击退了妖怪还以毒攻毒保住了半条命。 齐西面容悲戚，握紧拳头沉默着，殷阳陪在身边，心里也是惊涛骇浪。昨天才去过实验室，前脚刚走后脚齐西就被袭击，很难说不是他的原因。想起齐西说过害死他父母的妖怪身上探测不到灵气，很有可能已经是空壳，真身逃跑。难不成真身一直都藏在隔壁水槽里？ 出了医院看到杨寅站在门口，神情严肃，看到齐西露出些许关切来。 “走吧。”齐西说。 “去哪？” “去找那个妖怪。” 殷阳紧跟在大步往前走的齐西身后:“可是你知道在哪吗？” 齐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圆盘来:“这是我舅舅发明的探测仪，在我的发现基础之上只用了半年就造出来了。那个实验室里的妖怪，有灵气的已经全部收集好信息聚集在里面，如果半径100公里内有相同灵气，就会和指南针一样指引我们到那里去。”圆盘表面其实是一个微型显示器，齐西操作了几下，就见小小的屏幕上出现深灰色的亮点，并且一闪一闪。正中间一个指针抖动着，告知着方向。 “是那里了，还没逃出c市。”齐西指着城市的南方。 这么容易就找到对方了？殷阳皱眉。 “舅舅他们早就过去了，这会儿指不定已经和妖怪交上手了。”齐西又说。 三人一路疾行，渐渐远离了市区，靠近了海港。c市靠海，且是海运枢纽，自古繁华。这里离红乐土还有不少距离，但是殷阳想起来，这里有一个入口直通红乐土地下，是当时被查出来的。握紧了他的式神卡，他和齐西杨寅一起一点一点接近圆盘指示的地方。 “知道这是哪里吗？”杨寅突然问。 殷阳抬头看着眼前的山坡，说到:“鹿头山。” c市靠海却多山丘，海边也不例外，鹿头山是著名风景，因为山丘靠海的那头像鹿头而闻名。 “传说有上古妖怪作恶，被四大神兽封印……” “这里就是封印之地？”殷阳打断。 杨寅摇头:“封印之地在内陆，这里封印的，是他的一条手臂。” “一条手臂？” 一直在殷阳肩上的黄豆突然开口:“那大家伙可厉害，当时我们花了大代价也除不了他，只能封印。但是封印在一个地方泄出的阴气太重，因此将它四分五裂，分散在各个地方。最主要的身子有除妖师家族代代守护，那是最古老的除妖家族，钟家也有人在那里联姻，但是没有人知道这个家族姓什么，几千年下来早已将自己家族完美藏匿起来。其他部分分散各地，由各方镇守一族的除妖师家族把手。但是长年累月也没出过什么事，有些地方除妖家没落，甚至出现了封印无人看管的现象。这里封印的是一只手臂，主要由殷杨两家看着，但这件事也是几十年前从殷家的藏书里发现的，在这之前有几百年的空白无人知晓这里封印着怪物。” “怎么会……”殷阳震惊。 杨寅问道:“朱雀大人当年参与封印，该是知道那个家族的？” “知道，但如今传到哪了可就不清楚了。不过……” “不过？” “这个家族有个诅咒。因为全家族离封印的身子太近，受染阴气太重，这个家族代代只生女，不生男，所有男人都是入赘。” 女儿国？殷阳瞪大眼睛。 “传说很久以前生出过一个儿子，全家宝贝，为了保存血脉被带离家族在外成长。但是据说教育得不好，未及冠就犯下一堆大错，最终堕成了妖怪。” “人堕成妖怪？” “那个时候不比如今，人类强大压榨妖怪的生存空间，那时万物堕妖不过一瞬间。那宝贝的男丁最后被家族处极刑封印，封印之地成了给后人警示的禁地。也许是经历了这回事，那家人彻底死了心，不再渴求男丁，隐姓埋名，渐渐失去了消息。” 众人闻之唏嘘不已。 听着黄豆说了一大长段，一行人也走了不少路，隐约听见前面有打斗声，赶紧上前一看。只见山道间聚集了百人，围成了几个圈，正中央有人影飞舞，夹杂着各种声音和野兽般的吼叫。 “飞起来了！别让它跑了！” 听到叫喊，殷阳抬头，只见空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腾云驾雾般直旋而上，粗长的身躯扭动，拉长的尾巴一个甩动就将山的一侧砸出个坑来。 是实验室里看到的那个滑溜溜的家伙！仿佛比昨日看到的要大一些，正灵活地躲避着数名强大除妖师的攻击。 “就是这家伙伤了齐儒！”殷阳喊到。话刚出口，怪物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一般，突然一个扭头，身子一绷直，直直地就往殷阳方向来。受到惊吓的殷阳才刚释放出妖刀来，怪物已到跟前，却不想一阵火辣热气腾得窜到了身上，疼得它横着撞上了山。 是黄豆临身一变，变回了朱雀的模样。不仅如此，一直悄无声息的，不知道何时跟在了众人身后的一头白猫也突然间吼叫着，身子一抖变成了一头威风凛凛的白虎。 蛇怪物身子仿佛发痒，一个劲在山体上蹭着。“去！”杨寅一声令下，白虎箭步跃至怪物身边，张口一咬，“嗤”的一声轻松咬断怪物的脖颈，下一刻大量黑气散发出来，引得众除妖师惊惧奔跑。 殷阳跟着人群狂奔远离黑气，突然后背一寒，他机敏地一低头，举着阿雪的手反手一撩。 觉察到不对劲的杨寅停下脚步，回头呼唤:“殷阳？” 然而他的身边只有停下脚步的齐西，再无殷阳的影子。 第84章 真实身份 杨寅四处寻而不得的殷阳，此时正睁大眼睛看着四周。　章节更新最快 “喂……”阿雪在殷阳手中轻微颤抖，“这里不是……”这里是红乐土，更准确说是曾经出事的地下。殷阳记得这里应该已经被封锁了，地上依然一片狼藉，不久前这里才大战过一场。此时四周空无一人，只殷阳站在正中央，警惕地看着周围。 “谁在这里？”殷阳壮胆问道，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响起，得不到回应，怪渗人的。杨寅不在身边，这里没有人可以帮助他，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只能他自己面对解决。 殷阳试着踏出步子，围着房间搜索，房间里杂乱无章的灵气干扰着他的视线，这里果然是有什么东西的，或者曾经有过什么东西。 忽然墙壁上的蜡烛一闪，是一阵风，殷阳急忙回头，只看见一个黑袍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一高处落脚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殷阳握紧阿雪，直勾勾地盯着对方:“你是谁？”那人眼睛藏在黑袍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殷阳，视线仿佛穿透他的心脏。 喑哑的声音仿佛鬼在撕吟，只听对方咯咯一笑:“少主，老奴找你找得好苦。” 少主？殷阳皱眉，猛然想到自己死去的父母。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我是孤儿。” “你当然是孤儿，呵呵。”黑袍缓缓取下遮挡眼睛的帽子，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你的父母，是被我杀的。”那是一张七老八十的脸，双目略带浑浊，看起来像是半瞎，微微侧过脸庞将双眼看向殷阳的方向，脸上露出怪物般恶心的笑容。 “你说什么？”殷阳瞪大了眼。 “别着急。”老人沙哑地说道，“老奴可是救了少主一命的，毕竟当时，那对男女可是要带着你自杀呀，咳咳咳。” 自杀？一句话，仿佛打开了回忆之匣，久远的记忆涌入脑海里。 “阳阳，爸爸妈妈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 “阳阳真乖，真乖……” “阳阳有什么想要一起带走的，都可以带上哦？” “我带我的机器人！” “好……” 回想起来，那天母亲似乎比自己还要高兴似的忙前忙后，从前出游都不许自己带太多东西出门，那天却破天荒把他最爱的机器人放到了车上。最后关门前，父母手拉手在门口盯了许久，仿佛不舍似的，直到被幼年的他催促这才转身离开。 “我是谁？”殷阳垂下手。 老人眉头舒展:“你是佘家人。” “佘家？” 只听肩膀上的黄豆一声叹息:“就是刚才提到的那个家族。” “诶？可是那个家族不是只生女不生男？” “少主哟……”老人缓缓走进殷阳，“为了这一天相认，老奴等了太久太久，少主转世无数次，次次是女人，直到这一世，才重新夺回男儿身，却差点被人带着自杀。”说着老泪纵横，“老奴的祖上代代守着少主的转世，老奴也守了百年，如今少主终于回归……” “不，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殷阳感到恐惧，后退几步。 然而老人已经到了跟前，布满沟壑的脸露出大大的笑容来:“我在说，少主你，不是人，是妖呀。” 殷阳心头涌起无数恐惧，音调也抬高八分:“你在胡说什么？我当然是人！” “呵呵。”老人摇头，“瞧瞧您这灵气，纯黑的灵气，就算换了个身子容器，沾上了除妖师的血液，还是那么浓烈。” “你……说什么？” “我在说，每当您失去一个容器，就会寻找下一个容器。本来您应该再次投胎，然而老奴不想再等上几十年，利用了您身边的容器让您重生。” ……殷扬！？ “不，明明是殷扬他……” “呵呵呵。”老人忽然用手抹了一下那张脸，一瞬间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殷阳面前。“……齐药？！” 那个曾经给他治过伤的邋遢大叔，那个曾经说过殷扬是他看着长大而对自己甩脸色的药仙，那个曾经亲口告诉他是殷扬主动要交换灵魂把自己的身子给殷阳的齐药，竟然是他！ “当年就该带你走，被该死的除妖师挡道。”齐药说着看了黄豆一眼，“那次我也元气大伤，式神被捉，只能继续躲在殷家重整旗鼓，等你长大。” “那条蛇是你的式神？”殷阳想起齐药是仙，也就是原本是人。 齐药盯着殷阳:“你是佘家唯一的男丁，却被佘家除以极刑并封印灵魂。他们却不知道，你堕成妖之前曾经喝下过我的祖辈用偷来的仙草做成的灵水，那点刑罚无法让你魂形俱散。祖辈悄悄偷出你的魂魄，求了某位大人，让你得以转世。然而佘家有位奇人，发现了你的存在，举全族之力将你的后世消灭，而你再次转世，生生世世都在与佘家争斗。” “呵，呵呵，照你这么说，我的前世是个堕妖的恶人，自然没有留存于世的必要。” 齐药摇头:“老奴既已成仙，自是得了上天认可，老奴侍奉的主人，又怎会是十恶不赦之人。” “仙？可你杀了殷扬！你不配做仙！” “不，少主，那孩子死得比你还快。那日你被穷奇踩在脚下，临死前释放了大量灵力，倒是逼得穷奇松了松掌劲，只是那时你已昏迷。在你死之前，那个殷家小子也早已送了性命。为了瞒过杨家那位，我可没少做手脚。而我做的，不过是为了近距离接触到你，让你换了个壳子而已。” 殷阳瞪着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少主堕妖，也有原因，只是眼下怕是没有机会了。”齐药说着反手甩出一粒药丸。烟雾中，人影绰绰。杨寅、齐西、殷盛，还有更多除妖师，他们从烟雾中渐渐露出脸来，面上表情不一。 “呸，大意了。”齐药啐了一口。 是曾经和殷阳组过队的顾老，手里举着一面镜子，将一行人的身影偷偷藏了起来。 原来当时是为了监视自己，原来自己早就被盯上了……殷阳看到殷盛和殷父抿紧的嘴唇就什么都知道了。 不知情的齐西悲哀地看着他，略微抖动的身体彰显他临近临界值即将爆发。而杨寅，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在昏暗中神色不明。 “怎么，要来杀我？”殷阳忽然悲凉地笑道。 原来闹了半天自己才是罪魁祸首，最该被处死的那个人。灵魂转世？自己是个妖？呵呵呵，多么可笑又无奈的事情。 “殷……”杨寅皱眉，想喊名字又突然喊不出口。 齐药一把抓住殷阳:“我们走。” 烟雾腾起，两人瞬间消失不见。顾老收起隐身镜，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消失的地方。 “顾老，怎么办？”有人问道。 顾老拍拍手:“去佘家。” “可是佘家千百年来已经寻不到踪迹。” “殷阳这次转世回殷家是个意外，恐怕也正因为转世回到从前的家族才转为男人，那孩子心有犹豫，怕是为了了解自己的身世也会回到佘家。他母亲是佘家人，从他母亲入手。” 人影消散，只留下几人还在原地。 “杨寅，为什么我不是很能听懂？”齐西喃喃道。 杨寅看了看殷盛，只见殷盛长长叹息，将那次事件缓缓道来。殷家从一开始就看出殷扬壳子里早就不是殷扬本人，一边通知了组织一边留下人监视观察。 “那是个在这一世没有受到污染的孩子。”殷盛回想起那双纯净眼睛，“但是他夺了我亲弟弟的身子。” “他是妖。”